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施药院。
冷月之下,凌晨时分的贵族街上寂寥无声。月光照着霜窗,虽已是早春,但入夜后的气温降了许多,華盈只身着一件单衣,一路跑到中央施药院,感觉肺里吸入了大量的冷空气,一边跺着脚一边哈着手取暖。
她比任何时候都清楚第二天就是自己的家主继任仪式,她与白哉的婚姻关系已经解除,此时不应该来这里,但双脚好像有自己的意志,再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站在了中央施药院的门口。
她从六番队离开后,一路上头,马不停蹄地赶到朽木白哉的病房前,却在敲门前的那一刻找回了神智,停了下来。
她本来就是趁着深夜才从纲弥代家跑出来的,在六番队又逗留了那么久,眼下已是凌晨,白哉还是病患,应该早就睡了吧……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病房里却传来了带了些睡意的声音:
“……是華盈吗?”
華盈当即一怔,当即检查起自己是否有隐藏好灵压,下一秒,病房门就被人打开了。
与她一样,朽木白哉此时也没有穿死霸装,只着一件雪白的单衣,月华逆着他的身形照在華盈身上,華盈抬头望去,发现朽木白哉的脸上没有什么血色,显得特别憔悴。
“这么晚了,是发生了什么事?”白哉见她呼吸不匀,皱了皱眉询问道。
華盈被这突然地捕捉吓了一跳,反问道:“你……你还没睡啊……”
听她说完这句话,白哉眼尖地发现華盈的眼眶有些微红。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因这寒冷天气所导致,但在華盈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后,她浓浓的鼻音就暴露出了自己的情绪。
“没睡。”他将華盈请进屋子里,阖上了门。俯下身子在華盈面前站定后他才看到她的脸上似乎有几道泪痕,“你怎么了?”
“为什么……要给我一半的灵力?”
華盈望着白哉,声音有些发抖:“稍有不慎,你也会没命的。”
见问的是这件事,白哉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坦言道:“因为…当时情况危急,没有时间等到其他人来共同为你塑灵……”
“我问的是这个么?!”華盈没好气地应了一句。
白哉顿了顿,看着她的脸庞,重新认真说道:“…………我想让你活着。”
微风吹起了纱帘,大概是看到華盈脸上的表情过于悲戚,白哉顿了顿,试图用轻松的话题安慰道:“我可不想被你说我克妻……”
他的幽默感一直很有限,華盈一眼看穿他在用拙劣的手段活跃气氛,眼神却更黯淡了:“……可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白哉顿了顿,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沉默了许久后,白哉才终于注意道她怀中之物,转移话题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恋次托我带给你的……”
華盈有些慌乱地将文件递给他,果不其然在白哉脸上看到了些许无奈的表情。他接过文件,努力地寻找话题寒暄道:“贺礼……已经送到了吗?”
華盈抬眼看他,他的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我根据印象做的,不知道尺寸是否合适,你试了吗?”
“嗯……试了,很合适。”
“那就好。”
“但是,长老们说那是朽木家的象征,并不允许我佩戴。”
白哉一滞,垂下了眼睑:“……是吗,抱歉,是我疏忽了。”
片刻的寂静过后,他将文件放在一旁,接着问:“明日的仪式……都准备好了吗?”
“嗯。”
“家主的担子,会很重。以后……你要注意休息。”
“好。”
两人说着没什么营养的废话,像是诀别一般小心翼翼地交流着,突然,華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微微抬高了声调,喊了他一声:“朽木白哉。”
“我……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白哉被她这连名带姓的叫法震慑住了,他愣了愣:“你问。”
“我在读真央的那几年,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華盈的脸皱成一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莨谷老师……是你派去教我们剑术的吗?当年的虚狩实习,救下我的也不是市丸队长,而是你,对吗?还有,冈崎翔太最后得以裁决……也是因为你吗?”
白哉的神色随着華盈问出了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后逐渐凝重,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有些慌乱地皱了皱眉反问道:“你去我的队长室了?”
“你只管回答我就是了!”
面对華盈严肃认真的面庞,白哉变得有些不安,他不清楚華盈此时的想法是什么,也不清楚自己的这份隐瞒是否会遭至她的厌恶,但思虑良久后,他却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承认道:“是。”
“哪一个是?”
月光之下,朽木白哉的侧脸显得比平时更加白的了,他停顿了片刻,抿了抿唇:
“都是。”
一瞬间,情绪好像开了闸的洪水般涌来,一浪高过一浪。看着他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華盈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下的时候就掉下了眼泪。
见状,白哉有些手足无措,他害怕華盈因为欺骗和隐瞒而对他心寒,此时有些不顾礼数地俯下身子,捧住她的脸将她的泪水抹去,沉声道:“抱歉,我以为……”
“白哉。”
華盈颤着声打断了他的道歉,往他的方向上前了一步,然后环抱住了他的腰。
“对不起……”
她的情绪翻涌而出,混杂着眼泪和呜咽埋进白哉怀中,尽数浸入了他胸前的衣袍。
白哉的身形僵了僵,似乎没想到一向排斥他的華盈会有此举动,但他的心也因为此举而猛烈地跳动了起来,在片刻的失神后将她轻柔地拥入,抚着她的发,任由她在自己的怀里发泄着情绪。
许久后,華盈才很努力地将情绪咽下去。她耸着肩,仰头郑重地看着白哉的眼睛,说:
“十一番队都是野蛮人,我也不例外。”
在白哉不解的询问目光下,華盈接着说:“我讨厌插花、焚香、点茶,我现在一点也没有规矩,吃饭的时候会讲话,喜欢把脚架在凳子上,笑的时候不会捂嘴,想吃什么也完全不忌口,在纲弥代家受过的贵族规训我已经全部都忘记了,以后也不会想遵守的。”
“我知道。”白哉的眉眼突然染上了一丝笑意,“我也都见识过。”
華盈撇了撇眉头,像是很不满他的戏谑:“我并不贤良淑德,也不端庄大方,我……我和绯真夫人,已经没有一点相似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白哉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用认真的眼神望着她,正色道,“華盈,我从未觉得你需要有任何绯真的特质,我也从没说过喜欢你是因为你像绯真。”
听到这句话,華盈心里狠狠一动。
“反正,朽木家的主母如果是现在的我的话,那一定会完蛋的。”華盈满脸纠结地抬头看他,白哉高大的身躯遮住了所有月光,在暗与影中,她那双眼睛红肿,却尤为黑亮,看着白哉一字一句认真道,“即使是这样,你也还是喜欢我么?”
“嗯。”朽木白哉半跪了下来,拉住了她的手,坚定地回答道,“即使你行似地痞,语似流氓,行走坐卧都没有丝毫贵族风范与仪态,我也还是很喜欢。”
華盈的眼眶中又漫上一汪晶莹:“你到底是在表白还是在骂我啊……”
看到她满脸泪痕一副委屈的样子,白哉轻轻地笑了笑。
“華盈,过去发生的事无法当做没有发生过,我有先夫人,也是无法抹去的事实。”
“在此之前,我也从没有想到自己会再次热烈地爱上另一个人,但这份感情同样认真,不参杂任何其他成分。”
白哉抹去她眼角的泪,表情很平静,但微微颤动的睫毛暴露了他的紧张,他声线低沉地问道:“那么你呢?你对我……是否还留存一些,名为喜欢的感情呢?”
人的大脑会美化曾经的记忆,尤其是执念。
在白哉这样露骨的目光下,華盈觉得自己好像无处遁形。他那双深邃的眉眼好像给她下了蛊,感受到白哉说话间的呼吸轻拂过自己的皮肤,華盈早已觉得喘不过气。
她对他从来就无法断念。
他也是。
无法按捺下悸动的心跳,想要努力摆出一副淡然的表情也只是徒劳。她睁着黑亮湿润的眼睛盯着白哉,轻轻动了动嘴唇:
“……喜欢。”
话还没有说完,便淹没在了潮湿的吻中。
像是期待了许久般,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在華盈给予了确切答案的那一瞬间,白哉便捧着她的后脑勺,封缄住了她后面的话语。
他像是拥着珍宝般紧紧贴着她,将她抵在门上,带着失控的热意和**一下又一下地在她的唇上流连。
在这个吻中,華盈好像暂时忘记了令她烦闷不已的所有事情。
她已经被清明的神智裹挟了多年,此时此刻她不想再去思考未来的责任、纲弥代家的复兴、以及自我的成就与价值……也不想再伪装和躲藏,在知晓了他曾切实又完整地爱着自己,華盈心中的克己与矜持已经尽数抛诸脑后,只想要享受和表达当下最滚烫的爱意。
他们因一纸婚约而被捆绑在了一起,然而在婚姻关系终于解除了的当下,才真正地找到了彼此。
漫天星河无声,半个世纪里蕴养的爱与恨都在这炙热的吻中得以释放,身体中流转的灵力也像是交融在了一起,得到了回应。
他们都是彼此的命运所安排的人,一路走来磕磕绊绊,却也就这样踉跄着走到了曾以为无法到达的尽头。
[星星眼]苦尽甘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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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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