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去了一趟居委会，因为没有开会通知，所以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这个坏消息在你的预想中。
现在是上午九点多，渢涣公寓里一片祥和宁静，不少家里人去上班后的大姨们聚在楼下打着毛衣唠嗑，这死气沉沉的筒子楼一下子就活了起来，半点不像才死了人的模样。
你心思微动，寻了机会搭茬，很快就加入了婶子们的八卦联盟。
与你猜的不同，渢涣公寓的居民们并不避讳提起前两日的自杀案，倒是言辞之中隐隐约约和日记本里的口吻相同，亦是觉得十分晦气。
听你提起这茬，七嘴八舌的吐槽。
“造孽咧，跳下来的时候一点征兆没有，还恰巧是孩子们放学的时候，吓坏了一帮娃娃。”
“是哦！听说那场面可吓人了，血糊糊白花花的，脑浆都砸出来了！”
“不过啊，要我说那人确实看着不正常，听说跳楼的是他我一猜就是，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倒像是疯了蛮久的。”
“这个公寓里谁不知道他是神经病？虽然是个疯子，倒是把自己捯饬得蛮干净的，也有钱，一天换一条裙子……啧啧，烧钱喲。你说他孤家寡人的，哪来这么多钱？”
“谁知道呢。”
胖大婶说着，脸上堆满了鄙夷的神色：“我可是见过好几次不同男人进出他家。”
你试着再问死者的姓名模样和房号，她们却宛如失忆了一般，一点想不起来。
你知道是世界规则在作怪，思索了一会，才转身就去了物业，试图借用调看公寓所有居民的人员信息册。但也并不顺利。
灰扑扑的办公室里吊着一扇年久失修的电风扇，坐在前台后边唯一的一个工作人员不耐烦的拒绝了你的请求：“走走走，没有，我忙着呢。再说了，这种机密的人员信息是随随便便就能给外人借阅的嘛？”
你看着物业身后的窗户上倒映出的一片绿幕扯了扯嘴角……你忙？忙什么？忙着躲在电脑后边玩蜘蛛纸牌吗？
“不是随便借阅，是最近隔壁晚上也总发出声音吵的人睡不着觉，我就是想找他们说说，让他们晚上消停点。”
“不行不行，这种理由我们听多了，不管你找什么借口，不行就是不行，你别在这里和我耗着。”
工作人员头也不抬，一副‘就算你去投诉也没用’的态度。
出师不利。
你有些烦躁的跺了跺脚，事情明显陷入了僵局。
你并不惧怕这些诡异世界里的普通NPC，即使明知道他们都不是活人。但在一个明显有着律法和公安机关的副本世界里随便动手不是一个聪明的选择，否则你早就敲晕眼前的工作人员自己爬进前台翻找住户信息了。
是离开去找别的办法，还是直接武力镇压后逃之夭夭？
你纠结着自己大闹一通后被这个世界警察带走的可能性有多大，没注意到身后逐渐靠近的另一个人。
好在身后的人并没有恶意，这也是你察觉不到来人的原因之一。只是他一开口，你便忍不住惊讶的回头。
无他，那个声音你太过熟悉。
“你好，我想借一下渢涣公寓的居民名单。”
“啊？……啊，不好意思，我们这边的居民名单已经被居委会借出去了，现在不在物业呢。抱歉。”
工作人员被接二连三同样的问题问的几乎发飙，再次抬头的时候态度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过借用名单的居委会负责人应该在家，你要是急用的话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下对方的信息，你直接和借用人商量一下呢？”
“……好，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等一下哦，我把他的信息写给你。”
这如沐春风的周到服务和刚才摆着一张晚娘脸让你滚蛋的态度判若两人。三分钟前嘴里还说着住户信息是机密，居委会负责人知道你主动把他的住址透给别人吗？
……区别对待未免也太明显了一点吧？
“夏老师！”你笑眯眯的凑过去，正大光明的偷看工作人员写给夏萧因的纸条， “好巧啊！”
老实说你凑过去的时候心里还是十分忐忑的。甚至还有点期盼眼前这个‘夏萧因’不是‘夏萧因老师’。
毕竟你这段时间莫名其妙避开他的行为不要太明显，按照他的脾性定然是生气了。可又不能硬着头皮不搭话，这么巧送上门的居民名单，你怎么可能不抓住机会。
而且，万一，或许，有可能，夏萧因其实也没有很生气，这段时间故意也不联系你是真的很忙……呢？
你怀着这样侥幸的心理。
“你们……认识？”
工作人员看你不顺眼，见你凑过来便想骂你狗屁药膏似的偷看真不要脸。但见你娴熟的与夏萧因打招呼，又疑心你俩认识。
“我们当然认识！我们何止认识！我们那可是可以互相托付性命的队友啊！”你眨了眨眼睛暗示，“对吧？”
高挑而纤瘦的男人站在你旁边，睨了你一眼后阴阳怪气的否认：“哼，我哪配认识她。”
得。
坏消息，眼前这位是夏萧因老师无疑了。
更坏的消息，他果然还在生你的气。
工作人员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不仅侧过了身子，还伸出左手挡在了在纸条上奋笔疾书的右手前。
……小气！
以为这样你就会尴尬而羞愧的离开吗？太小看你厚脸皮的程度了！
你才不理会工作人员眼底恶狠狠的威胁，在夏萧因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纸条后屁颠颠的跟了上去。
你吹着口哨不紧不慢的落后在他身后五米左右的位置，这样明目张胆的‘跟踪’，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见。
夏萧因走出十几步，忍不住回头。猝不及防的你连忙假装东张西望的看风景……嗯，这棵树的树叶可真树叶啊！这个屋顶也真屋顶啊！
反正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马路这么宽，脚长在你的身上，他总不能管你往哪走吧？
夏萧因有点想笑，想起来自己现在应该还在生气，又硬生生的忍住了。其实如果他真的不想你跟着完全可以拔腿狂奔把你甩掉的，可是这样幼稚的事情光是想想都不可能做到。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夏萧因怕了，落荒而逃呢。他夏萧因长这么大怕过什么吗？没有！
“喂。”
夏萧因站在西区的单元门口，双手抱胸唤了一声。本来就一直注意着自己动静的女孩子立刻露出了笑容，小动物一样哒哒哒的跑了过来。
“哎呀，我就知道夏老师你最心软了，怎么可能真的丢下我不管。”
“咳，我可没说我已经原谅你了。”他嘴硬，“先说好，我不是打算和你组队。我只是允许你今天，嗯……这个副本离开前暂时跟在我身边而已，知道了吗？”
噢，允许跟在身边单方面共享信息，但是不能说是队友。那跟只拿好处不给名分有什么区别？夏老师还挺会反向白嫖自己的。
你忙不迭的点头。
“我知道了，您放心吧！以后不论现实还是游戏，您都是我坚定不移的乙方爸爸！我一定老老实实，恪守本分，绝不敢擅自跨越这种单纯的上下级关系一步！”
“……”
“走了。”
夏萧因本来乍暖转寒的脸上又覆上一层寒霜，臭着脸往里走。
你跟在后边摇头感慨，男人心，海底针。比漂亮的女人更捉摸不透的是漂亮的男人。
……
物业给夏萧因的纸条上只写了一个房号，西区17楼1725。
西区的布局与东区几乎相同，只是如镜面一般相对而立，成对角的形式。你们很快便找到了1725号室。
你与夏萧因敲门后片刻，铁拉门里的乳黄色门便被拉开，门后的男子四十五岁左右的年纪，较夏萧因矮半个头。虽脸上有些岁月的细纹却并没有如寻常中年男子般油腻发福，倒是有一些儒雅的书卷气。
似是位普通家庭主夫。
你与他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交汇，只需一眼便知晓，彼此都是经历过太多副本的老玩家。
“你们是来借阅名册的吧？”
三人飞速打量过彼此，男人的脸上堆起了温和的笑容，将外边的那扇铁门拉开：“请进。”
不外乎他知晓你们二人的目的，实在是你们来的有些晚了。比你那间一室一厅大不了多少，一览无遗的房间里席地而坐着其他四个陌生人。
但那种彼此都心知肚明知道彼此来此目的的气氛，毫无疑问，全都是玩家无疑。只有其中二人让你的目光稍稍停留，少年们生了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赫然是一对双胞胎。
你和眼前的两女三男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才与夏萧因一同坐下。给你们开门的男人这时也重新锁好门回来。
“鄙人姓梁，幸会。”
男人先开了口，隐隐有些领头人的架势。
你握了握男人递来的手，交换了一个仅仅为了方便称呼对方的代号：“无名氏。”
“尹夏。”
其余四个人里穿着白裙子，留着学生短发的女孩子叫‘小南’，烫着大波浪穿着旗袍，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的是‘梦丽’，晒得古铜色肌肤的高壮男子叫‘阿仔’。双胞胎则是方便了些，反正不会叫错。而且两人虽然长了同一张脸，但是气质是天差地别，沉默寡言气质沉稳的是哥哥，稍微活泼一些的则是弟弟。
“应该不会有人再来了，在场的各位或许就是这次副本投进来的所有玩家了。长话短说，我们的时间不多，现在是死者跳楼的第三天，我们满打满算也只剩下三天半的时间了。”
梁先生说话的声音和语调都十分温和平缓，光是听他说话，都很难对此人生出恶意。
“我知道无名小姐和尹先生皆是为了住户名单而来，你们也知道这渢涣公寓的住户成百上千，轮流传阅只怕后边的人到第七日回魂夜也没拿到名册。”
“不若我们合作共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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