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的练习下来，一群新人饿得饥肠辘辘，双眼简直要冒绿光。明明她们自己的运动量并不大，大部分时间都是精神体在跑来跑去，可是却好像都是她们自己在出力。
在别人练习的时候，楚云影凑到叶千尘旁边，轻声问：“早上你没来食堂，你吃早饭了吗？”
“没吃，我起不来。”叶千尘说着打了个十分应景的哈欠，“刚来就迟到总归不太好，多睡一分钟算一分钟。”
“那你扛得住这个消耗吗？”楚云影想起早上在食堂里的怪话，有些于心不忍，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叶千尘说。
叶千尘沉默了几秒：“其实我不是很饿，就和……普通上一上午课差不多吧。”
“你俩咬什么耳朵呢？”尽管两个人自认为相当小心翼翼，晏毫忙着盯训练也没有空管她们。
但是她们忽略了姚涛可是五感灵敏的哨兵，一下子抓住了窃窃私语的两个人。
“我们在说精神体运动的消耗是不是由我们来出。”叶千尘主动招认说，虽然两人聊得并不是这个主题，但也勉强可以说有关。
“当然不是，如果那样的话，你们早就倒下了。不过，因为你们对精神力不熟悉，可能会有一小部分额外的消耗，这也很正常，放心吧，这组练完就可以去食堂吃饭了。”
这话一出，原本几乎力竭的几个人不知道又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了能量，冲向食堂的脚步反正是比她们的精神体流畅得多。
可是这早上觉得还不错的食堂，中午吃起来怎么就这么怪了呢？
连天工看起来是几个人里对饭菜意见最大的，表情几度变化之后，她终于忍不住问晏毫：“塔里的吃的不是机器人做的吗？”
“为什么这么问？”晏毫有些惊讶地放下勺子，“我们用的就是三区的多功能烹饪机器人，点菜单的条目应该都是一样的。”
“对对，我家的就是这种。”黎敏点头表示同意，她早就注意到连天工复杂的表情了，但是完全没懂她在纠结什么。
连天工表情更困惑了：“那就更不对了呀，机器人做的菜不应该都一样吗，难道只有我觉得这里的东西和以前吃的味道很不一样？”
“可能是有点儿吧。食物味道不一样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你觉得它们太难吃了？”楚云影以最快的速度把她点的菜一扫而空，接着用一种垂涎的目光看向叶千尘碗里仿佛没怎么动过的面条。
连天工摇头：“也不是难吃，就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不太习惯，好像生活中熟悉的东西都变陌生了，然后就觉得很累。”
“这倒不是机器人造成的，只是因为过渡区的食材没办法做到和工业区一样。”
晏毫解释说，工业区大部分商品都经过标准化生产，叫一样名字的商品之间的差别非常小。而过渡区没有那种庞大的控制系统，动植物几乎是在自然生态系统中生长的，同一个物种的个体差异就会很大。
很多食物有微量的风味成分，连天工作为新哨兵感觉又比较灵敏，很容易发现里面不同。
连天工的描述配上晏毫的解释，引起了姚涛的警觉。
虽然晏毫和姚涛是作为一对向导哨兵的搭档带新人做能力者的训练，但是由于她俩性格上的特点，大部分时间都是晏毫在说，姚涛一般只负责配合晏毫的要求。
晏毫对能力者的各种情况当然是非常了解的，但她毕竟是向导，哨兵成长过程中会遇到的一些问题，显然她就不如姚涛那么熟悉了。
姚涛组织了一下语言，说：“你这种情况在新哨兵里面还是挺常见的，但是以前都出现在接受两三年训练之后，大概十四五岁快要结业考核的时候。那时候已经可以双选搭档了，有精神安抚就可以解决。但是你还没有正式训练就遇到这个情况，就有点超出我们的了解了。”
连天工看向罗令慧和楚云影：“你俩也是哨兵天赋高，你们没有感觉吗？”
罗令慧摆手：“我两边差得不大，我这种比例选择当向导的人也是有的，没感觉也正常吧。”
连天工又去看楚云影。
楚云影可是98%的哨兵天赋，一边倒到几乎没得选择，没理由只有自己一个人有问题吧。
楚云影十分不舍地收回了对叶千尘那份面条的注视，回忆了一会儿，说：“如果你是说五感变灵敏的话，我当然早就有感觉的，但是我没有觉得熟悉的东西变陌生，也没有觉得很累。”
“这可能是你们承受能力不一样。”姚涛心中大概有了个判断，虽然她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是她能确定连天工和楚云影的情况都不再符合从往年的能力者训练过程中总结下来的规律。
好消息是这种变数对能力者塔来说不是坏事，而且新人人数比较少，有充分的机会来发掘每一个人的天赋。坏消息是她们的人数实在太少，新能力者培养的断层已经是必然的。
本质上来说，过于灵敏的五感会对能力者造成负担是因为接收的信息密度超过了人的承受能力，向导的能力就在于能够调节信息适应承受能力，或者通过精神安抚把压力疏导出去。
“如果我自己就能承受的话，可以不和向导搭档吗？”
楚云影突然问。
晏毫十分惊讶：“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事实上，任何一个向导听到这个问题可能都会气得想把这么问的哨兵打一顿。但是考虑到楚云影只是一个少年，晏毫决定给她一次解释的机会。
楚云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说：“连天工遇到的问题，有向导精神安抚就可以解决，但是姚姐却觉得很难办，是因为精神安抚对于工业区来说完全是一个年龄限制级的事情吗？”
“你是怎么发现的。”晏毫已经不生气了，她现在觉得楚云影在洞察力方面恐怕是个天才。
“这几年工业区有几部经过能力者原型同意之后改编的超级英雌的电影，电影里面精神安抚就和小叶之前操作的是一样的。”楚云影说着比划了一个手背贴着额头的动作，“但是来了这里，我想，塔里对身体接触的看法和工业区差别恐怕非常非常大。”
“确实是这样。”晏毫非常爽快地承认了，“因为精神安抚会在哨兵和向导之间创造非常强大的吸引力。这种吸引比目前已知的所有影响人际关系的感情都强烈得多，在它面前，身体接触会变成一件非常微不足道的事。工业区对身体接触的判断是考虑双方的感受和知情同意，一部分行为需要成年的限制。但是在塔，精神安抚的效果和身体接触的程度几乎是一一对应。”
楚云影非常认真地说：“我不喜欢身体接触。”
晏毫耸耸肩：“如果你感情上不喜欢一样东西，但是你的身体又需要它，要么改变感情，要么改变需求，或者一起改变，总之它们得达到一种平衡的状态，否则离精神崩溃就不远了。”
“那要是感情上喜欢一样东西，但是身体不需要，甚至对身体有害呢？”楚云影刨根究底一样地问。
“一样的道理，改变。或者如果身体不崩溃，那也做就做了。”
“所以，只要我精神不崩溃，就可以不用到精神安抚是吗？”楚云影非常轻易地抓到了重点。
晏毫想了想：“我不好说‘一定’会发生什么，你能想到也能做到的事情，你都可以尝试一下。”
“如果感情上喜欢一样东西，身体也需要它，但是规定不让你做呢？”楚云影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不太好。
王玉锦觉得她问得太离谱：“谁会搞出这么离谱的规定啊！”
“封闭者。”叶千尘凉凉说了句。
“哈哈哈。”晏毫大笑，“封闭者确实会，而且封闭者还真就不想让我们做一些事情。但是她们打不过我们，所以不用听她们的。如果小楚早知道这一点，还会选择当能力者吗？”
“我59分精神力符合强制入塔，没得选。”楚云影非常平淡地说，那个看起来几乎不可能的选项似乎成了她的一剂定心丸。
姚涛说：“其实也还是有的，可以不去觉醒测试，这样就不会被报告——当然，我们遇到的绝大多数星虫袭击工业区事件都来自于此。”
“我也不想做逃兵。”楚云影垂眸。
想到星虫的威胁仍然悬于所有人头顶，一时间，场面变得沉重了起来。
“我吃不下了。可是这样好浪费啊。”叶千尘半撒娇半抱怨的声音打破了此时相当诡异的气氛。
面对叶千尘，晏毫便不客气多了：“吃多少点多少不是常识么？”
“我这不是想着训练也许能增加一点我的食量吗，结果还是老样子。”叶千尘回复得理直气壮。
其实她点的餐确实已经是几个人里最少的了，不过一碗中份的面而已，和其她人那好几个菜荤素搭配的饭菜光从碗盘的尺寸上完全没法比。
“好哇，你这意思是嫌我给你的训练强度不够了？”晏毫挑挑眉。
叶千尘丝毫不怵她：“你要加强度的话，我倒是无所谓的，但也不是每个人都受得了。”
“没关系，我可以单独给你一个人加强度。”晏毫笑得十分和蔼。
“好耶。”黎敏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鼓掌。
楚云影指了指叶千尘的面条：“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给我吃。”
“我当然求之不得了，你不介意就行。”叶千尘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把面碗往楚云影的方向推了推。
她笑起来真好看啊，楚云影有一秒的晃神，前一天晚上梦到的内容不合时宜地出现在她脑海。楚云影潜意识地运转精神力让本来会脸红的反应消散。
黎敏发出一声怪声：“可是吃别人的饭也很亲密啊！难道小叶不一样？说不定你俩能搭档呢。”
楚云影非常淡定地咽下嘴里的面条：“没有针对谁，不要碰到我，别的事情无所谓。”
“对了，说到加练，呃，就是，晏毫姐，我们这两个月的安排有没有时间表可以给我们发一份呀？”黎敏搞不懂楚云影的脑回路，遂放弃，转而找晏毫问起另一个她关心的问题。
晏毫笑笑：“本来是有的，但是现在给你们的安排都是我临时决定的，没有按以前的计划表走。”
“为啥呀？”黎敏很不解，没有计划，对她来说无所适从。
“我现在觉得，纪律啊，规矩啊这些东西之所以会诞生，其实都是因为一个人光靠感情能够处理的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数量是有限的，超出了那个限度，就必须要用到一些额外设置的东西。但是你们一共就6个人，每天干了什么我全都记着呢，肯定不会让你们白白度过这两个月的。”
小楚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少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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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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