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世界上真的会有神灵的存在。
这归结于一旦人把话说得太满,总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接连发生,而那些事往往都让人不太满意。
袁朗第一次觉得许三多笑时呲起的两排大白牙真是刺眼。
笑什么笑,有这么好笑吗?袁朗兀自在心里晃荡着一个叫许三多的娃娃,他捏着对方的脸,暗暗不满:也没见你对我笑得这么开心啊。
“袁朗,你看什么呢?”铁路顺着袁朗的视线找到了正主——那是许三多和愉欣。
他笑着喝酒,因为要给参加联谊会的护士们留下个好印象,上到大队长下到普通老A都被队长夫人勒令不准在联谊会上抽烟。
“看来许三多和愉欣聊得不错啊,我就知道这俩孩子会相处得好。”
袁朗面容一僵,他假笑了一下:“不知这个愉欣是……?”
“我小姨子,你嫂子的亲妹妹!以前你还见过呢,现在长这么大了没印象了吧。”
袁朗后知后觉才把这个扎着双麻花的姑娘和曾经在铁路家那个单马尾牛气冲冲的孩子对上号。
“确实没想到。“袁朗神色淡淡,他对愉欣并不感兴趣,可铁路这时却起了话头。
“愉欣今年也22了,刚来医院工作。家里着急倒也不着急,想着参加这种活动来交几个朋友也好,有看对眼的谈谈恋爱也挺好。她性格单纯就爱看些武侠小说,我思来想去,说不定会和许三多谈得来,这下一看两人聊得真不错,说不定有戏啊。“说着铁路笑笑,对自己的做媒很是自得。
袁朗眉目郁郁,良久才松开紧握在膝盖的拳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不远处正聊地畅快二人,拿起碗给自己灌了口酒。
入口酸得要命。
是醋碟。
袁朗不动声色,将醋碟放回原位置。嘴里满满都是炸裂的酸味,他苦笑着低头,其实现在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嘴里酸还是心里酸了。
崔伯言眼馋三中队的两个兵王很久了,因此对许三多的基本信息非常了解。他笑着开口:“年纪正合适呢,我记得许三多也才23啊,一样的年纪有共同的话题。”
袁朗没忍住反驳**,轻斥出声:“一个特种兵和一个护士能有什么共同话题。”
铁路轻瞥了他一眼:“我也是特种兵,我老婆就是护士呢。”
铁路的夫人愉快为丈夫搭腔:“共同话题难道只剩下工作了吗?小袁啊,婚姻又不是工作,当然是从生活中找共同话题了,柴米油盐酱醋茶,个中滋味要自己品。”
袁朗自觉失言,举起酒杯示意自罚一杯。
张廖看着袁朗的神情,宽慰道:“这件事成了也挺好,俩个单纯的小孩过日子也安心,大家又都是自己人,亲上加亲了。”
黎明一针见血指出:“才刚认识呢,也得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我们一群大人催什么催。”
崔伯言:“瞧他们现在聊天的快活劲,我猜八成能成。”
袁朗深呼吸抑制胸膛翻涌的情绪,他对着同桌的女士们客气笑笑,道了声:“失陪。”便去了洗手间洗漱。
冷水“哗哗”地冲着,袁朗掬起水往脸上泼,冰凉的水与滚烫的脸颊相遇,他混乱的大脑总算是清醒了一点。嘴里还是又难以忍受的酸味,借着凉水在嘴里淌过几遍,勉强是好受多了。
袁朗撩了一把前额被水带湿的头发,从镜子里盯着那个不速之客。
【袁朗】抱胸靠在墙边,意义不明地说道:“好大的酸味,你喝醋了?”
“拿错了。”袁朗用纸巾擦干净脸上的水滴,神色平淡。
“噢——拿,错,了。”他发出一声毫无意义且悠长的感叹,重复了一遍对方说的话。
“厕所要上就快去上,挡在门口当门神吗?”袁朗不耐地呵斥。
“我只是来看看某个吃醋的家伙,希望他没有被酸死。”
“你到底想说什么?”
“许三多看起来和那个女生聊得很开心。”
“我有眼睛。”
“你忍得了?”
“我没有什么忍不了的。”话虽是这么说,袁朗想起许三多对着同样年纪的愉欣对视而笑的模样,心中还是忍不住酸涩,“我是他的队长,不是他的家长。难道我还要对他们从中阻拦吗?”
“我以为你会这么想。毕竟你当初不就是这样把他从702团带过来的吗?”
“你了解得很多。”袁朗神色莫测地看着年轻的自己,他在选拔前密会许三多的事情,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
“好奇而已,他是一个很好的人。耐得住寂寞,把得住内心,我很喜欢,越了解越喜欢。”【袁朗】笑得很开心,“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在此之前我就会事无巨细地侵入他的生活,让他信任我,依赖我,离不开我。”
袁朗没说话,只是胸膛起伏的程度明显变大了,他隔着镜子与【袁朗】对视着,就像是两头野兽虎视眈眈,随时要将对方啃食殆尽。
“当然,我还记得你上午说的话。你说你只是他的队长。”
袁朗咬紧了后槽牙,他知道,他当然知道自己内心。
他是谁啊?一个从士兵做到中校的狠人,一个在真刀真枪下见过血的人,一个在手术时没打麻药还能忍耐着一声不吭的人,他向来对自己想要的东西一清二楚。
可是他能吗?
他对着那双信赖的眼睛,那张单纯的笑脸,那声声依恋的“队长”,他能下手吗?
他难道不想对许三多诉说心肠吗?他难道不想光明正大地与爱人相拥吗?他难道不想独占那张笑颜吗?
可是他能吗?
他能吗?!
他不能啊!
同一个队,他又是许三多的上级,还比他年长几岁,这条路他舍得让许三多去走吗?
他舍不得。
那可是他自己亲手选拔,用心培养出来的南瓜苗,他的三多,是一只即将翱翔于空的雄鹰啊,他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去毁了那个孩子光明的未来,更不允许这个原因是他自己。
“说到底,你就是胆小。”【袁朗】放下手,神色不屑,“自负又胆小。没想到十年后的我居然长成了这样,这让我有点失望。”
袁朗赫然转身,他一把扯过【袁朗】的领子,将他压制在洗漱台上:“你知道什么,你又知道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压着嗓子怒吼,“你以为我不敢吗?只要我想,区区让他离不开我又算什么?我能折断他的翅膀,打断他的脊骨,让他甚至只能攀附着我活,你以为我没有手段吗?”
【袁朗】虽然身处下首,但是神色还是挑衅:“承认吧,你早就对他抱着可耻的念头,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卑劣的肮脏的念头。”
“是,我承认。”袁朗的声音破碎又痛苦,压抑地就好像是灵魂深处不堪重负才发出的轰鸣,“但是我不能去害了他。他和我说,他知道了生活就是问题接着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他会背着自己的问题好好活,我怎么能……”说到最后,袁朗的声音有一丝哽咽,但很快就被他掩下,“我怎么能让他再背上这么一个问题。”
【袁朗】的神情有些怔然又有点恻然,他似乎有点后悔对袁朗说出刚刚的那一番话:“你的感情太深,但他也未必是块木头。”
袁朗松开手,脱力般靠在墙上,他很少放任自己的软弱和迷茫,这时在这个单独的空间里只有“自己”,却是无力再支撑了:“那又怎么样?”
“看来我的评价不错,自负又胆小。凭什么你去把控这段感情的走向呢,如果他也对你有感情,为什么不相信他会愿意承担这个‘问题’,愿意把这个‘问题’带进生活中?你只是自我感动,自顾自地从端口就把机会切断了。”【袁朗】的问题很尖锐,直直地剖开了袁朗的心脏,任其流血任其哀伤。
沉默重新占领了这片空间,【袁朗】没有待太久就离开了,毕竟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他和对方也是“情敌”,这人要是真被自己骂醒了,看许三多那样子,自己是争也不用争了。
袁朗坐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才平复了情绪重新回到洗漱台前。刚刚的时间彷佛都在异时空,他都不知道刚刚的【袁朗】到底是真实的过去的自己,还是只是心魔。瞪着眼睛看着镜子里泛着红的眼睛,袁朗又往脸上泼水。
他下定了决心。
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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