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珠子？！”
燃灯道人既羞且恼，羞的是他在昆仑域内落败，怕的是被阐教门人所见，有损他的威严。恼的是来者分明认识他，语气里却不见几分对副教主的恭敬。
在与金灵斗法途中他就隐隐察觉到有几道视线投过来，只不过很快就消隐无踪。
彼时他只认为是金灵有意施法令他分心，现下想来，怕不是这一场斗法的过程都在来者眼皮子底下了。
而这个来者……
九霄风声飒然，燃灯道人青白惊恐的神色渐渐散去。若是他，倒也不意外自己没有发现。
他望着前方衣袍纷飞的少年，眼神犹是惊疑不定：“你是……灵珠子？你怎么会出现在昆仑域内？”
燃灯道人只见过他两次，那两次甚至都只是他单方面见过，对方从未真正把他看在眼底。
初见时他只是紫霄宫中求道者之一，尚无前列的资格，第二次也是他以为的最后一次见面，是上一场量劫将开之时。
素衣，乌发，红绫，眉心朱砂一点。
若腕上再多一抹炫目的金色，手中握一柄长/枪，这悄无声息出现的清艳少年便与他久远记忆里的那个身影全然重合。
那是诞生于鸿蒙开天之前，存在于太古洪荒时代的杀伐化身。
那场翻天覆地的量劫之中，这尊无上灵宝早随着没落的巫妖二族沉寂下去，如何还会出现在此时此地？
“燃灯道友此话何意，我乃玉虚重宝化身，如何不能在昆仑道场？”灵珠子微微一笑，“灵珠子初生之时，广成子道兄引玉虚诸位道友和我见面，还与我言纵观玉虚门下，燃灯老师最是和气不过。如今一见果然如此，面对截教弟子也能好意教诲，灵珠子佩服。”
他语气轻柔，眉眼平静，与燃灯记忆里那狠戾的姿态截然不同。
玉虚重宝化身……？
对方话中之意，让燃灯心里的猜测拐到另一个方向。
于是燃灯一挥拂尘，云淡风轻道：“道友见笑了，不过小斗一场，杀杀那弟子锐气。若贫道真正出手斗了上清圣人颇为溺爱的小辈，恐伤了三教和气。”
说话的同时，他不动声色观察眼前这清艳少年。
他想起来，一百多年前广成子确实飞书于他，道掌教师尊为应量劫，从娲皇宫接回玉虚重宝，令十二金仙速至玉虚宫相会，若他闲暇也可前来一观
那时他正与西方圣人交谈至兴处，甚至观览了佛门至宝，并未在意这阐教大师兄按规制一板一眼发来的消息。
直到西天圣人窥探天机，得见几分隐秘，劝他至玉虚宫面见元始天尊，他才有些在意。
如今站在他眼前的新生珠灵，大抵就是西方圣人暗示他回到阐教的原因。
从娲皇宫接回来的……联想即将到来的那场必会掀起腥风血雨的量劫，燃灯不难想到，是阐教圣人为求平稳渡过，与女娲圣人联手。
这件事，截教那位心高气傲的上清圣人……知道吗？
灵珠子轻声一笑：“道友所言甚是，云游多年，想必您有不少心得要与同门分享，灵珠子尚有掌教师尊之命在身，就不打扰燃灯道友了。”
燃灯道人颔首：“谢过道友告知，贫道这便归玉虚门中去。”
他目送灵珠子远去，联想起他曾经在西天灵山见过的那位金乌太子，在心底隐隐有了某个想法。
待他归去玉虚宫，不经意从阐教门人口中得知，灵珠子自被掌教师尊接回来后就在玉虚宫修行，鲜少踏出昆仑山门。
自那之后，三清圣人同时闭关，碧游宫再无门人前往玉虚宫论道。
燃灯道人走前，阐截二教弟子几乎可称得上是亲如一家，双方各自走动互相修行是常有的事，走后这一千多年也没听说出现什么足以令双方关系破裂的大事出现，近两百年却未有弟子走动，显然不太正常。
而得知云中子似乎与玉虚重宝关系不错，燃灯道人心里那个想法几乎被证实了。
玉虚重宝？这话也就骗骗广成子这些弟子，却绝瞒不过他这自洪荒时代走来的道人，也瞒不过同时见证过那个时代的云中子和南极仙翁。
玉清圣人……元始天尊，在那场量劫之后，祂竟私藏了鸿蒙灵宝！
恐怕方才那截教弟子前来昆仑域内的目的并不简单。
西天圣人能算到这一点，没道理与元始天尊关系更近的截教圣人一点怀疑都没有。
燃灯无法准确算到封神大劫的结果，但他素来不喜那个眼高于顶的上清圣人，对玉清圣人太清圣人心中也无甚尊敬，尤其在见过那祥和无边的西天圣人后，他只觉得这两位能成就圣位，是沾了盘古大神的光。
有盘古大神遗泽在，那端坐高天的紫霄之主偏心于他们也是理所应当。
与相互扶持建立西方佛门的圣人交谈过后，他心里早已隐隐偏向西方教义，天命西方大兴，他当早做打算。
这个消息，或可与西方圣人一用。
*
将燃灯道人留下的灵识自然散去，灵珠子冷笑一声。
真是隔了大老远都能察觉到西天佛光气息，那俩秃驴什么时候能整点正经事？
话又说回来，对那心心念念西方大兴的两位圣人而言，在量劫中为西天获取利益就是他们最重要的事。
那就让他们去纠结吧，金乌崽子最多让她们吃点亏，又不能真的把圣人如何。
灵珠子御风下人间，人间正是落雪时节。他迎着风雪，来到一处房舍前。
大风起兮，屋顶雪声阵阵，几乎要压塌那二三小园。
他隐匿身形，隔着柴门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
有女人痛苦的哀嚎，有老者低声地安抚，还有人焦急地走动。
风雪并不温柔，柴门哗哗作响，隐约可见里面透出的微弱火光。
那火光映照在灵珠子漆黑眼眸中，逐渐化作燎原大火。
须臾天降冰霜，直直往房舍方向掉落。即将压塌房舍的一瞬间，有火光自平底起，吞没那莫名冰霜。
冥冥之中飘渺钟声响起，雪地里忽有新绿绽放，小小叶芽冒出来，刹那连绵成片。
灵珠子转身之际，柴门后传来婴儿响亮的啼哭。
那啼哭冲破柴门，于风雪声中清晰响在灵珠子耳畔，甚至于直达八景玉虚碧游之主的灵识之中。
闭关的圣人睁开眼，轻道一声：“来了。”
我平等的憎恨每一个热衷问有没有找对象的亲戚。
真的想对他们说：大过年的，别这么晦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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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玉虚明珠（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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