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起这事,青年话说得特有志气:“丈母娘总是觉得我搞音乐的不靠谱,我来这档选秀就是为了闯出一片天地给她的家人看。”
周普站在陈在林身边,憋出句:“挺好的。”
他当然觉得理想不应该被嘲笑,只是一个陌生人向他袒露私事,他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青年笑了笑,下一秒,他的电话铃声响起,又是女朋友,小情侣分开一会都不行。
周普看了眼陈在林,拎起吉他:“行了,你也休息吧,我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陈在林接过,像拿一样沙包容易。
周普觉得这人真是怪黏人的,分开一会都不行。
罢了,送就送吧。
他分配的寝室在东侧,进门时室友还在,刚刚撇下陈在林的时间里,他还跟人家聊过两句。
男生见他带人串门,略微局促。
周普给陈在林介绍:“我室友,杜羽。”
年轻男生冲陈在林摆摆手,说:“你好。”
陈在林颔首:“陈在林。”
杜羽同样有少年感,但和周普的少年感表现形式不大一样,周普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感,而杜羽长相柔和秀气,相对来说更加内敛。
周普闲聊的模样很是热络。
陈在林对杜羽的第一印象:不是个坏人。
但他知道,竞争是残酷的事。后续比赛谁也不能保证不做对手,现在交朋友……
罢了,这小子交到新朋友,也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打过招呼,陈在林看了眼时间:“吃饭去吧。”
“嗯。”周普看了眼杜羽,“杜羽,一起么。”
杜羽点点头。
陈在林腹诽:得,二人世界总有第三个人。
《时代之声》提供的食堂在学员宿舍二层,餐厅里还有三三两两的其他选手在进餐。
自助餐,种类还挺丰富,被顶上的灯一打,显得光泽动人。
端着铁餐盘挑选食物时,陈在林想,他们俩之前总是很忙,饮食上就是吃泡面,吃油盐重的外卖以及偶尔不太好吃的自家菜。
但是从在粒城的某一刻起,他就突然就想学做饭了,也想好好吃饭,还想劝周普也这么做。
他瞥了眼周普已经添好的饭菜,红烧肉、炸酥肉、鸡腿肉,全是油重的。
于是抽出对方的餐盘,自然而然地把自己手里那盘递给他。
周普一顿:“做什么?”
“你的搭配不均衡。”陈在林在换过来的餐盘上又夹了点青菜水果,“吃我这盘。”
周普低头一看,陈在林这盘有荤有素有水果,码得还整整齐齐的。
心里吐槽了句“这个强迫症”,倒也欣然接受了。
随后,前往杜羽找好的地方落了座。
边吃饭边聊。
周普对陈在林说:“你知道么?那会儿杜羽跟我说,有的歌手是节目组内定的选手。”
“我经纪人说的。只要那些歌手站上去唱得不跑调,就能过。”杜羽抿了下唇,“我不是。”
陈在林也猜到了,如果杜羽是,以他的性格,也不可能说出来。
他表情波澜不惊:“很多选秀节目都是有内定名额的。”
周普又问:“那有没有内不定名额?”
陈在林:“这不就是排除法么。如果全是内定,剩下就是要淘汰的。”
“哦。”周普就着不平的心绪狼吞虎咽。
心说这算什么嘛,早早把晋升人选定下,只留下零星几个名额让他过独木桥,好像他争取的姿势越狼狈,越能衬托出他们的从容。
杜羽说着规则,说话间,周普已经放下了筷子。陈在林一个没看住,这小子又故态复萌。
“你……吃这么快?”这景象把杜羽都看愣了,“这才两三分钟?”
周普看了眼餐盘,刚刚光顾着听杜羽说话,一个没留意就暴风吸入了,咽了半盘。
他对杜羽干笑两声:“有点饿了。”
然后跟陈在林小声解释:“这铁盘子跟一中的盘子一模一样,一不小心就肌肉记忆了。”
“哦。”杜羽点头表示理解,顺口问,“你吃的什么,这么好吃?”
“嗯就是……”周普脑子突然短路,“我也忘了。”
说实话,他从来不记这些他觉得没用的。食物对他来说,就是维持生命体征的东西,是什么不重要。
而且中学时因为学校限定吃饭时间而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
陈在林侧着脸,语气略带幽怨:“我精挑细选的搭配,你就这样对待。”
周普:“……”
不就是吃的快了点?至于跟个怨妇似的?
他心里觉得没必要,没料到陈在林的怨气一直到他们回去都没散。
杜羽有别的事出了寝室楼,只剩他们照常走了楼梯回寝。
刚上到四楼,走在周普前方的宽大背影突然发声:“我改了十年。”
周普:“嗯?”
那人继续说:“吃饭快这个六年养成的习惯,我改掉用了十年。”
“啊,那。”周普突然宕机。
陈在林转头看他,浓密的睫毛掩在阴影下,颇为忧郁:“你不要学我,趁现在还来得及。”
他年轻的时候为了走得更快,抛下了一些东西,直到某一天才幡然醒悟那多重要,再回头去捡,却发现没那么容易捡回来。
其实他有想过,如果能回到从前,他一定劝以前的自己好好吃饭。
因为有的事会自然而然地过去,但是烙在身体上的后遗症,却没法自然而然地过去。
“你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也不需要完成什么逆天改命的任务,我现在身边就你一个,就希望你身心健康地活着就好,不是非要功成名就。”
“我知道,你有你的追求,也不是非要呆在我身边,我没资格要求你做什么。”陈在林垂着眼,说这话时情绪好像不太高,“但就算为了你自己,也把这个习惯改了,行么?”
周普是没想到自己就吃快了几分钟,陈在林郑重其事、好声好气地说了这么多,而且这话里的意思就好像,自己固执己见,一点不在意对方似的。
其实……他是有些在意陈在林的。
“我没瞧不上你的意思。”周普抿着唇解释,“就是习惯了一下改不过来。”
“改不过来是因为你都没当回事,你觉得吃饭快省时间是一个优点。”陈在林说,“你学什么都快,真要改能改不过来么。”
周普没话说了,因为陈在林说对了。
他确实觉得吃饭快对自己有好处,今天让陈在林一阐述,貌似还挺严重的。
“行,那我以后不这样了。”周普往上迈了一个台阶,靠得近些,有些讨好地伸手去勾对方指尖,“你监督我行不行?”
心脏不争气地软成一片,陈在林手一下攥紧了:“那我们的约定还作数。”
话说到这就够了,意识到这是个问题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以后他戒烟,周普改掉狼吞虎咽的习惯。
这个约定继续作效,两人的关系似乎也若有若无地亲切了许多。一直维持到傍晚按宿舍各回各寝。
短短几十米,他们都体验到了近乎异地恋的感受。
陈在林回到寝室时,室友没在,八成又去找女朋友不回来了。
他独自琢磨了一下内定这事,以及他们能公平竞赛,不受仇家谢慈影响的可行性。
在他看来,周普实力够强,通过选拔应该不是问题,毕竟当初那么模糊不清的视频都能让他在R站霸榜。
而评委都是搞音乐的不是聋子,如果把他们刷掉,那只能是装聋子。如果他们过不了,到时候演唱的片段估计也是一剪没。因为他们不敢把听众当聋子。
陈在林对此的预测还是客观的、甚至悲观的,可却一反常态地从别处生出来点期待。
期待这种情绪,啧,真难得。
他想,就算这场选秀他们被刷掉,那也无妨,他已经盘算好了,一结束比赛,就尝试着去做点什么。
他要去试试周普所说的第二段人生。
陈在林在脑海里搜索着可能的出路。顺手打开备忘录,简单地记一下。
因为开启第二段人生确实需要有点本金。
他很多年不做规划,对未来也是一种得过且过的态度,如今规划起来居然也毫不生疏。
其实他和周普有同源的思维模式,效率、方法、耐力都差不多。
他找到目前知名度比较高的音乐平台,注册创作者账号,上传了身份信息进行实名认证,提交审核。还附加了R站粉丝数量。
《俗》这首歌在R站有70万播放量,根据播放量推测了下,如果上线音乐平台,应该也是一笔收益。
临近深夜,莹亮的屏幕映着陈在林那张熠熠生辉的脸,一切显得指日可待。
他怀着这份希望睡下,久违地做了个梦:周普和他手牵手走在临昭的街道上,四周门店的音箱里,慢悠悠地播放着他们的原创歌曲,而他们规划着要在这里买新房度蜜月。
本来该是个美梦,可梦的后半段突然急转而下——
街边突然有个看不清脸的人,伸手递给周普一根棒棒糖,于是周普就义无反顾地跟别人走了。
他紧追也追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周普被陌生人骗走,越跑越远……
陈在林午夜惊醒,伸手一捞,床铺另一边空空如也。
屋里很暗,只有他一人,窗帘透出一丝清亮的月光。
陈在林看了眼时间,莹莹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凌晨三点多。
当强烈的不安全感和无归属感在午夜侵袭他的大脑,他的身体比理性先一步做出反应。
他做了一件荒谬的事,他点开了联系人,并拨通了周普的电话。
可电话响起一秒,又立刻挂断,他使劲揉搓了一下面部,才彻底清醒过来:打过去问什么?你睡觉了吗?
搞什么“怀民亦未寝”?
可是现在看不到人,他又心悸得像是失去了主心骨。
周普的嘴唇总是弯着的,发出欢声笑语,眼睛永远看向确定的方向,怀抱又那么温暖。他没办法不想念。
失神良久,他突然想起之前安在周普手机上的定位软件没有卸载。
于是打开看了一眼,瞧见距离数就是房间距离,没有变化,这才稍稍安心。
但又觉得自己神经:周普大半夜的不在学员中心,还能拎着行李跑了?
陈在林按着山根苦笑了起来。
是他说的,成年人的感情有可替换性,应该门当户对,讲究利得和损失。不该陷得太深,以便于随时抽身。
当初说这些话明明是他自己,可是到头来,为什么自己却陷得这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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