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有种犯罪我们称之为巧合,而制造巧合达到自己的目的又是太宰治的拿手好戏。
能够进天台的学生本就不多,根据太宰治这几天的观察,也就源内美音那么一个,这就给他提供了很好的作案条件。
源内美音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喜欢帅哥,跟很多人都交好,就和板井松一样,但是在共性之下她们又各有各的特点,板井松喜欢让所有她认为优质的男性都围着自己转,这样会让她感觉自己就是个众星捧月的女王,每一个男人的真心都是她引以为傲的战利品;源内美音的目的却更加令人发指,她只是单纯地见不得别人恩爱,她的目标总是学院里有名的恩爱情侣,毁掉情侣中的女性一方就会让她感到得意,就好像别人得不到幸福她就心里舒坦似的。
这一次盯上太宰治也就是这个原因,天台上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样子实在是太暧昧了,其中一方还是学校里的人气校草,这显然让源内美音心里泛起了无边的恶意。
很可惜的是,也正因为对方是太宰治,她在起了恶意的一瞬间就被判定了死刑。
太宰治一向喜欢做些精细又让人毛骨悚然的小玩意儿,被制成干冰的迷烟在经过精密计算后被放置在通向天台大门的一角等到源内美音经过的时候留下的只有大脑一片空白的源内美音而已。
但是这种迷烟的昏迷时间很短,只有短短的两分钟,原本是太宰治还在□□刑讯司的时候所使用“小物件”,胜在材料易得,超市里逛一逛就能够找齐,而在这个麻痹源内美音的两分钟内太宰治只做了一件事——摘掉了她右眼的隐形眼镜。
源内美音由于厌弃眼镜的笨重,也因为爱美,所以她一直是戴着隐形眼镜的,但是由于一开始护理不当,导致她眼镜的度数很高,太宰治摘掉了她一只眼的隐形眼镜就是为了给她造成基于两眼度数不对等所带来的物体视觉差。这种视觉差会使她看物品的时候出现极大的位置偏差。
在这里又不得不提起源内美音一定会到天台的原因。
也许是抱有那么一点侥幸心理,源内美音每天都会在饭点偷偷进入天台企图能见到中原中也一面,可惜的是中原中也早就和太宰治把“阵地”转移到了废弃教室,让她这几天都无功而返。
前一天中午,就在源内美音从天台下来不久的时候,太宰治就顺走了源内美音的手机,原本只是作为一个引诱源内美音上天台的媒介,没想到里面一系列见不得人的丑事直接把太宰治的后续计划给补全了。
源内美音对这个手机多重视,她被“意外死亡”的几率就有多大。
生怕秘密被人发现的恐惧,度数差巨大的双眼,被迷烟迷倒醒来后大脑暂时的后遗症,放在特定位置由于光的折射出现视觉偏差的手机……
这一切的一切造成的后果就是坠落到地上支离破碎的尸体和脸上惊恐扭曲的神情。
(三十三)
“不过那棵最近才被学校修剪的香樟树可真的是个巧合。”见中原中也又拉开两人的距离,太宰治心里又委屈地冒起酸泡泡,口气里也带上了几分不满。
香樟树?
中原中也没有抓住太宰治语气里的不开心,第一反应却是被修剪了的香樟树。
现在到了冬天,为了来年的树木能够长得更好,学校特意请人砍掉了香樟树上的不少枝条,很多树上都是光秃秃的,只留下来些略微有点尖锐的截面。
如果加上坠落时的重力加速度,那源内美音岂不是……
中原中也咬了咬嘴唇,瞳仁微微放大,说不上来的寒意涌上心头。
源内美音,她,是在清醒的时候在半空中被尖锐的枝干给活剐了!!!
此时他才恍惚间想起那天见到源内美音的尸体的时候,不仅仅是如被打碎后复活节彩蛋般血浆四溅的脑袋,还有被残忍露出,同样散落的脏器,构成了一副怪诞惊悚的死亡现场。
树上盘旋着的乌鸦也是嗅到了那条将源内美音开膛破肚的枝条上的血腥味,这几天才会在树上盘旋着不远离去。
这是太宰治都没有计算出的巧合吗?
中原中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相信太宰治,虽说他也曾见过不少残忍血腥的黑手党刑罚,但是首次在一个女国中生身上应验,哪怕这个女生内里不堪,但让他还是有些心里不舒服。
“怎么了?觉得我残忍?”太宰治突然把脸凑上去,让中原中也一时不察,晃了神。
太宰治的皮肤很白,甚至可以说是惨白的地步,这种不健康肤色下的细小血管在靠近之后可以被清楚地看到,纤长浓密的睫毛下的瞳仁颜色很深,深到让中原中也有些头皮发麻,他突然意识到哪怕脱离了黑手党去往了“光明的一方”,太宰治内里还是那个充满着黑暗与污垢的恶魔。
他忍不住继续向后退,直到后腰抵上讲台的边缘。
中原中也已经退无可退,明明在这个世界里他比太宰治还隐隐高上那么一点,如今还是被太宰治按在讲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
温热的呼吸打在耳边,发梢扫过中原中也的脖子惹得他有些发痒,一股微凉的湿润打在了他的肌肤上。
中原中也愣住了。
他想过无数个和太宰治互相冷嘲热讽的画面,却从未见过太宰治在他面前露出一副脆弱的神态,从很久之前开始,他都认为哪怕有多痛,伤的有多重,太宰治都会用那种无赖的样子,说着一句句不着调的话。
难道是穿到女性的身体里神经都变得敏感了吗?
这样想着,中原中也僵硬地伸出手,在太宰治背上轻轻拍了拍,他模糊地记得部下里有一个男人就是这样哄他伤心的女朋友的。
“我没觉得你残忍,这只是个游戏,没事的,没事的……”不知道是说给太宰治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中原中也嘴里喃喃念道,他感觉太宰治搂着自己脖子的手又紧了紧,他能做的,就是同样收紧了环在太宰治腰间的手。
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在双方都有意识的,自愿的情况下的第一个拥抱。
“就算中也这么觉得。”太宰治把头埋进中原中也的发间,中原中也独有的清爽的味道充斥在鼻翼中,有的时候压抑不住的情绪会莫名其妙地爆发,太宰治猛然意识到,他可以接受受伤,可以接受旁人的非议,让这些负面情绪一点点堆积,但是一旦他觉得中原中也有一点点真正的不信任他,他就接受不了,让悲伤一不小心就冲破了防线。
这…真的是太丢脸了。
太宰治吸了吸鼻子。
我才不要在中也面前这样丢脸,他以后一定会嘲笑我的。
一边这样想着,太宰治一边又与中原中也贴的更紧。
就算中也反对,我还是会那么做。
毕竟,我那种肮脏的**不能忍受同类的出现啊。
(三十四)
有的人安慰着安慰着,就安慰到床上了,在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这里也同样适用,只不过别人的是隐喻意义,他俩却是要用字面上的意思来理解。
凌晨六点,医院的病房内,床上躺着一个“工伤”的太宰治,床边趴着一个陪护的中原中也,二人都是睁着模模糊糊的双眼,用失去焦距的目光看着对方。
“你…”/“中也…”
清晨的曦光跃入病房,打在太宰治的脸上,让原本苍白的面颊看起来红润了不少,他的睫毛很长,每一丝阳光都好像是在为之绣上金边,沐浴在这之中,太宰治恍然间有了一种易碎琉璃般的脆弱,让人忍不住想去呵护他。
这样的气氛就像是氤氲着光晕的气泡,暧昧又具有欺骗性,中原中也心神一荡,一圈一圈的涟漪在他的心湖中荡漾开来。他伸出手,蛊惑般地想要去触摸太宰治的脸颊,还没有触及,熟悉的铃声一下子打破了这个如同偶像剧一样的浪漫氛围。
“是…我明白了首领,我马上到。”被铃声拉回神志的中原中也面颊微烫。
刚刚是什么情况?他怎么会想去碰那条该死的青花鱼的脸?果然是睡迷糊了,脑子都不清醒了。
拍拍脸,连道别都没有提一句,中原中也抄起帽子转身就从病房的窗户飞了出去。
“喂!中也!”太宰治提高了音量,可惜,中原中也早已经用异能飞远了。
可恶,森鸥外那个老狐狸的命令就真的那么要紧吗?小蛞蝓慢一点又会怎么样?
太宰治忍不住揪紧了盖在身上的被子,关节处因为用力微微泛白。
好烦。
(三十五)
实际上也并不是什么过于重要的事情要中原中也亲自去处理,只不过森鸥外从属下们的口中听说中原中也在休假日一大早跑到侦探社就是为了套太宰治女装,再加上此时与侦探社的关系不再和之前一样紧张,沉寂了多年(磕cp)的心再度苏醒。
但是他还要做Mafia沉稳可靠的boss,不能表现得太过于明显。
“中也君。”森鸥外双手撑着下巴,微眯着眼睛,露出一副看似和蔼实则暗藏玄机的表情,“听说你去了武装侦探社。”
“是的,首领。”中原中也单膝跪在地上,由于仓促,他的身上还没有换回平日里常穿的那款服饰,现在看起来隐隐就像当年他刚刚加入□□时的那个青涩的模样。
森鸥外还记得那个时候其实也是□□不算强大的时期,还未能声名大噪的双黑还只是两个天天斗嘴吵闹的孩子——虽然现在也没能好到哪去——他总是坐在办公桌后,笑眯眯地看着过来汇报任务的两只小猫“喵喵喵”地吵个不停,模模糊糊地想起自己年少时呆在福泽谕吉身边,大部分情况下只有自己喋喋不休,那个男人像是锯了嘴的葫芦,仿佛多说一个字就会要了他的命似的。
年轻真是令人羡慕,还有大把大把的精力去争吵,去和对方冷战,永远不会在乎会不会没有以后,永远不惧未来好坏与否。
那时的森鸥外在忙碌的空隙中最大的乐趣也许就是看着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日常互动了吧。
“中也君不必拘泥,你和太宰君毕竟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们和侦探社正处在和平期,你们想要叙叙旧也无伤大雅。”
“不是,首领,我……”中原中也下意识想要解释他现在和太宰治没有什么关系,就见森鸥外摆摆手阻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中也君,最近□□也没什么大事要处理,我记得你还有不少假期还没休,要不趁此机会多休息几天,如果出了事情我会另行通知。”
(三十六)
就在太宰治感春伤秋,并在心底设计了一系列让森鸥外告别头发烦恼,还头皮一片清净的邪恶方案时,中原中也带来了他长期休假的“好消息”。
惊喜来得有些不对劲。
在太宰治眼里最不可能的事情就是森鸥外主动给予假期,至少他还在□□的时候,他的假期不是坑蒙拐骗就是泼皮耍赖得来的,而现在森鸥外竟然痛快地主动给中原中也批了假期,简直比芥川龙之介长出了眉毛之后还在横滨市中心表演相声更不可思议。
但是惊讶归惊讶,太宰治相信有一种东西叫做无利不起早,他瞅着到现在为止还有些懵乎乎的中原中也,怀疑这个老狐狸估计是要算计自己。
呵,我怕过他吗?tan90??
………
由于醒的早,再加上匆匆忙忙地前往□□,神经一松弛下来后中原中也也有了些许困意。眼睛眨巴了两下,便头一歪,睡着了。
等到与谢野晶子他们过来探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太宰治小心翼翼地把中原中也挪到自己身边,掖好被子,眼睛一住不住地盯着中原中也的睡颜出神。
说起来也是好笑,明明自己行动不便,看到中岛敦想要把中原中也移到陪护床的时候死活不愿意,非要一点一点把人塞到自己被窝里肌肤相亲,哪有平日里挂在嘴边的冷嘲热讽。
口是心非。
与谢野晶子嗤笑一声,放下慰问品就拉着侦探社众人赶紧离开。
众人了然,也就小老虎一头雾水,搞不懂太宰治的一系列迷之操作。
他也不需要知道,以后总会明白的。
把中原中也往怀中轻轻拥了拥,太宰治单手打开了放在床头的手机。
手机里的游戏已经更新完成,熟悉的人物,熟悉的剧情,太宰治顺着自己设计的“杀人剧本”解决剧情,游戏剧情很快就卡在了源内美音死亡之后。
回到游戏初始界面,太宰治发现游戏共有六个关卡,这证明如果他在梦中进入那个世界,那么他起码还得再杀死3个人才可能完成整个通关。
但是,游戏剧情这么巧,怎么可能呢?
有一种说法,优秀的黑客不需要高配置的电脑来展示他的技术,就像书法家不一定要用好笔一样,太宰治仅仅是用手机就已经发觉了这段游戏的源代码其中的奥秘。
破解游戏所得到的情报着实是让太宰治感到意外,不过仔细想来也是在情理之中。
太宰治勾起了唇角,哎呀,怎么办呢~要不就跟着游戏剧情走下去?
轻手轻脚爬下床,一瘸一拐地走到病房的独立卫浴里,太宰治关上门,拨通了电话。
“的确是预料到了,真的还是………”
门外,睡梦中的中原中也睫毛微颤,似是睡得不甚安逸。
(三十七)
当中原中也醒来的时候天空已经是暧昧的橘黄色了,窗台上的绿植,白色的墙壁,还有他躺着的病床,都被夕阳晕染成了暖色调,迷茫间,他对上了一双鸢色的眸子,平静无波,又蕴含着几分笑意。
这种眼神他在太宰治还未叛逃时也曾见过几次,在他们同居的某些早晨,他因为熬夜出任务而起晚了,顺着食物香气进入厨房时,太宰治难得地穿着围裙,没有吵闹也没有出口呛人,就是用这样的眼神,这样温柔地能够滴出水的眼神,端着烹饪好的食物放到桌面上,然后他们就心平气和、安安静静地吃上这么一顿饭,看起来像是一场梦一样,不一会儿又会变成往日一样吵吵闹闹的样子。
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先开口,中原中也的思绪又转向了昨晚,太宰治那个湿润了他的肩头的拥抱。
如果你要问中原中也太宰治是个什么样的人,中原中也会告诉你,抛去所有平日里口中的成见,他会认为太宰治无所不能。
但就在那个晚上,这个他眼里近乎无所不能男人,趴在他的肩头,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脆弱。
那个男人是谁?太宰治是中弹之后,肋骨骨折,内脏出血还只会说一句“好疼”就面不改色地接受治疗的男人,是在出任务前和自己吵吵闹闹,出任务时运筹帷幄的男人,是那个手持刑具,口吐莲花让受刑者恐惧万分的男人。太宰治应该无坚不摧,太宰治应该只会阴沉着脸如幽灵般蔑视所有人。
太宰治他不应该会那么脆弱,流出他曾经对自己说的,无能的证明。
难道是因为逃到了“光明的一方”,连心都变得柔软了吗?
“中也……”
“嗯…嗯?!”太宰治的一声轻唤一下子把中原中也飞远的思绪拉回现实,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正窝在太宰治的怀里,和他一起钻在病床上那仅有的一条被子里,也许是有两个人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刚刚睡醒,被子里处在一种让人晕乎乎的,最为舒适的温度。
“我怎么会在你床上…”中原中也正想爬下床,却被太宰治一把搂住了腰。
“别动。”太宰治的声音在中原中也的耳边响起,就在中原中也有些沉溺于他难得的温柔时,他又说了一句:“现在不是有很多人和自己的狗狗一起睡觉嘛,那我和中也睡又有什么关系~”
靠,果然一片真心喂了狗,怎么能指望太宰治那个狗男人嘴里能够吐出什么好话?!
中原中也咬住下唇,正准备给太宰治脸上招呼那么一下,就被太宰治握住了手腕。
“别生气嘛中也,不过想想我们上一次这样一起躺在床上聊天是什么时候来着…”
(三十八)
是什么时候呢?
似乎是在太宰治还没有叛逃之前的一次中原中也的生日前夕。
中原中也在羊的时候没有怎么过过生日,所以对于生日这个概念有些浅薄,以至于到了生日前一天他还在处理手上的工作。
不过好在那天太宰治既没有皮也没有闹,不仅一反常态地提前处理好了自己的任务,甚至还替中原中也分担了一部分。
准时7点半躺在床上,中原中也还在感叹太宰治这个不作妖的一天是多么难得,要是天天如此该能多好的时候,太宰治拖着他的枕头和被子闯进了中原中也的卧室。
“你干什么?!”看着一身轻薄的睡衣,身上裹着被子,怀里抱着枕头的太宰治,中原中也一头雾水。
“我房间的暖气坏了,我冷。”太宰治幽幽地开口。
中原中也默默地看着自己床上薄薄的毛毯,四月下旬人们早就换上了轻薄的衣衫,甚至有些怕热人穿上了T恤,他很难想象太宰治会是以这样一个理由跑到自己的房间里来。
似是看出了中原中也的想法,太宰治又不紧不慢地开口解释道:“因为我经常冬天入水,所以寒气太重,体寒怕冷。”
“那你别入水,睡觉多盖几条被子啊?来我这儿有什么用?!”
“中也,你不懂。”太宰治露出一副伤心的神情,中原中也见他这样,神色也认真了起来,结果就听见太宰治下一句说道:“每一个床铺只是我临时停泊的港湾,坟头或河底才是我永恒的归宿~”
“……信不信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你的归宿。”
“唔啊!中也怎么可以这样!!!”
不管怎样,太宰治还是成功登堂入室,霸占了中原中也的另一半床铺,也可能是最近太累,中原中也倒头就睡,迷迷糊糊间看见太宰治越过了两人约定的三八线,朝自己挪过来。
真是睡晕了,太宰治他怎么可能……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中原中也发现自己正以一个蚕宝宝的造型被卷进了自己的毛毯里,而太宰治的手搭在自己的腰上,下巴搁在自己的头顶。
太宰治的眼底是一片青黑,似乎是熬了一个晚上的夜,现在还沉浸在睡神的怀抱里不愿醒来。
他的手露在外面,中原中也一摸,凉的很,太宰治似乎真的如他所说是个偏寒体质,中原中也轻手轻脚地下床,想了想,给他掖了掖被角,又把自己的毛毯给太宰治盖上,却不曾想太宰治撑开了双眼。
“唔……”今天他们两个人休假,太宰治的眼角沁出一滴生理盐水,眯着眼,迷迷糊糊地在中原中也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生日快乐…嗯…”还没等中原中也反应过来,太宰治就“啪”地一声倒回了床上,呼吸变得绵长起来。
一秒入睡,恐怖如斯。
中原中也捂着自己的脸有些不知所措,他和太宰治可是平日里水火不容的搭档,怎么想都不可能会有这样亲密的举动吧?
……
恍恍惚惚地飘到卫生间洗漱,中原中也还沉浸在刚刚的那个意外地吻中,又出乎意料地发现自己露在外面的脖子上有着星星点点的几个小红点,用手一碰还有些刺痛。
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先是太宰治莫名其妙的一个吻,又是脖子上多出来的小红点。
四月份的蚊子都已经这么猖獗了吗?!
就在一系列让懵逼的事件中,他迎来了他的十八岁生日。
(三十九)
“你昨天晚上为什么要哭?”略微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十八岁生日,中原中也撇了撇嘴,他可是记得那天买菜回家就被太宰治一个奶油玻璃蛋糕糊脸,连续好几天洗头都能掉出玻璃糖渣的悲惨经历,就这事儿太宰治还好意思说。
要是说一开始还有些调笑心理,现在听到中原中也提起那茬太宰治就立马想要转移话题,顾左右而言他:“啊哈哈,我记得还有一次…”
“太宰!”中原中也打断了他的话,“说句实话,你怎么会那样,是因为那个世界的影响吗?”
“……不是。”
“那…”
“我只是突然有些伤心,对,人不都总会那样吗?”太宰治的声音很轻,轻到就像竹叶抚过微风一样,看似微不可查,却又切实存在着,“毕竟,再怎么说,我也算是个人——哪怕在很多人眼中我就是个怪物吧——我不可能永远无坚不摧…”
承认自己的脆弱,这是中原中也没有想到的发展方向,他现在在太宰治的怀抱里,他的怀抱很温暖,很可靠,可就是拥有这样一个坚实怀抱的主人,却在向自己叙述他的脆弱。
“有的时候我真的很累。”太宰治的眼神有些迷离,似乎在回忆些很久远的记忆:“我不是没有弱点,我日复一日地在那种高强度的精神压迫下,我不敢让别人知道我也会伤心,也会有难过的时候,我尝试过各种自杀方式,以求找到一个无痛脱离世界的办法,大部分的世界对于我来说都是**的,恶臭的,没有色彩的,再后来我有了朋友,又失去了朋友,我找到了以后的方向,又失去了前进的勇气…”
太宰治的话越来越模糊不清,直至不再言语,这也是第一次中原中也听见太宰治对自己剖出内心,他恍然间意识到,太宰治只不过是一个明明很胆小却鼓足勇气伪装成狮子的小刺猬,立起每一根尖刺保护自己柔软的内心,结果尖刺越陷越深,最终还是反伤了自己。
他默默伸出了手,用力地回抱住太宰治。
(四十)
蓝天白云青草地。
明明已经睡了近乎一整天,但在八点整的时候还是头一歪进入了梦中。
不,也许可以称作异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武装侦探社的太宰治和港口黑手党的中原中也,只有两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国中生太宰治子和中原中也。
两个人都刻意没有提及刚刚的事情,有些尴尬地望向对方。
良久,中原中也才结结巴巴地开了口:“那个…太宰,你现在弄清楚我们进入这个世界是因为什么原因吗?”
“不太清楚,应该不是异能,不然人间失格应该不会让我进入这个世界。”太宰治拢了拢长发,想要把头发束起,可是弄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就随手抓了两把,搞了个毛毛躁躁的发球。“不过在我们那个世界的时候,我打开了游戏,我猜测从这个世界出去就得把游戏通关。”
“啧。”实在是看不下去太宰治那个乱七八糟的鸡窝,中原中也上前一步扯掉太宰治的头绳一看,果然有好几处头发都已经打结了。太宰治的头发一向浓密,在他还没有叛逃之前,每天早晨都是中原中也按着他帮他把头发梳开,不然以太宰治那个不修边幅的态度,绝对能够顶着那头乱糟糟的鸡毛乱晃荡一整天。
“那还有多久才能通关?”找了找背包里没有能够替代梳子的物品,中原中也只能上手给太宰治一点一点把人头发捋开,略微冰凉的直指尖触及到头皮,太宰治的眼皮一跳,站着就不敢动了。
“怎么了,哑巴了?”中原中也的动作很轻柔,一点儿都没有扯痛太宰治的头皮,轻车驾熟地把头发扎成一个马尾,再绕了一个圈,将多余的发尾塞进发绳中,一个十分完美的丸子头就从他的手中诞生了。
“大概还有三个关卡。”有些新奇地摸了摸头上顶着的那个小球,太宰治忍不住在心底感慨道,真不愧是□□大小姐,怎么什么发式都难不倒他。
“三个?这么多?”
“对啊。”太宰治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奇怪的老人机,“目前第四个目标还没给我提示。”
“就没有提前结束游戏的办法吗?”中原中也有些不耐烦了,他感觉他在这个世界里就是一个划水的闲人,除了看太宰治杀人就是上那些无聊的课程。
他的心里有些恐慌,不是因为当惯了社畜突然闲下来的无所事事,而是那种不被需要、无用的无力感让他有些烦躁。
在这个世界里总是太宰治在出时间出力,他就恍若一个没用的废人一样。
“似乎是没有捷径可走的,唉~我也很苦恼啊,要是和什么可爱的小姐姐困在一起就好了,为什么会是傻乎乎的中也啊~”太宰治撅起嘴,故作可爱地掐着嗓子抱怨到,实则眼底暗芒涌动。
怎么会没有捷径?太宰治心底很清楚,除却杀死情敌的任务目标,还有一个可以立刻结束游戏的根本目标——和心爱的学长在一起。
而完成这个任务的条件很简单,也很困难,就是学长真正意义上地“爱上你”,他要心底里爱着你,嘴上也要说出来。
这也是太宰治最不愿意面对的一项任务。
中原中也从未对他提及过任何一丝有所好感的表达,他俩一旦遇上就是鸡飞狗跳,哪怕是在任务途中也难得有几分平静。
更何况他可是能够看到任务进度的,太宰治比中原中也早一步进入游戏世界,那时他打开过任务面板,主线任务进度到目前为止只不过有10%。
很显然,中原中也对他仅仅只有相识的情谊,而中原中也对每个朋友都是这样。
他太宰治可以称得上是中原中也“唯一”的地方可能就是中原中也唯一的搭档了。
“切,说得好像我就很想和你待在一起似的。”中原中也话音刚落,学校特有的上课铃响了起来,他摆摆手,转身离去。
中原中也心里清楚太宰治估计是不会去上课了,也没管太宰治,只打算按部就班说不定就能瞎猫碰着死老鼠,找到离开这个世界的办法。
(四十一)
太宰治当然不会去上课,他站在原地,也没有说些什么,定定地看着中原中也离去的背影。
他恍然想起和中原中也重逢的那一天,在地牢里,那个和现在一样突然盘绕在脑海里的阴暗念头。
想要把他藏起来,藏到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地方,每天都只能面对自己一个人。
也许能够找到一个可以改变人记忆的异能者或者是一款药物,这样他就可以打造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中原中也。
如果没有,也行。
捆上锁链后无法动弹的四肢,喂下肌肉松/弛剂后虚弱无力的身体。这样的中也就是他精心豢/养的洋娃娃,他想要中也的爱,太宰治想要中原中也的爱,哪怕只是斯德哥尔摩之后虚假的依赖。
想想,一个属于他的中原中也,简直兴奋到大脑都在战栗,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渴望。
可是,他,太宰治,也惧怕中原中也哪怕一点点厌恶的眼神。虽然中原中也一直都在对他喊着讨厌,但是他明白,也清楚,中原中也只不过是一时的气愤,他的语气里从未有过真正的嫌恶。
他害怕,一旦他将他阴暗的念头付诸实践,困在金丝笼里的中原中也只要在前期流露出一点点那样的表情,他就会坚持不下去了——先疯的一定是他,哪怕他现在也没有正常到哪去。
太宰治伸出手在阳光下仿佛想要描摹中原中也的脸庞
中原中也就像这阳光一样,又像是黑夜里的烛火,让人忍不住被他吸引。
这是他的眼睛,那是他的下巴。
他的神色,他的情绪。
他的声音,他的目光。
太宰治又想起他梦里的中原中也,无助,甜美,睁着湿润的蓝眼睛。
他觉得自己心里涌上说不出的情绪。
第二天他就找借口搬到了另一个房间。
太宰治腿一软,跌坐到地上,尖锐的石块划破了他的手掌。
是的,可惜,他是一个胆小鬼。
太宰治早早就见证过这个世界的污浊与阴郁,现实从来就没有童话描写的那样美好,人们对于同性恋嘴上说着“可以,爱情是平等的,我们可以接受”之类的话,但是很多人也只是说说罢了,他们会前一秒还在为同性恋发声,下一秒就用看脏东西的眼神看着他们身边真正的同性恋。
太宰治是不畏惧这些言语辱骂,他一向是个随心所欲的主儿,除了在中原中也这里碰了壁,他对其他事物从不在乎。
但是,他害怕。
他害怕中原中也厌恶有这样感情的他,也害怕中原中也无法接受这样的感情。
因为私心,他当年或是抢走或是解决一个又一个对中原中也感兴趣的女人,以至于中原中也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没什么魅力的存在,失落了好久。
淡淡的血腥味在空间里弥散,太宰治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任务目标:三纪夏有,请做好击杀准备。】
(四十二)
中原中也是个怎样的人呢?
成绩优秀,长相不俗。
三纪夏有敲着桌面,借着钢笔的笔帽偷看着中原中也。
她一向享受着征服男人的快感,正巧上一个男人她已经腻了,这些人一旦被拿下就会失了原有的吸引力,她希望中原中也能够坚持得就一些,不然可没有什么挑战性。
无视讲台上老师投来的眼神,想想这个无趣的男人还是她上一个裙下之臣,反正她爸是学校的大股东,随随便便就能摆平这些。
一边这样想着,三纪夏有一边拿起小镜子补起妆,看着自己清丽姝容的脸,她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微笑。
我可不相信会有男人对我这张漂亮的脸蛋不动心。
…………
“中原同学。”中原中也收拾好桌面准备提着饭盒去找太宰治的时候突然被人叫住。
“什么事?”
三纪夏有撩起右脸颊的头发,将自己最完美的一侧脸颊转向中原中也,不紧不慢地说:“刚刚老师有一道题我没有听懂唉,你能教教我吗?”
啊这。
中原中也打量了一下三纪夏有,他记得这个妹子刚刚上课的时候是坐在他前面两排的地方,好像一堂课都在…嗯…化妆?
中原中也虽然有一副热心肠,可是他现在急着要去找太宰治,那个死青花鱼最烦等人了,要是迟到一会儿不知道要被那个混蛋碎碎念多长时间。
他扫了一眼教室,发现老师还在门口,就喊了一声:“吉田老师,三纪同学似乎还有不会的题目,您能帮她一下吗?”
末了,他又对三纪夏有说道:“三纪同学,老师就在那儿,我有事就先走了。”
说罢,没给三纪夏有回复的机会,逃也似的跑出了教室。
笑话,为了太宰治他可是多做了一份蟹肉天妇罗,多闷一会口感就多差上几分,可没空陪这个NPC做数学题目。
看着中原中也离去的背影,三纪夏有狠狠瞪了吉田光夫一眼,转身离去。
(四十三)
也许是心急的缘故,中原中也只觉得从教学楼到桦木林的路程格外地漫长。
看着周围不断擦肩而过的行人,中原中也又一次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无力感。
只因为这个世界在他的眼里不过是虚幻的游戏衍生世界,他对于里面的人物全都抱有一定的距离感,没有深交的意愿也不敢深交。说到最后,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依靠也不过只是太宰治,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也只会是太宰治。
就像是当年的一次次战斗,他们呼吸着对方的气息,仅仅一个眼神就会明晰各自的想法,中原中也把太宰治紧紧护在身后,保护着太宰治不让他受一点伤害——不然那个娇气包肯定要委屈好久,太宰治也会制定好一系列计划,把伤害到中原中也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他们互相守护,彼此依靠,形成了心照不宣的最强护盾。
但是这个平衡在这个世界里被打破了。
一向喜欢摸鱼翘班的太宰治成了完成任务的主力军,而总是冲在最前面的中原中也被迫无事可做,只能可悲地从太宰治身上汲取些许原世界的温暖。
如果他也可以帮上一点点忙……
等等!
中原中也这个时候才恍然想起,除了太宰治 ,他在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也被安排了一个任务,这个任务是…
似是明白他的想法,眼前陡然出现了一个莹蓝色的光屏,中原中也看了看周围人的神色,确定了应该只有自己能够看到,便阅读起上面的内容:
【总任务目标:和“小学妹”幸福HE
分项任务:1、找到“小学妹”(已完成) 2、知道“小学妹”的名字(任务完成度:75%) 3、探索“小学妹”的秘密(任务完成度:50%) 4、和“小学妹”幸福HE(任务完成度:10%)】
中原中也加快了脚步,但是思绪却更加混乱了。
太宰治子难道不是太宰治在这个世界的名字吗?
人都是太宰治杀的这事儿他也知道,太宰治还有什么秘密瞒着他?
还有那个HE…
中原中也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在中原中也的印象中,所谓的HE就是红叶大姐喜欢看的海对岸家庭伦理剧里男女主角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还生了几个娃的大结局。
他打了个哆嗦,那个画面实在太过于惊悚。
(四十四)
(以下是中原中也の想象)
太宰治一脸柔弱乖巧地躺在他怀里,小腹吹皮球似的隆起。
“中也。”怀里的鸢眸美人拉住他的手,他明显感受到了手下蠕动的温暖。
“你看,我们的宝宝在动呢~”
…………
“快!谁是孕妇的丈夫!”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手术室,“孕妇的情况现在很危险,由于身体的小毛病很多,现在难产大出血,需要家属签字。”
医生的眼眸里充满了同情:“孩子和大人只能保一个。”
他感觉自己的双手在颤抖,声音也满是痛苦与绝望:“医生,保大人,我不能没有她,请求你一定要救治子。”
“请你先安心,我们一定会尽力的!”说罢医生立刻转身离去。
手术室里隐隐传来太宰治的痛呼与呻吟。
指甲嵌进了手心里,鲜血顺着掌心的纹路滑下。
太宰治那么怕疼的人又怎么能够忍受人类所能感到最痛苦的生产之痛?
他能够想象太宰治无力的呼喊,含泪的双眸和苍白的脸庞,一时间他恨不得以身替之。
上帝啊!你怎么能让那个娇娇弱弱的太宰治遭受这样大的痛苦!
终于,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婴孩的啼哭终结了这一切。
“太宰!”中原中也听到孩子的哭声立马冲到了手术室内。
“恭喜,母女平安,是个漂亮的千金。”护士向中原中也祝福着,但他顾不上这些,只是看向手术台上气若游丝的太宰治,他的身下是一片触目惊心的鲜血。
他立马握住了太宰治的手,太宰治的手很冷,可脸上却已经湿透了。
“中也,好疼啊…”太宰治的鸢眸里尽是泪水,嘴唇呈现着苦痛的苍白。
“好了,不痛了,一切都结束了。”
他让太宰治半倚在他的身上,感受着太宰治起伏的胸膛和微微的呼吸声,内心一片充实………
(四十五)
…靠。
中原中也捂住了脸。
什么鬼?果然是陪大姐看海对岸的家庭伦理剧看多了吗?怎么会想到这种事情。
甩了甩脑袋,似要把刚刚恐怖的幻想甩出大脑。
越想越下头,这是什么狗血淋头的剧情,想什么也不能想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就在这一路上的胡乱想象中,中原中也到达了目的地不远处。
太宰治还和早上一样呆在原地,不过现在他似乎是在发呆,双眼无神地注视着地面上的一株杂草。
就像一个被人丢弃的人偶娃娃,无助、残破不堪。
靠近之后中原中也敏锐的嗅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不知道为什么,中原中也又想到那个下身全是鲜血,无力地倒在他怀里的太宰治,心里一慌。
“太宰!”
“唔…是小蛞蝓呀~”听到中原中也的声音,太宰治立刻收敛了他内心所有的阴郁,表现出平时没心没肺的模样。“怎么了?才一会儿没见到主人就迫不及待了?中也可真是只好狗狗~”
还没等太宰治调侃完,中原中也就一把拉住他的手,见到了什么翻卷的皮肉,鲜血淋漓的,还带有尘土的脏污,不过还好看着恐怖,却只是个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
轻轻吹了吹伤口,可能是因为刚刚那一系列的想象,中原中也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疼不疼?”
“…疼。”
从衣兜里掏出碘酒、镊子和医用棉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中原中也就习惯性地随身携带这些东西,一开始是为了太宰治,后来哪怕是太宰治叛逃了,他也没有改掉这个日积月累为另一个人形成的习惯。
太宰治见中原中也和当年在□□一样,眸光微微闪了闪。
“怎么这么不小心。”尽量轻柔地替太宰治处理好伤口,想到太宰治现在也算手不太方便,中原中也又自顾自地打开了为太宰治准备好的便当盒。
便当盒里的满满当当的,足以看出制作者的用心。
蟹肉天妇罗虽然有些软了,但是总体来说还是色泽金黄,十分诱人。烤制的帝王蟹腿已经被处理成“门户大开”的模样挂,微微泛着油脂和高汤,蟹腿的一旁还有过过冰水,现在用特殊器具冰着的蟹肉刺身,不用多想就可以猜到它进入口中的那一刻在唇舌之间爆出的鲜甜,仿若果冻一般顺着喉头滑下。就连米饭也是用螃蟹高汤煮出来的,颗颗饱满莹润,散发着海鲜的腥香。
“啊…”中原中也夹起一块天妇罗喂给太宰治,在他眼里在平常不过的事却让太宰治敛去了眼底真正的情绪。
中也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呢?
你这样很容易让我……
不愿意放手啊……
一边吞咽着中原中也亲手制作的料理,太宰治一边看着手上中原中也系上的纱布,难得一言不发。
“怎么了?又有新任务不高兴了?”
“嗯。”
“是谁?”
“三纪夏有。”
中原中也的手顿住了,如果他没有记错,三纪夏有不就是在教室里问他问题的那个奇怪的NPC?
“那个…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太宰治突然拉住了中原中也的手,一下子把他拉了过来。
“这种事情我当然要亲自动手。”
太宰治盯着中原中也,眼神里有着中原中也不明白又不敢深究的火热。
“这些人我会自己解决。”
一个不留。
(四十六)
太宰治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让中原中也的心底蔓延出些许恐慌,他突然有种被毒蛇盯上的错觉。
他看向太宰治的眼底,看似平静无波的鸢眸里死死地压抑着的**好像随时都会喷涌而出。
他在渴望着什么?他又在期待着什么?
中原中也想。
是杀戮吗?
中原中也曾经见过太宰治一身血腥气回到两个人共同的寓所,这就代表他的手里刚刚了结了起码一条人命。
还有当年他们刚认识不久的时候,太宰治表情扭曲且疯狂地向尸体开枪的那一幕也让中原中也铭记到现在——那种阴郁,那种癫狂,那种绝望,这辈子中原中也都没见过第二个类似的存在。
难道是这个游戏让太宰治压抑的杀戮**再度苏醒了?
中原中也静静地凝视着太宰治的双眼,想要从中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最后还是失败了,他只得收敛心神,用指腹摸去太宰治嘴角沾上的酱汁。
太宰治不管在什么时候,至少是和中原中也认识的这么多年,他永远是消瘦的,明明森鸥外也没短他什么吃食,甚至一切都照金贵着来,可他就是不长肉,叛逃之后更加是三餐不规律,多的是吃一顿少一顿的日子,这也让他的身体愈发的单薄。
就像是一个明明快哭了的,却偏偏压制住所有委屈,想要吃糖又偏过身子的别扭的孩子。
“你现在住哪?”中原中也收拾好餐盒,给太宰治抿了抿鬓角。
“这个身体好像是在外面租了间公寓。”太宰治轻轻地说,眼神追逐着中原中也的指尖,抿了抿唇。
“那就去和我住吧,我那里地方大,我给你做饭。”
(四十七)
就这样没有来由的,太宰治就收拾好自己的一切入住了中原中也在这个世界的家。
这件公寓的布局很温馨,让太宰治恍然间想起自己和中原中也同居的那段日子。
“你就去西边的那间客房吧。”中原中也放下太宰治的行李,“我去帮你一起收拾。”
“不能睡一起吗?”太宰治上手背在后面,悄悄地摸着中原中也给他换上的纱布。
“嗳?”中原中也的面颊上瞬间爬上了一抹绯红,眼神有些闪躲,“可…可是你现在是个女孩子啊!”
“我想和中也一起睡。”垂下眼帘,细长浓密的眼睫毛在脸上打下一层青灰色的阴影,“我一个人睡不着。”
………………
最后还是躺到了一张床上。
中原中也先洗好澡坐在床边吹头发,浴室里水声淅淅沥沥的,打乱了他的心。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很早之前他就不擅长去拒绝太宰治,好像只要是太宰治的要求,最后总会莫名其妙地就向他妥协,就像凌晨五点的小笼包长队,也像现在的同床共枕。
头发差不多吹干,浴室里的水声也停了。
一身湿润的气息,太宰治穿着长袖的睡裙从浴室里出来,睡裙是白色的,几乎没有任何修饰,一直垂到脚踝。
如果不是中原中也足够了解太宰治的话,他现在就像是一朵不谙世事的小白花。
头发都没有吹干,只是胡乱擦了擦太宰治就钻进了被窝,隔着轻薄的布料,中原中也有些耳朵发烫,太宰治似乎是察觉不到中原中也身体的僵硬,把头埋进中原中也的颈窝。
“晚安中也。”
说罢就闭上了眼睛,留下中原中也一个人躺在那里不知所措。
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眼皮越来越重,中原中也失去了意识。
(四十八)
“中也,中也。”太宰治轻声唤着中原中也的名字,枕边人除了绵长的呼吸声没有其他回应。
根据经验,太宰治知道,中原中也这是睡熟了。
中原中也很奇怪,一旦睡熟后,似乎除了电话与闹钟,没有什么能让他苏醒,哪怕动静再大都不会。
他撑起下巴,将中原中也的头发撩到耳后静静地看着中原中也的睡颜。
中原中也睡着后永远是一副不设防的天真模样,没心没肺地呼吸着,时不时又会从口中吐出几句含糊不清的呢喃,乖巧得很。
用指腹抚过中原中也樱红色的唇,太宰治低下头,吻了上去,另一只手伸进了中原中也的睡衣里,划过他后背的肌肤。中原中也在这个世界的的身体是在富裕的家庭里娇养出来的,皮肤光滑细腻,不像是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午夜梦回,太宰治偷偷揉/捏熟睡的中原中也时,总会摸到坑坑洼洼的细小伤痕。
指腹又从背脊划到小腹,平坦结实,只有太宰治心里明白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这一次进入游戏之前,他打过去的那个电话让他明白了这个世界的隐藏设定。
真是狡猾啊。
他把脑袋轻轻贴上中原中也的小腹,那个苛刻的通关设定他真的能做到吗?
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轻手轻脚地从被窝里爬起来,太宰治披上了一件中原中也的外套,嗅了一口衣服上淡淡的草木味,太宰治打开了电脑,一堆让人眼花缭乱的深绿色代码不断被输入,三纪夏有的资料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的面前,事无巨细,就连她的阴私也无所遁形。
“滴滴滴,警报,玩家入侵游戏系统…”
太宰治没有理会系统刺耳的警告,只是又在电脑里打下了几节字符,大脑里的烦躁又趋于平静。
虽然那个人构造这个世界算是给自己助攻,但是,他可是很讨厌被人束缚的感觉,一道指令把人物自由度调试到最大,他又在电脑上敲击了几下,抖了抖一身的寒意,悄悄地爬回床上。
太宰治把脑袋埋进中原中也的胸口,听着中原中也胸腔里动物原始的生命跃动,心尖微颤。
晚安,中也。
(四十九)
一连几天中原中也都尽心尽力地负责太宰治和自己的一日三餐,太宰治那个自从进入这个世界之后就苍白得不像样子的脸也稍微红润一些,给了中原中也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太宰治似乎一直都没有动手的打算,只是粘在自己身边,甩都甩不掉。
就比如昨天休息日他在厨房洗碗的时候太宰治就突然闯进了厨房,黏黏糊糊地从身后揽住自己的腰,跟自己撒娇说晚上想吃草莓大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太宰治好像在摸自己的肚子?
甩掉这种莫名其妙的不详预感,中原中也收拾好桌面,准备去找太宰治时,走廊里面传来一阵骚动,隐隐约约好像是在谈论有人死在了卫生间里。
中原中也突然想起,今天三纪夏有似乎一整个上午都没有出现在教室里。
他走上前,有两个警员正将三纪夏有的尸体抬出来盖上白布。
她尸体的表情很是狰狞,嘴角挂着白沫,眼珠翻白,舌尖露出,被卷起的手臂上除了鬼魅的刺青还有一排可怖的针眼。
中原中也认得那排针眼代表着什么,他也曾经处理过有关走私毒品的任务,见过瘾君子们吸食毒品时难看的,癫狂的模样,糟糕透顶。
三纪夏有手上的针眼如此致密,绝对不是最近才染上毒瘾,大概率是个老手。
听着耳边三纪夏有的好友传来的哭泣声,中原中也抓紧了餐盒。
“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我见她没有出来我就去喊她,我就看到地面的针管……我拍她才发现她身子已经凉了……”
针管被用塑封袋装起,凭着良好的视力和经验,中原中也看见了残留物。
他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计量,已经超标了……
(五十)
中原中也并不做过多的评价,他只要知道动手的人是太宰治就够了。
不过令他疑惑的就是太宰治何时动手的这件事。按照三纪夏有当时的状态来说,三纪夏有是自愿注射吗啡的,而太宰治又和他几乎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形影不离,一点儿空余时间都不可能腾下来去蛊惑三纪夏有尝试那些害人不浅的东西。
难道是在晚上睡觉之后?
很快中原中也又推翻了这个猜想,在他这几天的印象里,太宰治睡得比自己早,他醒的时候太宰治还缩在他怀里,完全不可能有作案的时间。
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匆匆路过的女生,中原中也道了歉,替对方捡起了地上摊开的花名册。
等等,这是…
中原中也眉头一皱,这本花名册似乎就是太宰治班上的,在这所中学里几乎都是小班教学,一个班上不会超过20名学生,而这本简略的花名册上并没有“太宰治子”这个由太宰治所说出来的名字。
平静地将花名册递给那个女生,中原中也拎起餐盒走向和太宰治约定好的目的地。
我该相信太宰。
中原中也想。
如果他是想瞒着我的话,那一定有他的理由,我得相信他…
…可是我不能。
中原中也停下了脚步,他抓着餐盒的指尖微微泛白。
凭什么?凭什么什么事情都要他一个人来抗?我也可以帮助他啊,他凭什么瞒着我。
自从从任务面板上发现太宰治对自己隐瞒的事情不是一星半点时,中原中也看似不是很在意,但总有那么一根刺扎在他的心里,直到刚才竟有些魔怔了。
中原中也深呼了一口气,把心底扭曲的声音压下,面色如常地赶往西方的小树林。
(五十一)
这片树林曾经是学院里情侣最爱约会的地方,毕竟风景清新,环境较为僻静的约会地点一向是那些文艺派系的情侣的首选之地,可是很不幸的是,和天台锁起来的原因一模一样,这片树林里也曾发生过命案,并且自此之后又出现了小树林闹鬼的传闻,以至于这里从炙手可热的情侣圣地一下子转变成无人问津的灵异鬼域。
中原中也是不相信鬼的,他只相信有人搞鬼这一说法。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学校死这么多人就没有人感到奇怪吗?难不成每年死那么几个已经成为传统了吗?
这也可能就是为什么太宰治一下子杀死了这么多学生都没有人感到疑虑的原因之一,当然,还有那个太宰治本人的原因,毕竟他是那个太宰啊。
………
太宰治已经早早地到达了目的地,与往常不同的是,他的身边多了两只猫猫,一只橘猫和一只黑猫。
太宰治此时正抱着那只橘猫在逗弄着,黑猫似乎对此不满,“喵喵喵”地直叫唤,太宰治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击它,明明语言不通最后竟然吵了起来,这落在中原中也的眼里却是说不出的好笑。
“中也!”太宰治像是找到了帮手一般,朝着那只黑猫挑衅一笑,“你快过来,这里有个晦气的怪东西欺负我!”
“喵喵喵!!!”黑猫怒了,直接对太宰治亮起了爪子,想要向太宰治挠过去,却在下一秒被中原中也截了胡。
“喵?”黑猫一下子被中原中也提起来还有些懵,随后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就乖乖地窝在中原中也怀里不动了。
“你看,这不挺乖的嘛。”中原中也呼噜了几下黑猫的毛,黑猫喵了一声,可怜巴巴地蜷缩了起来,眼神似瞥非瞥地瞄向太宰治腿上的橘猫,又向中原中也怀里拱了拱。
“才不是,你快看看这只绿茶猫!”太宰治他急了,嘟起个嘴,一脸不服气。“我不管,它刚刚凶我,中也你这是助纣为虐!”
“得了吧,谁能有你茶,你不抢它的小伙伴它能跟你急?”中原中也把猫放下,黑猫屁颠颠地跑向从太宰治腿上跳下来的橘猫,一爪子摁倒给橘猫舔起了毛,不知道是不是中原中也的错觉,他竟然从那只黑猫眼里看到了嫌弃。
不一会儿,橘猫就被黑猫舔的晕乎乎的,黑猫又朝着中原中也喵了一声后就领着橘猫消失在了二人的视线里。
等到两只猫彻底消失后,中原中也转过头,打开了食盒。
太宰治兴奋地探头过去,又一脸失望地移开视线:“中也~今天为什么没有螃蟹啊…”
“得了吧,一天天地只想吃螃蟹,还吃不腻吗?”中原中也轻轻敲了一下太宰治的额头,又移出下面一层,里面一个小隔层里放了用秃黄油拌好的米饭。
“好耶!”太宰治欢呼一声,双手接过属于他的那一份特殊的拌饭,而中原中也的那一份只是普普通通的白米饭。
“中也不吃吗?”太宰治看看自己的蟹黄拌饭又看看中原中也的白米饭,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心里蔓延。
好像从很久之前中原中也都在无意识地迁就他,总会特意准备好独属于他的那一份。
怎么想着,太宰治心底突然有了一丝丝期待:中原中也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自己呢?似乎在记忆里中原中也的其他朋友可没有他这种待遇。
“不用了,我也不是很喜欢吃螃蟹。”中原中也夹起一块白子天妇罗递到太宰治碗里,“昨天运气好买到的,一般这种品质的白子可不多见。”
今天的配餐是白子天妇罗,高汤煮出来的菌菇还有两份茶碗蒸,中原中也一向不会在吃上亏待自己,更别提还有一个娇娇鬼太宰治。
“像是油炸鲜奶似的,只不过是咸口罢了。”太宰治尝了一块,“中也现在怎么什么都会做啊,一开始可是连菜都切的歪歪扭扭的,烧出来的肉也外焦里生。”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讨债鬼。”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以前还不是你说什么非要吃老子做的饭,老子才特意去和红叶大姐学习的?”
不过…
中原中也低头扒了一口白米饭,明明最初的菜那么难吃太宰治不也是全部吃掉了吗?一口可都没给他留点儿。
“那主人是不是要奖励一下有进步的狗狗呢~”
“滚吧你!”
“嗳~才夸一下中也又变成坏狗狗了,果然不能让中也得意忘形……啊啊唉?!中也~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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