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六一，你能告诉我，自尊心到底是什么吗？”伍六一刚从食堂出来就听见孟观这句话，他顺着声望去。
大雨滂沱，雾气灰蒙，孟观立于其中，神情恍惚，他看起来好像连这场雨都撑不过去。
伍六一有些诧异，他着了魔一般去够雨中的孟观，他真怕对方下一秒就会倒在地上。
晚一步出来的吴哲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呆在原地，孟观在他的脑海中一直是嚣张跋扈的小人形象，他对这样的孟观感到惊奇。
他觉得自己应该趁着这个机会狠狠上前嘲讽对方，将那些一切的一切都还回去，可是吴哲诡异的不愿意这样做。
因为孟观看起来未免也太可怜了，吴哲深以为如果伍六一没有扶住他，他就会随着这场雨倾泻而透支生命。
只等雨停，阳光洒落，孟观会成为地上的水坑，慢慢蒸腾为水汽，消失得干干净净。
所以吴哲没有上前，他待在原地看着孟观和伍六一的背影。
他想，他放过孟观这一次。
孟观老实的被伍六一拉着走，终于到了最近的避雨点，是训练场上被钉住的一个破旧木板。
他们两个立在那里很是勉强，甚至看起来有点好笑。
伍六一没有拉着孟观去食堂是觉得，对方应该不希望别人看见他这个样子，但是这小木板确实不太好挡雨。
没等伍六一开口，孟观突然把他推到里面，他站到伍六一前面，半个身子露在雨中。
“现在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伍六一看着半包围他的孟观有些无措，面前的对方不属于他记忆中的任何一面。
“你到底为什么想知道？”伍六一不解。
“我......”孟观迷惘的看着他，“我不知道。”
“可我需要知道，伍六一，我应该知道的。”说到这里孟观激动起来。
看着这样的孟观，伍六一突然很难过，他总觉得对方不该是这样的。
“我不知道你要的答案到底是什么，我只知道，有时候我的自尊心让我没办法接受我自己。”伍六一最后说。
“是这样吗？”孟观的声音很轻，可这里近的距离，伍六一没办法听不清。
他问道:“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
话说出口伍六一就有些后悔，他已经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他应该离开这里，可是他没办法放着眼前的孟观不管。
“有个人说我没有自尊心，我想知道为什么？”孟观的疑惑目光落到伍六一的身上。
“你到底做了什么，会让那个人说你没有自尊心？”伍六一突然发觉他和对方的距离太近，冷意从四面环绕，可是热意在他们相触的身体部分产生。
一呼一吸之间，伍六一终于把孟观的面容看得仔细，他的目光顺着对方的线条进行描摹。
伍六一觉得雨点下落的速度变得缓慢，他好像偷取了一部分的时间用在孟观的身上，这不会让他惋惜，他只感到窃喜。
“我们只是在拥抱，可是她不喜欢。”孟观努力回想他的妈妈，“可明明是她先抱住了我，她总是这样，一会儿来抱我，一会儿又扯开我。”
伍六一从偷取的时间回神，“可能是她不喜欢吧。”
他看着孟观的神情，不知不觉间伍六一想要帮助孟观抚平紧蹙的眉头。
“不然，你和那个人道歉，说你不知道，你下次不会再抱她了。”伍六一谨慎的说。
“那样，她应该就不会说你没有自尊心了。”
听到这话孟观突然笑了，他的声音很大，可伍六一却听不出他的高兴，伍六一听见他说:“可是她已经死了。”
说完这句话，孟观感到莫名的畅快，他又笑了，声音比刚才还大，“她死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我唯一能记住的就是她说我没有自尊心。”
笑和难过其实不是一对反义词，它们一个是表情，一个是心情，他们只是不常用的对应词。
比如笑应该搭配开心，哭应该搭配难过。
可是笑和难过也能搭配，只不过那时候人类的情感表达会变得扭曲，于是一切都向着错误的方向肆流。
孟观笑得越来越开心，他的嘴角上扬得怪异，伍六一的拳头打在他的翘起的嘴角。
“不想笑就不要笑了。”伍六一说。
孟观收敛了笑意，整个人的表情变得冷漠，可是声音出卖了他，哽咽的声音说“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伍六一也不知道，他说:“反正不要笑。”
孟观努力压抑那股悲伤，“伍六一，我最好的朋友也不喜欢我抱他。”
“那就不要抱他了。”伍六一想:他不喜欢现在的氛围，非常不喜欢。
可是直到好多年后，伍六一才明白与氛围无关，自己只是不喜欢那样的孟观，不喜欢难过的没办法哭出来的孟观。
“可那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最喜欢的朋友。”孟观想了想又说，“没有自尊心真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孟观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是他活该，齐桓的话是对的，他没有把自己当做一个成年人，他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小男孩。
他没办法去压抑和别人亲密接触的**，于是他放纵着自己，他也不知道成年人的相处方式到底是怎么样的，他只是任由自己的性子。
但是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不喜欢他？
为什么齐桓也不喜欢他？
只是因为他没有自尊心就没办法让别人喜欢他吗？
“伍六一，你有喜欢的人吗？”孟观问。
“你问这个干什么？”听到这句话，伍六一突然感到慌张。
“到底有没有？”
“没有。”
“那你要来喜欢我吗？”孟观问。
“你喜欢我的话，我也会喜欢你的。”
伍六一不明白，喜欢为什么可以被孟观那么轻易的说出口。
他问:“凭什么？”
“凭什么我要喜欢你？”
“可是你喜欢我，我也会喜欢你的。”孟观把喜欢说得像交易一样。
伍六一听明白了，孟观只是在给自己找好朋友的替代品，“不要把喜欢当做可以交换的东西。”
“为什么不可以？”孟观不明白。
“没有自尊心的人也可以得到喜欢。”伍六一说。
“你的好朋友只是不喜欢你抱他，又不是不喜欢你，你不抱他就是了。”
听到这句话，孟观愣在那里。
伍六一还在说:“和好朋友闹别扭就去道歉，不要去换一个朋友。”
“还有，不要那么轻易的和别人说喜欢。”
“喜欢不是那么廉价的可以用来交换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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