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迟来的晚饭,叶莳苡重回催眠室,她躺在做脑电波检测的床上,身上绑着束缚带,入目是玻璃制品的吊灯,灯光明亮刺眼。
叶莳苡听着耳边李承略准备药品的声音,冷不丁地开口:“你不觉得这盏吊灯的光亮,跟你的书架暖光很违和吗?”
“医学研究不需要审美。”李承略回了句听起来不相关的话。
叶莳苡却望向书架,对比西式风格的玻璃吊灯,分析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不论是躺在Winy chair上,还是脑电波检测床上,都能一眼看见光线偏冷色的吊灯,而靠在Winy chair上,进行催眠时入目却只有书架的暖光。
依靠不同色彩的光线变化,可以达到快速脱敏和催眠的效果。
不过这次她测试人格转换的方式,与催眠无关,更需要冷光的刺激,防止自己彻底陷入深度沉睡状态。
李承略摁下注射器活塞芯杆,将注射液调整到合适的位置,他低头按压叶莳苡的手臂,抹上碘伏后,又抬头问她:“确定静推?”
“我觉得冒险了点儿。”
肾上腺素通常注射位置在大腿外侧,采取肌注方式注射,饶是如此,它带来的反应也足以让人后悔尝试,从失控的极度兴奋到心慌发力的虚脱,不会有人喜欢这个过程。
如果是静推,由静脉注射肾上腺素,最直观的反应来自心脏,心动过速到全身的器官出现超负荷状态,每一个过程都会出现死亡风险。
虽然按剂量和救助环境来算,李承略能保证叶莳苡的安全,毕竟他不希望叶莳苡在杀死他之前就这么草率的死了,但他也不想看见叶莳苡因为药物出现的狼狈反应。
那会使他休眠的杀戮因子再度活跃起来。
这要怪罪于她自己,叶莳苡长相锐利,锋芒毕露,越是坚强的模样越是适合把她弄得楚楚可怜,然后激发出正常人非比寻常的施虐欲。
叶莳苡张嘴本想随便找个什么说辞劝说他,谁知她刚一抬眼,李承略便跟想到什么似的,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顽劣笑容,立刻下针将肾上腺素静推了进去。
她根本来不及说话,药物随着血液快速作用到器官,不若几分钟,她便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起来。
叶莳苡拼命地喘息着,她死死盯着顶上的吊灯,白到刺眼的光线在她眼中竟逐渐绚丽,她视线涣散,李承略的身形出现重影。
她的注意力似乎集中到一点,又迅速散开,李承略的面容模糊得不成样子,他好像放下了注射器,正在用两根冰凉的手指轻轻拍打她的侧脸。
叶莳苡忍不住偏头蹭了蹭他的指尖,她现在觉得自己哪儿哪儿都在发烫,恨不得跳进大桶冰块儿里。
她的动作透着几分急不可耐,她少有这么失态地渴望过什么。
李承略指尖微滞,缓慢地擦拭她的脸颊,他笑容戏谑,俯下身子,为她半掩薄被,“我改变主意了……你狼狈一点儿,似乎更好看。”
他拉来椅子,就这么坐在床边,眼睁睁地看她挣扎。
“呼——呼——”
耳边充斥着她自己的喘息声,叶莳苡几乎要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呼吸,还是只是在呼气。
环境中的所有变化都在无声放大,她能注意到一切细微的变动,却只能听见自己紊乱的心跳声。
随着视线的模糊,她的意识也逐渐涣散。
闭眼,睁眼。
如同蝴蝶扇动它的翅膀。
一呼一吸之间。
她站在了青灰色的地砖上,仰头,转身,恍惚的视线重新聚焦,四周环绕着风格各异的高楼大厦。
她的办法成功了!尽管伴随着剂量预估偏差导致死亡的风险,她还是成功了!
在同李承略交换信息后,叶莳苡经过记忆宫殿的回忆,发现在水下,她确实出现过记忆断层。
这就表明是某个人格出现,带着她的身体游回了岸上。
至于“他”之后又为什么消失,叶莳苡暂时不清楚。
但她知道如何凭借突发事件抓住机会。
既然《24个比利》中的比利·密立根,会因为自、杀,被副人格们强制进入长达7年的沉睡中,那么她就可以赌一把,她那些不知数量的人格,同样在乎本体的存亡。
生物间除了捕食,常见的还有寄生、共生。
如果这些副人格与她是寄生关系,早在第一个副人格出现,她的身体就该被长时间占去,直到身为主人格的她失去自主能力;而共生,则是他们互相合作,互利共惠,从这具身体上获得益处。
只有第二种生存方式,才值得副人格在不擅游泳的她溺水那刻,从意识海中出来,救她上岸。
进入这座熟悉的城市后,肾上腺素带来的副作用叶莳苡便感知不到了,不过她大概能想象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在李承略眼里有多糟糕。
但这次的险冒得很值,至少在她正式与那些人格对峙前,她就已经抓住了那些人格的一个弱点——身体受损。
叶莳苡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她出现的位置跟落水误入那次一样,像游戏里的生命重生点,街上的路人仍旧神色各异,行色匆匆。
她重新打量了下这座城市,以变化最大最显眼的柏林Estrel塔楼为坐标起点,画上坐标轴,延伸开去,这座城市再怎么确认都与她构建的记忆宫殿别无二致。
过目不忘的能力与记忆宫殿的存在相辅相成,叶莳苡不是超忆症患者,超强的记忆力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而将记忆归整分类的记忆宫殿,则是西格蒙德教给她的整合方法。
叶莳苡分门别类地记得从小到大见过、听过的每一个多重人格案例。
亲身经历过人格转换的主人格们,统一拥有同种记忆——转换过程中,占用身体的人格会走到一个“光圈”里去。
这个“光圈”可以指代任何地方。
接连三次进入这里,暂且不谈黑暗空间、被莫名其妙拉入体验的记忆,叶莳苡断定,记忆宫殿就是她的“光圈”。
只是这个“光圈”的范围太大,人格的切换,需要一个更加特定的位置。
她快步走着,寻找特殊的位置,没走几步,她又停住脚。
不对,如果这个跟记忆宫殿相差无几的城市,是人格所在的地方,那她的副人格岂不是太多了?
叶莳苡甚至不敢站在原地数走过的,长相不一的每个人。
一通数下来,起码上千。
这真是她的“光圈”吗?
叶莳苡后知后觉地莫名胆寒,一瞬,她猛地抬头,目光凌厉地朝人群中的某个地方望去。
在这样一个所有人都自发忽视你的街道上,那种不偏不倚独落在你身上的炽热视线,很是显眼。
叶莳苡看过去的同时,那个人没躲开。
他们之间隔了条街,她站在Estrel塔楼被分割出的五边形大楼旁,他站在三角形大楼前,人影间隔之间,他们的视线纠缠在一起。
男人狭长上挑的双眸半阖,右眼的眼尾痣如同一颗晕染的血珠,明晃晃地悬挂在那儿,欲坠不坠,挺拔的鼻峰下,他唇角勾起,笑起来像只在酝酿诡计的狐狸。
“要记住我。”
耳畔出现了一句幻听,叶莳苡几乎是一瞬间记起了他。
“十,九,八,七……三,二,一。”
鬼抓人游戏中,“她”第一个找出的人。
不过比起对应他幼年的长相,叶莳苡更熟悉他成年的样子,因为伊思南顿喝多的那夜,她在幻觉般的水波中见过现在的他。
叶莳苡习惯谨慎,这种精神世界一般的地方,她找不到称手的防身工具,只能选择在对方表明来意之前不开口,以此防备,不落下风。
男人明朗地笑了声,在行人驶过却依然安静的街道上异常清晰,他似乎察觉到叶莳苡的想法,主动朝她走了过来。
叶莳苡下意识想后退,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双脚像是焊在了原地,不得动弹。
喧嚣声仿佛同人群的动作一齐静止。
男人一步一步地靠近她,环境的声音就像她刚注射肾上腺素那段时间,被默默放大,脚步声清晰可见。
他长得很高,目测和将近一九零的李承略差不多,不若几步就走到了她跟前。
叶莳苡张嘴,简直头皮发麻,他不知道用了怎样的手段,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就在她以为男人要对她做什么不利的事时,他捧住了她的脸,她被迫仰头,他处于上位者的姿势,却又不像总是咄咄逼人的李承略那样惹人厌烦。
他的拇指轻柔地擦过她的眼睑、鼻翼、脸颊,最后落在她的唇上。
每抚摸过一个地方,男人脸上的笑意便愈发深厚。
叶莳苡转念想到,那段回忆里,男孩儿抬起又放下的手,似乎不是在犹豫给她一个拥抱……而是想像现在这般,抚摸她的眉眼,又怕眷念上这种感觉。
她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像如此了解这个男人一般,做出这种论断。
这个近距离非拥抱的接触,恍如隔世,终于能够正大光明地实施。
男人的指尖贴在她的唇上,贪婪地摩挲了许久。
说实话,这个过程漫长到她有点儿烦了。
叶莳苡虽然有养父母,但实际上算是被西格蒙德这个地道的德国老男人带大,思维讲就简单、高效,天生缺乏浪漫因子。
诚然面前的男人有一副好面容,动作缱绻,散发着矜贵、温柔的魅力。
但她不是来这里谈情说爱的,她需要交流,需要有用的信息。
如果不是动弹不了,她会毫不犹豫地用现实中对待李承略的态度,给这个男人一巴掌。
叶莳苡正思考着对策,眼前男人的面容却在悄然放大。
在她察觉到的那刻,男人的唇与她之间不过隔了一指的距离。
叶莳苡猛然意识到他想做什么。
她发誓,他要是敢亲下来,她绝对会想办法扇他。
然而她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一个隔了许多年的吻,夹杂着复杂的情绪,冰凉地湿润她的唇瓣。
不论是现实,还是梦境,叶莳苡都没接过吻。
这种味道像是薄荷清茶,蕴含着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叶莳苡想,她一时半会儿很难忘却了。
仅仅是两唇相贴,比起抚摸脸颊,男人一会儿便退开。
他注视着叶莳苡的眼睛,深黑色化不开的浓雾,他开口,嗓音清润柔和:“My Darling.”(亲爱的。)
“Find me.”(找到我。)
在他说话的一瞬,叶莳苡的手脚遽然解开了束缚,她毫不犹豫地抬手挥向男人。
奇怪的是,男人顷刻间如同水墨般消散。
城市动荡,地面摇晃不稳,三角大楼开始往她身后的大楼靠近,似乎要重新融合。
她慌忙躲开,Estrel塔楼移动恢复如初,再望向四周,城市里匆忙的行人不过在几秒内,全部消失。
退烧啦,头也不疼了,开始复更,补更的方式是随机一天双更,一天的第二更就是补更,一共要补四天(2.26-2.29)的,也就是说,随机四天双更(因为有课程安排,作业突击,所以这个双更时间我说不准),补完更之后隔日更,隔壁有个《怪物》的番外和新世界我还记着,需要敲字,请大家谅解。
劝大家一定不要像我这样,以为疫情结束了,回学校或者上班就不戴口罩QWQ,难受死我了,几乎睡了三天,大家要保重身体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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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Chapter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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