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新一年的到来,冬雪消融,春枝抽条,萧瑟寒风开始化暖,直吹人间。
年过三十的男人有一头黑得像打翻墨水一样的头发,鸢色眼睛深沉得让人看了忍不住直起鸡皮疙瘩。他很白,穿着驼色风衣,身上缠着密密麻麻的绷带,也不知道是受了多重的伤才会裹成这样。
“太宰先生,找到你了!”不远处跑来一个白发青年,有些冒冒失失的感觉。
“啊啊,是敦啊。”被称为太宰先生的男人看向中岛敦,笑眯眯的,“正好我在寻找一位美丽的小姐殉情,敦君要一起吗?”
“……”中岛敦噎了一下,拒绝:“太宰先生不要说笑了,国木田先生正在到处找你呢。”
“诶~”太宰治拖长声音,“国木田一定是想把我拉回去加班吧,我才不要呢。”
中岛敦无语泪流,“太宰先生,现在是上班时间。”
“诶诶,不管嘛。”太宰治撇嘴,“好不容易天没那么冷了,鹤见川小姐一定无比思念我~作为一个男人,是不能让一位美丽的小姐伤心的。敦君能明白吧。”
请不要随便给鹤见川添上性别啊太宰先生!它只是一条河你要对它做什么啊!
中岛敦无声呐喊,冷不丁的一阵风吹过,即使冬天过去了,残余的冷意还是被春风携带而来,看样子还是要过一阵子春风才会彻底暖和起来。
太宰治打了个喷嚏,他抱怨:“啊啊都怪敦君找我说话,不然我现在应该已经在鹤见川小姐的怀抱里。”
三言两语打发掉思绪凌乱的中岛敦,太宰治哼着奇怪的歌,步伐惬意的离开,手里晃着一截落下的绷带,驼色风衣摆部在风中飞扬。
走着走着,他忽地一愣,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神情古怪,“诶诶,总感觉被奇奇怪怪的丑矮人打了……”
可四周除了偶尔一两个路人,再没什么。
太宰治摩擦下巴,笑得开心:“某个没脑子的蛞蝓,或许连投胎转世的路都找不到。现在还在哭兮兮的到处问路吧!”
‘你这家伙!’无法被人类以肉眼所看见的半透明身影气急败坏的瞪视,试图以此让太宰治感到害怕,赭色的头发极有辨识度,甜美端庄的面容小巧而精致,纵然表情有些狰狞,也无碍于他的美丽。
此时这个身份不明、疑似矮人又被称为蛞蝓的年轻男人被迫无奈的飘荡在太宰治身边,难掩无奈。
天知道名为中原中也的男人有多可怜!一生勤勤恳恳的打工,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好不容易打出GG,结果灵魂还无法脱离太宰治这可恶的家伙身边,被迫每日看他乱七八槽的日常。
中原中也只觉心累。
他郁闷无比,幸好这么多年来,他多多少少都习惯了太宰治的作风,心情很快平复下来。索性飘都懒得飘,任由自己被无形的束缚带着飘动,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太宰治当街搭讪女性,内心毫无波澜。
不出意料的,即使不愿意承认——太宰治确实长了一张十分好看的脸——但即便面对这样一张脸和张嘴就来的花言巧语,被搭讪的女士还是在他说出“一起殉情”这种话时投以看神经病的目光,微笑的拒绝了太宰治的提议,女士头也不回的离开。
或许心里还会骂一句晦气?
“唉……”长叹一口气,太宰治有些伤心,“殉情难道不是最浪漫的死亡吗?”
中原中也在他边上,不屑撇嘴。
死亡怎么会浪漫?
忙碌一天,太宰治还是没能成功找到志同道合的女士,忧郁的走到饭店点上一份蟹腿饭。
“即使是美味的蟹肉也不能抚慰我受伤的心灵!”
这么说着,他吃饭的动作却没停顿一点。
中原中也盯着柜子上别人在饭店留存的红酒,再次感慨死亡的痛苦。
想起自己死去后被太宰治糟蹋的红酒,他怒从心生,回头狠狠踹了太宰治一脚。
理所当然的,他踹了个寂寞。
中原中也更生气了。
他抱臂冷眼看着扒干净蟹肉却只吃三两口米饭的太宰治,心中恶毒的诅咒:就让胃疼痛得更猛烈些吧!
太宰治吃完蟹腿,伸手掏掏口袋,沉默。
他两眼游移的扫过店里为数不多的顾客,表情逐渐严肃。
‘哈哈!我早说你钱包丢了!’中原中也乐了,蹲在太宰治旁边,表情得意,‘在你今天搭讪第五位女士时,她的男伴突然冲出来推你一下时。’
一只薄薄的钱包“啪——”的就掉了,不知道会便宜哪位幸运儿。
一分钟后,太宰治默默掏出手机,如泣如诉:“敦君,拜托快来救我!”
“呃?!太宰先生,发生了什么事情?!”
“总之,快来就对了!”
‘……’
中原中也忍不住心疼可怜的小老虎,又颇为恨铁不成钢。
这么多年了,怎么就不长长脑子呢?
太宰治这家伙能有什么事?就是世界下一秒就会毁灭,太宰治也能活到第二秒,然后才死在第三秒。
白色衬衣的小老虎很快赶到,还带寒意的春日里,他没有穿外套,甚至因为来得急,出了一身薄汗。
他的身后,已经长为女性的泉镜花仍如少女般青涩美丽。
“太宰先生?”
太宰治看着两人,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可怜兮兮的掏出空荡荡的口袋,道:“敦君,镜花,请务必援助我!”
中岛敦“……”
泉镜花“……”
中原中也‘……死吧,混蛋。’
相处多年,中岛敦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叹了口气,拿出自己可怜巴巴的余额给太宰治结了账,剩下的一股脑塞给他,“还有好久才发工资,太宰先生,你要省着点花。”
镜花眨眨眼,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一遍中岛敦的话。
‘……其实他有钱……’即使知道中岛敦听不见,中原中也还是忍不住嘀咕了句。身上没有现金,不代表他就真没钱了。
太宰治面不改色的把钱塞进口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真的太感谢了!”
见他真收了,中原中也破口大骂:“烂人!”
可惜烂人听不见,所以烂人不是烂人,还叫太宰治。
夜色沉沉,掠过鹤见川的风湿润寒冷,穿过窗户从缝隙里闯入室内。
洗过一个冷水澡,正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给自己重新缠上绷带的男人发梢还淌着水,打湿了浴巾。
中原中也嘀嘀咕咕的坐在旁边,看着太宰治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房子里静悄悄的,毕竟人类并不能听见灵魂的声音。
终于缠好绷带,就着路灯的光看了看,太宰治满意的点点头,随手扯掉浴巾开始穿衣服。
只是稍稍时间,衣服便湿了一片。
太宰治浑不在意,哼着奇奇怪怪的歌走进卧室直接躺下,语调拖得长长:
“晚安,小蛞蝓。”
中原中也跟着进来,对这话却没什么反应。
一开始太宰治说这个的时候他吓了一跳,以为他能看见自己,还激动了好一阵。后来才发现,太宰治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毛病,纯粹跟空气说的,搞得中原中也颇为无语。
拧眉看着湿漉漉的头饭和床铺,中原中也不太高兴的在边边躺下,‘就算我其实根本什么都碰不到,可一想到躺在一张湿掉的床上果然还是很膈应啊!’
不过他也做不了什么,索性侧身眼不见心不烦。
他闭眼,疲惫感如潮水涌来。不久,他便陷入了难以抑制的灵魂的休眠中。
另一边,太宰治并没有如同他所说的那样“晚安”,只是闭着眼。
他躺在床上,默默忍受头脑与胃部传来的双重痛楚。
疼痛,保持着头脑的清醒。
于此不会陷入睡眠,不进入使人厌憎的梦境。
那日春风宜人,红花开得烂漫,乌云却遮蔽了蓝天。
森鸥外说,
世上再没有双黑。
猝然睁眼,眼底猩红,表情是冷漠的,彷佛半点不受痛苦的影响,闲适自在的起身,走出房门,外头已经蒙蒙亮。
原来时间过得那样快。
突然被拉扯了一下,中原中也从休眠中惊醒,看着太宰治双眼还有些发懵。
怎么个事?
而后才反应过来,太宰治起床了。
不。他根本没睡。
并没有意外,这不是中原中也第一次发现这种情况,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看着太宰治漫不经心的走到厨房给自己煎了一个鸡蛋,倒了一杯不知开了多久的牛奶作为早餐,中原中也跟在他身边,表情闷闷的。
半晌,他戳空气一样戳戳太宰治的肩膀,“你什么时候才能死掉啊?”
有些人就不适合再活着。
比如太宰治。
比如他自己。
当然,如果他这样的状态还算活着——
太宰治起得早,却没有准时前往武装侦探社上班,而是坐在还略有湿意的沙发上玩起手机。
中原中也凑过去,撇嘴。
又是一些他看不懂的乱码。
也不知道太宰治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
直到日上三竿,电话都来了几回,太宰治这才慢悠悠的收起手机离开房子。
中原中也在他的身后,回头看了眼曾属于他的地方。
没房的家伙霸占了旧搭档的房子,真是人心不古——
侦探社里不算热闹,国木田正奋笔疾书,中岛敦整理着资料,其余人也各司其职,忙忙碌碌的。
“啊,太宰来了。”戴着帽子的家伙手里拿着开封的薯片,嘴角沾了碎屑,眯眼看着推门直入,动作自然流畅躺在沙发上的男人。
“嗨,乱步君。”打了个招呼,太宰治长腿搭在扶手上,手上完全**摊开,他双目认真的阅读。
“这种东西都已经能倒背如流了吧,太宰先生。”中岛敦拿资料路过吐槽一句,从认识开始就一直见太宰治看这本书,算算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吧!
意识到时间的久远,中岛敦恍惚一下,又摇摇头继续整理资料。
新的一年里,要重新整理归纳往年的资料,侦探社里都非常忙。
太宰治眼也不抬,“话是这么说,但每回看都能发现一些新意,令我思绪大发。”
中原中也坐在沙发背上,疑惑的凑近看了眼,纳闷:‘我怎么没看出什么心意?’
跟着太宰治看了几年,他都要看吐了。
完全搞不懂这种酷刑一样的死法有什么好看。
“太宰。”乱步突然叫了太宰治一声。
“嗯?”太宰治微笑看向他。
推了推眼镜,乱步说:“你有分寸的,对吧。”
太宰治点头,笑容不变,“当然。”
于是乱步便低头继续吃薯片,“咔嚓咔嚓”声在侦探社里不绝于耳。
社长不在的日子,是乱步快乐吃粮食的美好时光。
中原中也看看乱步,又看看太宰治,不懂他们在打些什么哑谜。
剧本精的世界谁懂啊!!!
当中原中也看到那一页纸的时候,终于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哑谜,也傻眼了。
冥冥之中,中原中也无比确定,这是来源于“书”的一页纸。
天哪!太宰治竟然得到了这个!
眼见太宰治提笔,中原中也呼吸一滞,大脑混沌一片。
他要写什么?
隐隐约约的有个念头,中原中也立在一旁,有些焦躁。
——中原中也一直在我的身边——
中原中也看着,瞬时五雷轰顶,惊愕不已。
太宰治继续写:
——我们还会再见——
只有这两句话,太宰治停笔时,纸页上墨水开始扭曲跳跃,彷佛下一秒就会从纸页上消失。
但过了一会,它并没有消失,反而多了几行字,就像世界在自圆逻辑。
——当港口Mafia五大干部之一的中原中也死于大战后,基于他作为荒霸吐载体,于此融合神明的力量而灵魂不灭,黄泉无法承载未亡神明的力量而致使其灵魂流浪人间。
他的灵魂苏醒在重要之人身边,直到有人在“书”写下关于他的事物,他将重现世人眼中——
中原中也愕然。
“中也,原来你一直在我的身边——”
中原中也猛地看向太宰治,发现他的目光直直落在自己身上。
他心头一颤,垂首这才发现自己不再半透明,并脚踏实地。
太宰治微笑,“中也,作为一只狗,你真的很不合格。”
“……”中原中也抬头,微笑,“去死吧混蛋太宰!”
一只合格的狗狗,应该一直伏在主人膝上,并在冬日里充当主人的暖水袋。
今天,是一个好天气。
当了多年阿飘的中原中也好不容易重新拥有实体,在粗暴的把神经病搭档打昏拖到床上后,他高兴的开了一支帕图斯。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只高脚杯,倒了一杯醇香的红酒,抿了一口,皱眉。
他看看帕图斯,又看看高脚杯,再看看自己。
“……”
索然无味的把酒放下,他看了眼书页,挪开目光劲直走进厨房。
太宰治这一昏,从上午十点多昏到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发自灵魂的、久违的舒适感让太宰治也忍不住闷哼几声,他活到了下僵硬的四肢,循着飘香的味道出了房门一直到厨房。
地上还放着没得及收拾的超市袋子,赭色细软半长的发在颈后扎成一个小马尾,居家服穿在身上,正忙碌的做着最后一个菜。
太宰治眯眯眼,“你出门了?”
中原中也回头白了他一眼,“送菜上门。”
他又不是傻,死了这么久的人突然出现一定会掀起风波,所以他谨慎得连上门送货的小哥都没见着他。
“行了,晚餐好了。”
异能发动,重力操控着几碟菜放到餐桌上,中原中也自顾自的舀了小半碗米饭,也不管太宰治,就这么坐下吃了起来。
太宰治看着他,什么也没说,他也只舀了小半碗米饭,见中原中也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想也没想把菜都扒拉到自己自己。
“?”中原中也一顿,怒了,“我做的!”
太宰治不语,慢吞吞的吃了起来。
中原中也等了几秒,气笑了,“好好好,你要是不全吃光,我直接给你灌下去。”
“噫…中也好可怕!”太宰治抖了抖,双手半合挡在面前,可怜的重复道:“中也太可怕了!”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扔下碗筷回房了。
太宰治看着房门被狠狠关上,呆了会,眼神转向酒柜下小桌的帕图斯,低低“呵”了一声,默不作声的继续吃饭。
等太宰治吃完时,已经是差不多一个小时后。不过饭菜都被吃得干干净净,只是他眉头忍不住皱起,捂着肚子难受不已。
太久没好好吃饭,肠胃不适了。
翻出药箱,原以为会看到一堆早过期的药,没想到一打开,入眼全是新药。
太宰治愣了一下,翻出胃药吃了下去,缓了会,感觉好受了些才走到卧室前,轻拧房门,没拧开。
他也不慌不忙,淡定的掏出一根铁丝捅进锁孔,三两下门就被打开了。
一进门,没见中原中也。倒是浴室传来水声。
太宰治做到床上,靠着床头闭眼。
水流滑过躯壳,蒸汽如云似雾,发梢湿漉漉的,眼睛润亮……
“混蛋太宰,撬我房门!”
一股热气袭来,带着清新的沐浴露香气,潮湿的,令人喉头发哽的。
太宰治睁眼,便瞧见小蛞蝓头发湿漉漉的,穿着浴袍,一脸生动的怒意。
他耸耸肩,“毕竟我也是睡这里的,你锁门,我自然可以撬门。”
中原中也无语,“这是我的房子。”
“在七年前就已经不是了。”
“……”
“……”
中原中也别过头,嘟囔一声,烦躁的擦了擦头发。
太宰治沉默一会,上前拿过擦头巾给个子小小的人擦发,指尖不经意触及脖颈,红红的皮肤,比寻常人体温要高。
他垂眸认真擦发,意识到眼前人并非幻影,却没有多高兴。
擦了半天,中原中也有些不耐了,拨开太宰治的手,粗声粗气道:“行了,干得差不多了。”
太宰治收回手,坐在床上静静看着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有些受不住这目光,无奈道:“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虽然中也……嘛!反正我是不会主动移开视线的。”
中原中也突然愣住,恍惚一瞬。
在多久以前,也曾听过这句话?
夜色朦胧,冷月高悬。
“所以说为什么你要和我躺一张床上啊……”
平躺在大床上,中原中也瞪眼。
“中也也可以选择去睡沙发。”
不!果断拒了!
郁闷的侧身不想看见太宰治,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有点烦,把被子拉到下巴上。
寂静半晌,太宰治突然凑近,吓得中原中也一个激灵,直接跳下了床。
“你干嘛?!!”
太宰治摸了摸手下中原中也原来躺的位置,神色淡淡,“添张被子吧。”
中原中也顿了顿,意识到了什么,默不作声的打开衣柜翻出一床被子,安安分分的重新躺回床上。
过了会,他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太宰治好久才道:“你没有把帕图斯喝掉。”
想起那一瓶开了的帕图斯,中原中也心痛一秒,叹口气,抱怨:“我可是很高兴的拿了我最喜欢的帕图斯的啊!”
结果喝到嘴里根本没一点味道。一开始还以为是太宰治对他的酒做了什么手脚才会这样,结果却是他自己的问题。真是气死人!
“中也能吃饭吗?”
中原中也惊悚的歪头,考虑了一下,才他吞吞吐吐回他:“都吐了……”
太宰治不出声了。
中原中也睁着眼睛等了半天,太宰治也没再说一句话。胡思乱想着,他竟然就睡着了。
安静的夜里,只有太宰治的心跳声是迷途使者的坐标。
高温度热水冲涮身体,可短暂使身体表面温度提升。
第二日天一亮,中原中也便被照进卧室的阳光刺醒。
他起身揉了把乱糟糟的头发,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被拉得大开的窗帘无语。
再看身侧,男人睡姿规矩,面容平和。
“没睡就不要再赖床上啊,太宰。”
“不,我睡得正香。”
“那和我说话的是什么恶鬼吗?”
“也许是山羊的神明也说不定。”
“有这样的神明真是不辛啊!”
“哼,只有愚蠢的小鬼会这么觉得。”
中原中也把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一翻,直接把太宰治整个人盖住,“安息吧。”
他下床,穿鞋时看了眼双脚,“你上班要迟到了。”
“请不要对一个亡魂说这种可怕的话。”
被子里的声音闷闷的,太宰治掀开被子坐起,目光懒散的看着中原中也,“我的女仆,早餐我要一份完整的蟹肉。”
中原中也皮笑肉不笑,“蟹肉没有,但青花鱼的材料十分丰富。”
太宰治肩膀一垮,唉声叹气的下床走进浴室。
中原中也踢踢鞋子,也忍不住叹息。
生活不易——
理所当然的,太宰治又翘班了。
他没个正形的瘫在沙发上,尾音拖得长长:“中也,我已经要饿死在这美丽的春日里了~”
厨房里,中原中也面无表情的剔着蟹肉,闻言忍不住暴怒:“那就死吧,绷带浪费装置!。”
“好过分!”
太宰治露出受伤的表情,手捂着心口,重复:“真的好过分啊,中也。”
没好气的端着满满一盘蟹肉出来,中原中也落座一边,“不要这样污蔑我。”
动作飞快的霸占的一整盘蟹肉,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太宰治感叹:“只有蟹肉是最美味的。”
从鼻腔挤出一个“哼”声,中原中也目光掠过放着笔纸的桌子,顿了顿,迟疑。
“中也。”
中原中也抬头,太宰治已经吃完最后一点蟹肉,嘴唇还沾着点油光碎屑。
“我们出去走走吧。”
中原中也一愣,惊讶道:“没关系吗?”
太宰治微笑,自信回道:“当然没关系,毕竟小矮人就那么一点点,根本引不起任何注意。”
“混蛋太宰!!!”
——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春寒料峭。
鹤见川边上的公墓来了两个男人。
高挑男人驼色风衣着身,矮个子男人一身黑西装,戴着一顶帽子,在咋暖还寒的风中静默矗立。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良久,中原中也略微不解的问。
织田作之助,曾经港口Maifa底层的一位杀手,后来机缘巧合与当时还在港口工作的太宰治相识,两人与当时异能科安插在港口的卧底坂口安吾成为好友,后来织田作之助死于一场战争中,坂口安吾也回归了异能科,至此三人组彻底消失。
但,为什么会带他来这里呢?
平心而论,中原中也虽然因为太宰治的原因认识织田作之助,但并不熟悉。
对此,他感到困惑。
“中也。”
“嗯?”
“如果我在书上写下织田作……”
“那种事情,还是要征得当事人同意。”
“……”太宰治耸耸肩,“好吧,看来织田作并没有被写下的缘分。”
中原中也将目光移到远方,好半晌才再次出声:“横滨现在很好。”
“是吗?”太宰治看了看,觉得再怎么看也就那样,“中也想要一直看着横滨吗?”
“我一直在看着。”
“……”
沙沙叶子摩擦声伴随着车水马龙的杂声组成横滨,今日春光正好,万里无云,飞机路过上方,又很快变成小点消失不见。
太宰治看了会,“啊啊!今日的鹤见川小姐实在美丽,请务必和我殉情。”
说着,他投身于河流。
中原中也心下一惊,想也没想的跟着跳下水把人捞起来,骂道:“混蛋!至少远离我的视线啊!”
“欸~明明是中也太爱管闲事,怎么能怪我呢。”
没好气的脱下外套扭了把水,中原中也坐在水泥地上,翻着白眼,“和你这种人,我没什么好说的。”
身上还淌水,太宰治眼皮微微一掀,突然以坐为跪,上身凑到中原中也面前,一只手抓着他的小腿。
“?!”中原中也瞳孔一缩,受惊挣扎了一下,“不要突然凑过来啊!”
“中也,我看不见你的腿。”
中原中也张张嘴,好一会才挤出声音,
“毕竟我已经死掉了嘛。”
留下来的,是不灭的灵魂,是不该为人所见的神明
“书的质量也太差劲了,还好我没有写下织田作。”这么感叹着,名为太宰治的男人甩头,水珠飞溅。
中原中也无语,差劲不差劲的不清楚,反正用书将他重现人间的太宰治是挺疯的。
湿漉漉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寒风一吹只会冷得人直哆嗦。但奈何一个“人”不是人,是人的家伙脸白唇紫了都不带抖一下。
天上的太阳逐渐开始升温,光线慢慢的变得灼痛。
坐了也许好久好久,傻乎乎穿湿衣吹冷风的两人才后知后觉的起身,气氛寻常道:
“回去换个衣服?”
“不嘛,我想要去吃一顿大大大——的海鲜大餐!”
“这样子去绝对会被当成神经病的吧!”
“欸,明明是潮流。”
“果然是神经病。”
“好过分!”
真的太过分了,中也
“带我到侦探社?”次日,听到太宰治的话的中原中也大吃一惊,“我可是不该存在了的欸!”
“没关系的嘛,谁让中也一直催我去上班。为了不让中也成为可怜兮兮的、等待丈夫下班回家的家庭主妇,我可是费了很大心思的。”
“你只是唯恐天下不乱吧!绝对!”
不管怎么说,中原中也还是跟着太宰治到达了侦探社。
“太宰先生,你来……呃,咦?咦咦咦!”正巧在入口整理着卫生的中岛敦看着太宰治身后容貌精致的男人,吓得眼睛溜圆,“是我眼花了吗?为什么我会看见一个和中也先生长得好像的人?!”
中原中也扯扯帽子,纠结了一秒,“好久不见……”
听到动静的侦探社众人走过来,一开始还不明所以,看到中原中也后都惊得傻眼。
“啊,漂亮帽子君,好久不见。”乱步走过来打了个招呼,淡定的又走回去。
“中也…先生?!”泉镜花震惊的走过来,一向少有表情的她此刻表情崩坏。
对比乱步,她这才是正常人看到死而复生的人的正常表现嘛。
心中这么想着,中原中也朝她微微颔首,佯装镇定——毕竟已经好久没有过交流,一时找不回做人的感觉——不再吭声。
太宰治终于开口,“小蛞蝓回来待几天,大家还有时间和他说话,就不要把我挤在门口了。”让我去坐沙发!
多么离谱的回来待几天。黄泉还会放年假?就算是,这年假也放得太迟了。
心中吐槽,侦探社的众人虽然还心有疑惑,但也不好再围着各自散去,只是忍不住时不时看向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感到了久违的拘谨。
太宰治此时到了社长室与社长福泽谕吉谈话,中原中也生无可恋的坐在沙发上,心中十分后悔于自己没有坚决拒绝来侦探社的事情。
好在,侦探社的门扉被叩响,中原中也不禁眼睛一亮。
忙起来好啊忙起来。
中岛敦离得近,便走过去开门,“你好,这里是武装……”侦探社。
看着门外一水的黑西装,中岛敦的话卡壳,下意识回头看向中原中也。
□□驾到,统统闪开——
“中也!”“弟弟!”“中也先生!”“……”
中原中也看着涌进来的□□人员,一时心情复杂。
他站起来,乖乖的喊道:“大姐。”
剩下的人,拜托就这么让我忽略掉吧!
万黑丛中一点红的尾崎红叶上前上下打量中原中也,眼眶泛红,“我原以为是……没想到,真的是你回来了。”
中原中也不自在的垂眸,该怎么才不会让他们再伤心一次?
中原中也心中再生悔意,包括昨天,他就不该出一点点的门!
怎么想,都是混蛋太宰的错——
“咦,好热闹。”
从社长室出来,太宰治也不见意外,走过来冲□□众人打招呼,“红叶大姐,魏尔伦先生,芥川,银……欸,人来得很齐嘛。”
只是不见森鸥外。
才这么想着,门外又走进一个裙装萝莉,眼睛大大的,金色长发很是吸睛。
“哦,爱丽丝酱。”
爱丽丝并不理会阴阳怪气的太宰治,目光紧紧锁在中原中也身上,“中也!”
只是眨眼间,她已经扑到中原中也怀里。
“爱丽丝小姐……”中原中也抬手,有些无助的看向尾崎红叶,“大家……”
大家的反应是不是都不太对?死而复活耶!拜托你们要么警惕要么贪婪一点啊!
还是太宰治大手一挥,把中原中也拉到自己身边,冷酷无情道:“看过了就离开侦探社吧,现在可是上班时间。”
只有从你嘴里说出这句话充满讽刺意味,可闭嘴吧你。
中原中也都怕红叶大姐下一秒就拔刀相向、魏尔伦反手开大,不过他这头战战兢兢,尾崎红叶等人听了太宰治的话却是不情不愿,但都听话的离开的,反倒让中原中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做了什么?”等侦探社安静下来,中原中也好奇的问。
“这并不是没有脑子的小矮人需要关注的问题。”太宰治闲适的躺在沙发上玩着手机,冲中原中也挑挑眉,“女仆小姐,请为你的主人倒一杯水,不要热不要冷,温的也不要。”
“?”
你在讲什么狗屁不通的话?
奇奇怪怪的一天就这么即将过去。
傍晚时分,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走在回家的路上,影子被夕阳拉得长长。
鹤见川流淌着,一如从前。
“实在令人惊讶。”远远的,坂口安吾收回视线,神色平淡,好似波澜不惊,“不用再跟着了,很快就会恢复正常。”
“讨厌的视线消失了呢。”漫不经心的,太宰治轻哼几声,突然跳到中原中也身后,“啊呀,中也不能动了!”
中原中也莫名其妙的回头,见太宰治踩着他的影子,无语,“你是三岁的孩子吗?”
太宰治撇嘴,“中也真的太无趣了。”
“是你太幼稚了。”
扭头,太宰治见前方有一棵树,顿时眼睛一亮,跑过去兴奋的冲中原中也道:“啊!这棵树的分叉长得好适合上吊!天哪!太完美了!”
中原中也走过去抬头看,竟然顺着他的思路思考了一下,“不过挂在这里会吓到路人吧。”说完,他才反应过来,恼怒的瞪眼。
这些年来一直被迫跟在太宰治身边,搞得他思维都有些拐不过来了。
尤其是太宰治惊异的目光更令他感到些许难堪。
太宰治张着嘴,夸张道:“天哪!小蛞蝓被奇奇怪怪的的东西附体了吗?好可怕!”
中原中也羞愤,扭头就走。
太宰治在他身后轻笑,脚步悠悠。
狗狗生气了——
第二日清晨起来时,太宰治已经看不见中原中也的下半身了。
如果不是还能触碰到,真的很让人怀疑中原中也是怎么还能只能直立行走的。
好在看不见了还能穿裤子遮掩,反正不脱裤子也发现不了。
太宰治围着中原中也研究了好生一会,感慨:“中也现在特别适合被抓去研究。”
谢谢,倒也不必。
中原中也不喜欢研究室,剜了眼太宰治,“先说好,我今天,绝对不要出门!”
绝对!
看我坚定的目光。
“去买帽子吗?”
“去!”
——坚定——
人生已经失去品尝美酒的机会,怎么能再失去优雅的帽子呢?
中原中也跟着太宰治来到商场,眼睛装了雷达一样扫视。
他很快就找到了目标,隔着玻璃双眼闪闪发光,“再也没有比这更有品味的名字了!”
早在还是灵魂状态时有次跟着太宰治来到这里他就看上了这一顶帽子,本以为这么好看的帽子早被人买走,没想到还在,实在令人惊喜!
“蛞蝓的审美还是和以前一样呢。”太宰治走过来,啧啧几声,“令人费解。”
中原中也懒得搭理他,目光紧紧赖在帽子身上,“我要买下它!”
太宰治撇了眼价格,掏出一张黑卡,对走来的工作人员道:“刷卡。”
反正花的是小矮人的钱,豪气一点怎么了?
喜滋滋的戴上新帽子,中原中也满足道:“已经够了。”
太宰治怔了怔,“不再看看?”
“没有这个必要。”
好吧。太宰治无所谓的耸肩,“去游戏厅吗,中也?”
“去。”
这次绝对不会再输
“K-O”
面无表情的看着屏幕里跳出的大大字母,中原中也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手上青筋微爆。
“啊哈!我又赢了呢,中也。”
为什么啊!!!
中原中也哀怨,少年时输给太宰治,如今还是输给太宰治。
他感到无比伤心,瘫坐在椅子上,失神的看着天花板。
太宰治俯身占了他的所有视线,“在想什么呢,中也?”
中也看着他鸢色眼瞳,半天才出声,“我一直…一直在。”
鸢色瞳孔颤动,倒映着的人清晰又模糊,翻涌的情绪像浪潮,耳中再没别的声音,身边再没世间拥挤。
好像过去了一百年,他才慢慢道:
“毕竟中也是我一辈子的狗——”
十五岁的青空明净无邪,今天的春日下起淅淅沥沥的复苏之雨。
窝在家中,中原中也在窗前抬起人类再看不见的双手,歪歪头,感觉颇为怪异。
“啊,手不见了呢。”太宰治凑过来,夸张的围着中原中也走了一圈,“不会明天中也就剩下一个脑袋吧?想想就觉得非常可怕呢~”
中原中也狠狠一皱眉,显然是被带入了想象之中,半晌打了个冷战,给自己戴上了黑色皮质手套。
“看不见却摸得着……中也很适合去做一些偷偷摸摸的事情嘛。”捏捏中原中也的手腕,太宰治若有所思,转而露出诚恳的表情拜托道:“中也,就这样去偷拍森先生吧!”
中原中也跟不上他的脑回路,愣愣的问:“为什么要偷拍首领?还有,我才不会做这种事情。”
“我们将森先生的黑照卖上一笔大价钱——欸,中也不愿意吗?明明是我的狗来的说,但中也总是不听话,是个差劲的狗狗。”
“混蛋青花鱼,在此之前,如果你不想你的黑照先一步流露出去——”
“我才不会被拍到黑照。噫~难道说中也要趁我洗澡时去偷拍我的裸|照吗?这样的话,我不就被中也看光光了吗?”太宰治面色严肃,“这样是不可以的,我还要寻找美丽的小姐殉情,不能被中也玷污。”
“不要自顾自的说些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的话啊,混蛋!”中原中也气得一个飞踢,神色愤怒,“谁会干这种事情啊!”
春雨不歇,连绵不绝。
夜深人静时,连白日里格外闹腾的孩子都会安静下来。
七年有多么遥远?
中也,第三个七年的时候,我希望是一个下雪的日子。
若说风雪寒面,怎能略白头
第三天的时候,并没有如同太宰治所料想的那样,中原中也还剩下一个头。
此时屋内咋一眼已经看不见第二个人的身影,只有仔细看时,才会发现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形轮廓。
太宰治伸手,什么都没有碰到。
“中也,能听到我说话吗?”
‘当然。’想也没想的回答,中原中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差不多又变回以前的状态,不禁沉默。
等了会,没有得到答复的太宰治目光紧紧盯着人形轮廓的动作,“这样吗,是我听不见中也的声音……真的太棒了,再也不用听蛞蝓唠叨了。”
‘……’
步子闲适的走到客厅的一张书桌前,先头的“书”页还静静的放在这里,上面寥寥几行字,还有大片的空白。
‘喂…你这家伙不会还想写什么吧?’中原中也在他身边,胆战心惊的看着他,‘别想不开啊,我这样挺好的。’
‘你看不见我,我还能肆无忌惮的揍你呢。’
太宰治拿起纸张看了看,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拉开抽屉把纸张放进去,又掏出手机,点了几下。
中原中也凑过去,只看见他删掉了什么。具体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中原中也其实还是蛮好奇太宰治怎么突然得到一张“书”页,毕竟自己一直跟在他的身边,竟然也没发现,还挺令人挫败。
不过现在想问也问不了,问了也没有意义。
这么想着,阳光突然洒了满身。
昨天还下了一天的雨,今天却是阳光明媚。
中原中也回神,这才发现自己被太宰治带着出了门,他纳闷的看着太宰治,心想自己现在这状态可比之前“死而复生”的样子看着还吓人,跟幽灵似的,带他出门是要随机吓死几个路人吗?
——路人的命也是命——
一路走到鹤见川,好在中原中也这若隐若现的模样没被人注意到,估计见了还以为是自己眼花。
左右看看,也没什么奇怪的东西,中原中也更摸不着头脑了,‘来这里做什么?’
可惜太宰治听不见,他休闲得如同家财万贯的无业游民一样轻松惬意,站在鹤见川的边上任由阳光照射、风吹满面。
波光粼粼的鹤见川、河流无声的鹤见川,见证横滨的鹤见川……
这座城市拥有三刻构想,多年过去,已经发展得如火如荼,变成了一座媲美东京的城市。
危险又美丽,充满神秘与机遇。
“中也,青森也会像这里一样吗?”
青森?
中原中也一愣,那是太宰治的故乡,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问题呢?
突然,太宰治长长叹息,“一想到故乡信奉的是荒霸吐,就感觉这个世界真的是太糟糕了。”
‘……’
“小蛞蝓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合格的神明嘛……”
中原中也不由面容一阵扭曲,不大服气,又无言以对。
太宰治又道:“狗狗可离不开主人,主人的一生都要为狗**心,真是让人头疼……养狗狗果然麻烦。”
“拜托了中也,成为一只合格的狗吧!”
‘都说了我不是狗啊……’有气无力的驳道,中原中也心累的蹲下,‘所以你果然……’
话音未落,“扑通”一声炸开水花一片。
鹤见川的岸边,宁静又温暖。
春日还暖,风和日暄。
设定:中原中也死掉后,太宰治三十多岁时发生的故事
含私设,会有ooc
看看就好,不要较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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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春风赴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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