“收收收收收，所有都收起来。”凌灵指挥着利朵。自己也在眼花缭乱地收着东西。
萧岚反而立在一旁专注地看手机，甚是悠闲。
等到凌灵收的差不多了，萧岚将她手里的一袋物资拿走，扔在角落：“这些不带走，就放在这里，留待万一。”
凌灵惨叫：“为什么呀？我们怎么可能还回来？”
“不一定是我们回来拿。首先，这些东西在疾行的时候不能带，我们要减轻负担。其次，路途也就三十多公里，能跑出去的话，这些物资我们也就看不上了。再次，里面很多物资其实也是荒野上行走的哨兵们留在各个角落的。这是我们一直以来的习惯。放在这里，说不定以后也有其他人需要。”
最希望，我们不用因为某些原因回来重新寻找这些物资。
最后清出来的东西，只有两个小包。
“你能行吗？”萧岚关切地问道。
“可以。”凌灵点头，尽管她仍有一些发热。
“好。你注意一点身体。”萧岚重重拍了一下她的背脊。
他们的计划已经悄悄议定。兵分两路，凌灵带利朵和蓝牙直接往曲坝方向，萧岚转身去了城市某个地方。
虽说直线距离是三十多公里，当然是不可能直线前进的。所以路程比利朵想象中更远。
根据萧岚侦测，他们所在位置是城市的中心，继续往曲坝方向，会通行数个异种聚居点，根据异种的不同类别，萧岚规划出一条较为安全的路线，可以轻松摆脱异种的追击。之后他们会遇到一大片废墟，这是当年人类阻击异种，用炮弹清扫出来的旧战场。在这片废墟上地形比较复杂，而且还充斥着巨量的哑弹，萧岚叮嘱利朵一定要跟紧凌灵，一步一个脚印。
当离开医院车库大门的时候，利朵忍不住大大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在地下待了太久，她要好一会儿眼睛才能适应外界的光线。蓝牙已等待多时，伸嘴一叼，将她带到背上。凌灵正要起步，也被蓝牙甩到背上。威武的大狼缓缓起步。凌灵愉快低笑道：“托你的福。”利朵回身摸摸她额头，低喝一声：“蓝牙，走！”伸手抓住萧岚为蓝牙准备的项圈，一条由树皮和皮带做成的项圈。当蓝牙发了野性或者突发紧急情况的时候，这条扼住命运喉咙的项圈就能发挥用处了。这次凌灵也在蓝牙背上，自然是安全加倍。
蓝牙顺着凌灵指引，轻捷地顺着城市公路向前方跑去。一座座幽灵般的高楼在他们两侧后退，除了偶有受惊蹦出来的野猪小鹿野鸡鸽子等野生动物，并无其他发现。
不知道为什么，利朵觉得异种好像比之前少了很多。凌灵道：“头儿最近一有空就往外跑，一个是探路，另一个就是将异种往城市另一方引诱，几乎清空了这个方向的异种。所以我们一定要抓住机会，赶紧跑出他们的聚集地。放心，头儿觉醒了速度异能，会追上我们的。”
利朵隐隐知道了萧岚这时不跟他们同行的目的是什么。
“我听说离开头儿一定距离后，用的是你自己的精神力，你能撑得住吗？”
“嗯。”利朵点头，虽然随着离萧岚越来越远，蓝牙奔跑速度加快，她被吸取异能的感觉越明显，仍在她能承受的范围内。
他们的行动很迅速，没多久就看到城市尽头，也是公路的尽头，如果在高空，可以看到高楼林立的城市和倒地的残骸呈一刀切般壮阔又残忍的惨状。丛生的绿树和荒草在这条线外重新占领视野。大自然正试图将这一条触目惊心的伤口仔细缝合。
从这里开始就要小心哑弹了。当时的人类投下了巨量炮弹来击退异种。每一年清扫异种的小队都要肩负另一个任务，就是清扫战场中的残存危险。
人类的脚步不可能止步于高墙之内，高墙之外不可能永远是异种的天下。
重建人类荣光是铭刻在哨兵光荣墙上的第一句话。人类终将有一天会拿回自己的土地！
“我也参与过清扫异种。”凌灵小声说道，“每一年，我们哨兵都会出动一次。这个叫做减少异种在城市周围的密度，确保城市安全。平常很难见到的高级哨兵，在那个时候经常可以见到。大家都挺乐意出来的，一个是在城市里太闷，规矩太多，能出来透气可高兴了，都可着劲儿造。二个是军功满地，只要肯拼，连升三级不是梦，建功立业抱老婆，立刻走上人生巅峰。所以那些二级、三级哨兵经常会带个小队，出来猎杀异种，他们把这个叫做打野。”
“只有四级的比较矜持，我是一个都不见。想想也对，四级哨兵多数已经是校级，也看不上咱们那三瓜俩枣。”
凌灵的话似乎特别多，多得有些奇怪，利朵感觉她呼在脖颈的气息有点热，担心地扭头看看她。
“我没事。精神着呢！你只要跟我说说话。”凌灵坚持说。
利朵没有答话，任由凌灵继续。
蓝牙轻捷地跳下一大片钢筋水泥堆成的山峰，挑了一条荒草丛生的窄身小道潜行。它动作迅速，高过人头的茅草不断打在她们身上脸上，很快就红了一片。
在被这一片茅草击打的同时，利朵似乎感觉凌灵曾经将头在她肩上靠了一下，很快又离开，她听到她说：“蓝牙嗅觉很灵敏，它能闻到铁锈和炮弹的味道。当然，我也能闻到。”
她们曲折蜿蜒着前进。偶尔有异种跟随，很快就被甩在脑后。
很快，蓝牙就穿过那一片倒塌的楼宇废墟，来到一片颇为平坦的荒原上，跟他们来时遇到的那一片颇为相似。视野中一清，景物一下子开阔起来。
“这里就是被炮弹犁过很多遍的死亡区域，不过被哨兵们搜查过很多遍了，稍微安全一点。不过蓝牙，你还是要小心一些。”凌灵声音有些飘忽。
利朵忍不住道：“凌灵，你醒醒。坚持住。”
凌灵道：“没关系，我还行。”
蓝牙的速度明显快起来，疏朗树林中，它几乎是浮空奔行在草叶上，矫健又轻捷。陆行异种稍有快过它脚程的，只有数头飞行异种在头顶盘旋不去，却又不敢下来。顺利得让利朵在心里欢呼，快到了，她开始看见很远的地方那一抹城市的影子。
人类就在那边。
“凌灵，你看到了吗？高楼，那边就是曲坝市了。我们快到了。萧岚在哪里？我们什么时候叫他过来？”利朵兴奋说道。
却在这时，凌灵的脑袋一点一点，直到她将滚烫的面颊沉重地靠在利朵肩头。
“凌灵！凌灵！你醒醒！坚持一下！我们快到了！”利朵惊出一身冷汗，可是凌灵无法回答她，全身瘫软，摇摇欲坠。利朵连忙回手抱住凌灵将要往下滑的身体，身体往前倾，让她靠在自己背上，将她双臂围在自己脖颈，然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皮带，将两人紧紧扣在一起。
不知道萧岚在哪里。凌灵已经将她送出废墟，接下来的荒原就要靠她了。想到这里，利朵咬紧牙关。
凌灵高热再次开始。这次热度比以往都要高，简直要沸腾起来。利朵估计不只是高热，而是持续性的41摄氏度超高热。之前喝的大量水分，这时已经大部分化作汗液流出体外。冷风一吹，凌灵的四肢冷得像是进了冰窖。这无不提示，她正经历着进阶最为凶险的最后一步。
普通人在这样的热度下持续六小时，大脑就会留下不可逆伤害，哨兵也会这样吗？或者说，哨兵们进阶失败变成植物人，也是这样的超高热所致？若是这样，我是继续前行好呢？还是停下来进行物理降温好呢？利朵犹豫不决，指甲深深刺入自己掌心都没察觉。
萧岚本意是趁凌灵清醒的时候赶快进入城市，可以让凌灵接受更为彻底的治疗，至少也可以防止她进阶失败彻底成为废人。但是凌灵总是比他想的快一步。快了一步进阶，快了一步进入最后阶段。
生死攸关。
凌灵知道自己的情况，因为她又开始飞驰起来，在这荒原上。
这一次，她的速度更快，力量更强大，这让她可以去更远的地方。她感到世界上的音符组成了一张网，她在这张网的中心。每有一个动物、植物、风雨、云彩，甚至一道呼吸，都在这张网上泛出涟漪，最终被她察知。似乎全知全能，似乎万物主宰。
幸好这一次她没有看到，不，“听”到卢迪，那个全身都由韵律组成的怪物，她的克星，她无法理解的存在。只有这一个曾给予过她刻骨铭心疼痛的怪物，让她保持了最后一点警戒之心，而没有将自己失落在音律组成的世界里。
但是，她现在发现了一种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人类城市边缘传来，越来越近，在她的听力之网中越来越明显。
随着那些音律交织得越来越多，她脑内自动为这种声音画起像来：那是常见的并列四缸发动机，排量589毫升，最大功率30KW，两台，她能辨别出它们的细微差别。这是市面上也能买到的常用摩托车发动机。随即，她又辨别出车身零件互相挤压发出的细小杂音，从整车噪音标准来看，是为适应特种作战，或者说异种战场准备的特制车辆。轮胎是军用特种防爆轮胎，能有效防止被尖锐物体扎破……
画面一一陈列。
最后显示在脑海的，是两架疾驰中的改装特种摩托。
凌灵强行收束自己的精神力，从昏迷中醒来，超高热带来的头痛立即袭击了她，让她咬牙发出一声沉闷惨叫。
“停……停下。蓝牙，隐蔽！”凌灵虚弱地说。
蓝牙赶紧停下脚步，利朵“哎呀”一声惊呼和凌灵一起从它背上滚落下来。幸好蓝牙马上叼住利朵身体缓了一下，才没有将她俩摔伤。利朵挣扎良久，才将两人的皮带解开，查看凌灵伤势。
“我没事。”凌灵抖着手拿出自己手机，解锁，拨打了一个紧急号码。
萧岚略带着警惕的声音响起：“喂？”
“萧岚，我是凌灵。你赶快过来跟我汇合，我发现红狐了。”
“好，你们稍等。”
“你小心些，他们骑着摩托，暂时来说，我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到时咱们详谈。”
萧岚“嗯”了一声，默默挂断电话。
凌灵面向利朵：“等他来。你赶快借助树木草丛做个隐蔽，我记得红狐小队里的哨兵精神体是游隼。我先睡会儿，等萧岚来他会叫醒我。”说完凌灵再次闭上眼睛。
萧岚很快来到，大汗淋漓，已经拼尽全速。
他本来在废城的另一端注意着凌灵这边的情况，随时准备引爆炸弹造出响动吸引异种分散她们压力。本来一切顺利，谁知道直接碰上了他们的任务目标红狐小队。不得不说，树欲静而风不止，从边界发现红狐迹象，到发现卢迪这样的怪物，此般总总巧合，给了他一种不祥的预感。
几乎是萧岚一到，凌灵马上睁开眼睛，似乎从没昏迷过一样，脸色嫣红地交代自己听到看到的情报。
看着自己那强撑病体的部下和搭档，萧岚表情沉静：“你做得很好，先原地休息一会儿，继续隐蔽。”
接着他转头看向利朵。
“利朵，凌灵就交给你了。战斗中可能会发生任何突发情况，希望你都能扛过去。如果，我是说如果，”萧岚顿了顿，“异种袭击你们，不要做任何抵抗，直到有人来救你。一般情况下，异种并不会伤害人类，除非人类反抗。尽力生存下来，总会有一线希望。”
他没等利朵回答，也没有叫走蓝牙，身形一闪潜进了灌木丛中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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