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过听了这话,登时愣在原地,一股凉气从背脊心直透下去,厉声道:“胡说!你们可是与郭靖黄蓉有仇,故意污蔑他们?”
沙通天和侯通海见他不信,立马心虚,又看他此刻状若疯虎,吓得不敢再说话。
彭连虎最是沉稳,看了看沙通天和侯通海,示意他们两个不要自乱阵脚。他重重地叹口气,说道:“实不相瞒,我们兄弟四人的确与郭靖黄蓉曾有过节。当年郭靖黄蓉与令尊为敌,我们是令尊的朋友,自然是帮着令尊的,也因此和郭靖黄蓉二人结下梁子,谁知令尊一死,我们也落到了这般下场。”
彭连虎这番话着实歹毒,暗示郭靖黄蓉为人表里不一,看似仁义,实则心狠手辣。他们仅仅是帮过杨康,便对他们赶尽杀绝。
杨过见他们四人穷困潦倒,没有半点儿当年的江湖豪气,心里已有几分相信他们了。他哪里知道这四人被囚禁十多年,心灰意冷,意气全消,自然不是十多年前意气风发的模样了。
这时,彭连虎四人身后传出一道急切的女声。郭芙突然现身,又急又怒,道:“杨过,你别他们胡说八道!”
郭芙为了避开杨过,才从客栈跑出来。出了客栈,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心里不痛快,脑子又一片混乱,只顾闷头往前走。她走到这片树林,才惊觉自己走远了,周遭漆黑一片,她心里发慌,不敢再往前走了。她正要原路返回,看到杨过找来了。她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情急之下,躲到一棵大树后面,这才听到了彭连虎四人那一番话。
郭芙一听有人污蔑郭靖黄蓉,哪里还忍得住,急忙从树后跳出来。
郭芙看着杨过,急道:“你不会真信他们的鬼话吧?这四个人怪模怪样的,肯定也不是什么武林正派,不知是哪里的宵小,嫉恨郭大侠和黄帮主,故意污蔑他们。杨过,你清醒点,他们突然跟你说这些,一定是别有用心。”
郭芙还不知道彭连虎他们已经知晓她的身份,她怕被人说是帮亲不帮理,故意说“郭大侠”、“黄帮主”。
杨过打了个激灵,突然从混沌中惊醒,心道:“芙妹说得没错,他们四个人出现得突然,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莫不是一直跟着我?”
郭芙突然出现,彭连虎四人吓了一跳,沙通天当即就想跑,彭连虎一记眼刀飞去,把他稳住。彭连虎稳住心神,心想郭大小姐来得正好。
他眼珠子一转,便又是一个主意,说道:“郭大小姐,你来得正好,我们当面锣对面鼓,把当年在王铁枪庙里发生的所有事都讲清楚吧。你大可以回去问问你爹爹妈妈,我们所说是真还是假。若是我们有一句假话,告诉你爹爹妈妈,千面人屠彭连虎等着他们来算账!”
沙通天、侯通海和灵智上人逃出全真教,只为了过上自在的日子,倒不愿意再涉足江湖,是以彭连虎只讲出自己的名号,不说他们三人,以免他们三人不满,先起了内讧,坏了他的事。
彭连虎心想:“从这里到襄阳还需些时日,你回去问清楚了又如何,我早就跑了,保管你爹爹妈妈把南边翻遍了也找不我。”
郭芙也不知道当年杨康身死之事,就连王铁枪庙这个地方她都是第一次听说。她心里越急,嘴上越说不出来,只是气鼓鼓地看着杨过,盼杨过不要轻信他们。
杨过见彭连虎说得这般笃定,心想:“他们能说出当年的事,可见是的确认识爹爹。我必定要从他们口中问出我真正的杀父仇人。”
杨过自小就想见杨康,对杨康的孺慕之情越来越深,可是无论穆念慈,还是郭靖黄蓉,当年杨康身边的人对他都避而不谈。旁人越不说,杨过越想知道杨康是怎样的人。
杨过避开郭芙焦急的目光,对彭连虎问道:“王铁枪庙在哪儿?我爹是怎么死的?”
彭连虎见他上钩,心头大喜,面上沉沉的,叹口气,道:“在嘉兴王铁枪庙那一晚,我这辈子都不会忘。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小王......”他说顺嘴了,差点将当年对杨康的尊称“小王爷”脱口而出。
他顿了顿,接着说:“其实我们也不知道令尊和郭靖黄蓉为何起争执,我们赶到王铁枪庙的时候,令尊和他们打起来了。我们去帮忙,但都打不过郭靖。令尊一掌打在黄蓉身上,没想到她身上的软猬甲有毒,令尊当场毒发身亡。”
沙通天道:“大致就是彭兄弟说的这样。杨公子,你看我这手,只是给令尊抓了一把就中毒了,要不是彭兄弟见机得快,把我这手砍掉,我也早就死在王铁枪庙了。”
杨过听完惊愤交迸,愤懑之气剧涌,快要把胸膛冲破了。他不知道彭连虎、沙通天他们玩了一手春秋笔法。
杨康是打在黄蓉的软猬甲上中毒死的,这不假,但这毒不是黄蓉下的,是他和欧阳锋上桃花岛屠杀江南七怪,欧阳锋毒杀南希仁,南希仁临死前在黄蓉身上打了一掌,所中的蛇毒残留在软猬甲上了。杨康偷袭黄蓉,对她下毒手,阴差阳错打在同一位置,正好中了欧阳锋的蛇毒,而欧阳锋又因他杀了欧阳克,不肯拿出解药救他,可谓因果报应。
郭芙一直注视着杨过,见他神情大变,心头一沉,他信了彭连虎的话。她虽然不知道杨康是怎么死的,但是她绝不相信是郭靖黄蓉杀死的。
郭芙喊道:“杨过,你怎么能听信他们的一面之词?我爹爹妈妈是如何待你,你不知道吗?他们找了你好多年,一直没放弃找你。我们郭杨两家可是世交!”
彭连虎哈哈大笑:“纵是世交又如何,郭夫人,不对,当年还是黄姑娘,杀杨爷的时候,可是一点不手软。那天来了好多乌鸦,围着杨爷的尸首啃食。”
杨过猛然抬头,怒吼道:“你们不是他的朋友吗?为什么不给他收尸下葬?”
彭连虎道:“我们......我们不敢啊。”
杨过目光呆滞,喃喃道:“是了是了,你们打不过郭靖黄蓉。”
郭芙听他竟然直呼郭靖黄蓉的大名,不再叫“郭伯伯”“郭伯母”,心头顿起燎原大火,恨不能马上飞到杨过面前,给他两巴掌。她心道:“爹爹妈妈待他这样好,把他当亲儿子一样,他竟然因为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几个怪人,就真信爹爹妈妈是他的杀父仇人。”
郭芙心灰意冷,对杨过彻底失望,不再盼着他清醒。她冷冷道:“你们四个侮辱我爹爹妈妈,我不教训你们,枉作他们的女儿!”
她没带剑,随手掰下一支树枝,使出“棒打狗头”向彭连虎头上劈去。
彭连虎虽被囚禁多年,又有内伤,但到底在当年也是一方人物,武功底子还在,郭芙一招劈来,他及时闪身,树枝没有打到他的脑袋,打在肩上。郭芙力道不足,武器又是树枝,伤不了人,彭连虎只觉微痛。他心头大喜,看来郭靖黄蓉的女儿没学到他们两个的本事,武功只算二流。
彭连虎喊道:“郭大小姐,你是要杀人灭口吗?杨公子,望你念我们与令尊的昔日之情,助我们一臂之力。”
彭连虎不仅要九花玉露丸,更是想杀了郭芙。他被囚禁十几年,所遭受的痛苦也要让郭靖和黄蓉尝一尝。
郭芙听了这话好似火上浇油,更是恼怒:“谁要杀人灭口了?杨过,你要是敢帮他们,我我......”说到这里,她突然发现她也不能把杨过怎么样。
彭连虎、沙通天和侯通海三人齐齐攻来,郭芙也无暇再多想。
旁边的打斗杨过全当没看见,他呆愣着,回想起幼时他和穆念慈相依为命,穆念慈去世后,他孤苦无依,受尽了欺凌。他心道:“要是我爹爹还在,他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和妈妈。郭靖,黄蓉,为什么杀我爹爹的是你们!”
他心里只有一道声音在狂吼:“我要报仇!”
他突然听到郭芙“啊”的一声,惊醒过来,只见郭芙中了彭连虎一掌,而彭连虎被她的软猬甲所伤,满手鲜血。
沙通天惊声喊道:“软猬甲!她身上有毒!”
彭连虎顿时脸色煞白,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中毒了,先封住穴道,不让毒液扩散。沙通天仍在惊声大叫:“彭兄弟,快把手砍了,保命要紧。”
若是把手砍了,岂不是也残疾了。彭连虎退后几步,把伤手藏到身后,喊道:“我没有中毒。郭大小姐,你身上一定有解药,拿出来!”他说着,伸手向郭芙抓去。
这一招是彭连虎的杀招,掏心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非死即伤。郭芙没见过这个招数,又自持有软猬甲护身,并不害怕,但杨过却看出这一招凶狠无比,即便有软猬甲,郭芙也一定受伤。
他想也不多想,脱口而出道:“芙妹,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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