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元旦,袁朗也忙了半天才闲下来。然而他闲下来没几个小时,楚天曦就打来了电话。她在责备袁朗的背信弃义,并毫不留情地把他和楚天莹划为了一丘之貉——他们什么都想要,因此也什么都可以舍弃。她还提到既然袁朗背弃盟约,那么她也会重新开始画那两个人的肖像,同时她还说楚天莹在长辈面前就哭唧唧的,在她面前就是鼻孔朝天,一副恨不得告诉所有人她和袁朗马上就结婚的样子。楚天曦还告诉袁朗,他和楚天莹永远别想踏入楚家的门,罗家的也别想。
而在楚天曦连番的控诉当中,袁朗依然抓到了空隙,他一面安抚着楚天曦的情绪,一面进行了解释。他在与研究中心的交流会期间,的确向楚天莹释放了好意,事前他也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却没想到她们姐妹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不过他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只是说他需要楚天莹的帮忙,说了几句好话,他也没想到这会让楚天莹产生这么大的误会。袁朗半真半假地解释了很久才让楚天曦稳定下来,并再次确认她不会再画那两个人的肖像,也不会泄露南方养父的地址。为免楚天曦做出不可控的举动,他透露了一些信息,让楚天曦朦胧地意识到她失控的行为极有可能会让一些人失去性命。
楚天曦对楚天莹是一种忌恨的态度,甚至是抱着一种仇报不报得了她都要咬楚天莹一口的地步。但她的底色还是善良,除了楚天莹的事情之外,她也能保持一种冷静稳重的状态,因此,让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比一味的劝解要好。
经过了一段漫长的交涉以后,楚天曦终于冷静下来,也答应在事情结束之前,她不会暴露什么。听见她的承诺以后,袁朗由衷地说了声谢谢。然后袁朗听见楚天曦喊了声见鬼,随即匆匆结束了通话。
他盯着电话好一会儿才把目光转向窗外。
之前的积雪已经融化,而这几天野没有增添新雪,于是,冬天枯野的萧瑟便显现出来。但松树仍然绿着,像是很多的寒凉都沉淀在针叶上,因此透着一股瑟瑟的冷气。而红黄交错的节庆装饰稍稍给这种冷色调的冬日景象增添了几分热闹,却依然掩盖不了那种灰蒙蒙的荒凉。然后袁朗产生了一个很好笑的念头:今年没有元旦晚会,老高也不用在台上光膀子吆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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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庆祝新年到来的绚烂烟花中,周南撑着墙壁缓缓起身,在惨淡的光线下她低头看了眼脚边微微抽搐的尸体,只一瞬她就别过了脸。她看见陈旧的墙壁上闪过烟花的残光,或红或绿,映出墙上因方才打斗留下的血迹。鲜红的血在烟花的余光下泛着一点纤维的光,残忍、惊悚,还有种说不出的恶心。
然后这种恶心攥住了周南。尽管她强撑着不去看脚边的尸体,想以此逃避这种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感受,但是她仍然感觉到了一种不知身在的茫然。紧接着,她的余光扫到了那双狰狞的眼睛,那双眼睛大而圆,残留着一种不可置信。在这种注视下,周南感觉头晕目眩,甚至产生了窒息感。她努力调节呼吸,可在呼吸平缓前,她却突然开始呕吐。
这个时候传来了更喧闹的花炮声,而落在粗粝墙面上的光也越来越多,颜色重重叠叠,照亮了一片夜幕。然后在这种热闹喧腾的声音中,周南抬头望着那些稠密的烟花,终于拥有了踩在人间的真实感。
也是在这天,周南决定把元旦这个十分欢庆的日子从她的人生中剔除。她不想用一种期待的心情去迎接新的一年,这会让她的内心充满痛楚,更会让她想起在这一年年末,她在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前于异国一个狭窄潮湿,透着腐烂味的小巷中亲手结束了一个人的生命。
尽管这个人身负罪恶,但她仍然为此感到痛苦。
而这种状况直至几年后的元旦才被袁朗发现。之后在袁朗不断地试探和追问下,周南才向他描述在几年前一个相同的夜晚,她出现了一种恶心感。这种感觉在平常时候会躲在暗处,但在一些特殊的时刻它就会冒出来,并散发出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味道,可她会强硬地把它埋起来,同时阻止自己闪回到这种感觉产生的时刻。
遗憾的是,收效甚微,不过这种感觉只在特殊时刻才会浓重起来,因此,周南没有多在意。她猜测这是一种心理创伤,也害怕这会影响她的状态。然而即使是在袁朗极度厌恶的西安基地,在这个会让人对鲜血、死亡变得麻木的地方,这种恶心感依然没有从周南的世界消失。究其根本,是周南有意识地在保持这种感觉。虽然这种说法有点癫狂,但周南仍旧认为保持恶心感可以让她有人的感觉——她担心自己变成鬼怪。
说这些话的时候,周南是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她把这件十分沉重的事化为一片纤细的羽毛,让它缓慢地将落到他的手掌上。袁朗感觉到她的妥帖,但依然意识到在他没有察觉的这几年她承受了很大的压力,还有一种极端的痛苦。这两样东西随便一个都会压得人喘不过气,可她却以平静而淡然的态度去面对。少年时期的经历让她变得敏感,也让她承受痛苦的阀值变得很高。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袁朗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周南会在答应他之前说她要冷静冷静。当初他知道她内心的充盈着痛楚与不安,却没发现自己的出现让周南产生了一种依赖感。而她的冷静大概是想分清楚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依赖。然后他拥抱了她,嘟囔着说,即使有天她成为了鬼怪,他也会把她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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