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算不清这是我在蛇灵接手的第几个灭口自己人的任务了。
总之，就像是有些心思浮动的手下暗地里抱怨的那样，蛇灵一半人死在李元芳手里，另一半全死在自己手里。
人命多贱啊，我不知道有一天自己会不会也是一样的下场。毕竟人死这种事情和世界上很多其他事情是不一样的，人人皆知自己来处，可无人能知归处。
不远处，闪灵还在和大姐气势恢宏地痛陈心迹，他说的那么言辞凿凿，可家国大义刻入骨子里是士大夫要做的事情，而我们这种杀手，居然也配有这种满口的仁义道德吗？我在一旁百无聊赖，看着他只觉得可笑。
他说的什么，我离得太远，只听了个七七八八，我只是看着手中早已被擦得发亮的锋利双匕。今天的蛇灵，又要有人死于自己人之手了。
“文忠身为李姓宗嗣，怎能协同蛇灵毁我大唐神器，篡我李氏江山！这、这岂不是卖身投敌、助纣为虐，与禽兽何异！”
“文忠死后，还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有何面目见我九泉之下的父母！”
我缓缓抬起头看向凉亭里的男人。
说是好笑，刀尖舔血的杀手也会有这般风骨。我今日得见，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老主人说，若他不肯就范，不懂得审时度势，纵是武功盖世，这闪灵不要也罢。我则要顺着肖清芳的意思杀掉他。
只见他又道。
“老主人，你对文忠有养育之恩，文忠万死难报。然而，大是大非面前，恕文忠不能苟从！”
“忠”这一字之于他如今的境地实在是刻薄至极。身为杀手还死撑着风骨不肯低头，这本身就是一种讽刺。
因着这种“顽固”又要丧命于昔日旧主，这世界上难道还有比这更滑稽可笑的事情吗？
言尽于此，今日便再无退路，他难道不知？
只是“血灵”二字一出，我与小凤只能纵身跃入战场。我手中双匕早已等待多时，移形换影之术更是早就烂熟于心。
今日众人鏖战闪灵，吃得本就是血灵这未曾现于人前的一招鲜。他很快被我们刺中，刀锋上的剧毒转瞬之间便可融入骨血。
你要死了，虺文忠。
我突然想到。
可是，如果身为杀手还能拥有这般风骨，这本身并不是一个笑话呢。
千万人前赴后继泥足深陷，怎么偏偏就他一个人依旧这副不染尘埃的孤高德行？
为什么啊，虺文忠。
我轻笑一声。
可如果，这不是一个笑话呢？
刀尖落下的那一瞬，我心念一动，避开了他的死穴。
而我不知道的是，同样于无形之中改变的，还有我自己的命运。
*
“你一定是疯了，真的。”
小凤躺在床上，腰腹间的伤口还在渗血，此时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可蛇灵哪有那么多苏显儿。你今天头脑发热，不会真以为我们也有那么好的命吧！”
苏显儿命好，凭什么我就不能有呢。
我低头收拾东西，没有回答。
脱离蛇灵早有念头，可为什么却是今天由他虺文忠开始呢。
“随你怎么想，反正我想试一试。”
我简单收拾了点东西塞到腰封里，拿起刀就要离开。
“我知道你和我想法一样，只是刚才我想的比你快而已。”
“可若是我在总坛给你收尾不顺利，这事被人发现了呢？”
我抬起头，看向她。
“那我就立刻把老主人的大计告诉他，劝他回来。到时候你就把过错都推到我身上来，说我一意孤行，觉得咱们人手少，如果能说服他为我们所用潜伏下来做一把利刃，今日反而是一场很好的苦肉计，这才放过他一命。”
只是如此一来，于他而言那些言之凿凿的剖白便都成了谎言，他会同意吗？那时的我并无成算。
小凤直勾勾地看着我，过了好半天，她这才冷笑一声。
“你既然救了他，又为什么还要劝他回来？可若是他同意回来，老主人又哪里那么容易骗呢。要是虺文忠真的像你说的那么有价值，难道他看不出来吗？还要你事后诸葛亮，人快死了才突然想起来该放过他一命？”
“当然，你也可以不说。毕竟你也得被我骗不是么？”
我在小凤恨不得立刻下来撕了我的眼神中苦笑道。
“若是事发，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至于现在，我按照命令离开总坛去青州，你修养好了之后也去洛阳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不过既然他欠下我们这样一个人情，那以后，他也得还我们一个。”
说完我便起身离开，山下蛇穴来报的消息被我拦了下来，如果我早些找到他，那或许就可以在肖清芳带人赶到追杀他之前把他救下。
小凤在我身后气得捶床，又不敢大声骂我，怕被人发现。我便趁这机会头也不回往外跑。
今天这事说来是我不对，可机会转瞬即逝，如果今天不抓住，下次又不知道是何时了。
至于小凤，孪生姐妹间无需多言，七岁那年我发誓会带她离开，那我就一定会做到。
老主人只知道血灵姐妹一动一静，一异想天开一少年老成。却不知这从来都不是指定其中某一个的特质。
当我离开时，我就是那个异想天开、不听指挥的动，但等哪次轮到小凤心血来潮，那便是轮到我去做那个少年老成、一板一眼的静。
那么这次我临时起意背叛老主人的命令、救下闪灵的念头，是异想天开还是少年老成呢？
山路崎岖，我步履不停。一路上赶往石洞的时候我满脑子都在想这个问题。
所以我一时兴起，突然就对这个假仁假义的可笑师兄起了好奇，这到底是因为我行事本身就毫无章法？还是因为心中某处确实被他说动，因而不忍痛下杀手？
可是不忍二字之于血灵而言，是不是又太过可笑了？
虺文忠叛出蛇灵前的字字句句仍在我脑中振聋发聩，仅仅是为了满足一个好奇，我便要在老主人冷漠缜密的计划中撕开这样大的巨口。
我一时胡诌的理由也成了我所谓忠心耿耿的理由，我赌的无非就是现在人手确实不够，他又奈何不了我。
如果老主人相信我是为了忠心才突然灵机一动想要救下虺文忠，那自然是好。但如果不能，我倒是也不介意做第二个苏显儿。
毕竟那日凉亭内虺文忠所言字字句句，又有哪一句不是蛇灵内兄弟姐妹的肺腑之言呢。
今日他能为了大计亲手杀掉自己一手带大的虺文忠，难保他日死在他手里的不会是我们姐妹自己。
我很快就在那个密报中所说的石洞看见了虺文忠。说幸运也不太幸运，因为那时候他已经晕了过去。我本来准备好的说辞已经无从开口，我看着他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样子，突然就叹了一口气。
说不怕，这是不可能的。
袁天罡心思何其缜密，我却在此关头想要脱离他的掌控，这难度无异于登天。
我看着地上的虺文忠，他的叛逃引燃今日我离开的念头，但只是如此吗？
我想要自由，是因为惜命，所以我又为什么搭上这条命也要救你呢。
若是我现在后悔，那现在杀了你带走首级，是不是一切也都还来得及？
可虺文忠躺在地上，什么都不知道。
蝉鸣阵阵，月色如水，我茫然站立。
【假设虺文忠人设更合理一些，总坛凉亭里说的是真心话】
【假设小梅向往自由也珍重情谊，人设不那么扁平】
【假设bug还有逻辑都被我吃了，我只想要个明白啊喂】
[绿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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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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