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的京城,就像善变的小孩子,前几天还能看到熹微的阳光,可接着就下起来了蒙蒙细雨,并渐渐有猛烈之势,不过两天,就化作雪花飘落了下来。夜里的东北风从呼啸而过,令人骨瑟,却让女孩们在前一阵子高频率的比赛里变得火热的心渐渐冷静了下来。但这雪来得突然,也去得猝不及防,仅仅一天,天空就又变得明朗了起来。
好在体操馆里的温度永远都是那么合适,新换的一批器械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金属光泽,海绵坑里的新海绵散发着特殊、好闻的味道,让丁蓁宜感到莫名的心安。
“冬训第一天!天气好好。”雪霁天晴,地上还留着一小堆一小堆的雪,一脚踩上去,发出“咯吱”一声响,好似一只鼓槌,敲响了冬训的钟声。丁蓁宜冲在前面,程思佳和曹晚宁一左一右地走在她后面,从宿舍到训练馆的路不长,但丁蓁宜走走停停,十分惬意。
“第一天应该很轻松,”程思佳分析道,“应该就是做做基础训练,然后集体交待一下冬训的目标。”
她们三个到得并不算早,二组的叶秉源和林媛圆两位教练已经将队员们集合在了自由操的垫子上,两位教练看起来都很严肃,平时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叶秉源此时竟有了一丝不怒而威之态。再看看场地上的四个女孩:艾郁亭看起来神采奕奕的,两只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叶秉源,好像要在他的头上盯出一个洞来;平时嘻嘻哈哈的秦姿筱此时的神情竟然和教练十分相似;谭诗雅——这位在国家队代训的女孩被暂时安排着和二组一起训练——正十分专注地听着,不愿漏掉每一个字;刚刚做完脚踝手术、还处在康复期的晋霖霏右脚裹得像粽子一样,却也站在一旁听叶秉源讲话,康复用的拐杖静静地靠在墙角。
“霏霏姐脸色可不好看,”丁蓁宜好奇地向自由操场地瞟了好几眼,“看起来像好几天没睡好觉一样。”
“换我我也不会好看,”程思佳说,“手术之后最需要的就是静养,冬训计划什么时候不能说,非让她跟着其他人一起,搞得像第二次动员大会一样。”
“嘘——”曹晚宁拍了程思佳的肩膀一下,“刘导不是不让我们随便评价别的教练组的训练计划吗,要是让他听到了,又得数落你。”
“疼——”程思佳作痛苦状,“你怎么下手没轻没重的,练杠子练多了?”
刘玉龙早早地就在场地里等着了,令人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像其他教练组一样把队员们集合起来一起为冬训设下目标,而是用不置可否直接分配了任务。曹晚宁直接被一组的助教——崔源拉到了高低杠下,开始了50个屈伸上摆倒立的热身任务;丁蓁宜和程思佳就在丁华梅的指挥下扶着平衡木开始练习踢腿。
“欸?怎么不说我们冬训到底要干什么啊,规则又有改动,难道我们成套不用改吗?”刘玉龙盯着她们练了一上午的老动作,只字未提新成套规划的事,丁蓁宜不禁狐疑。
下午的训练,丁蓁宜的疑惑很顺利地就解决了。
正练到一半,一群抗着摄像机、拿着话筒的人就进了训练馆,教练们好像早就知道一样,从容地和记者和摄影师们进行交涉,几台乌黑的摄像机也很快分散到了不同的地方,开始拍摄不同的训练素材。
“我怎么感觉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就我们仨不知道。”虽然程思佳很快就反应过来每年冬训开头都会有电视台来报导,但她还是有些惊讶,为什么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丁蓁宜正在高低杠上练习蹬杠shapo接京格尔的连接,一不小心脱手飞了出去,好巧不巧,这一幕还正好被摄像机记录了下来。
“收紧核心,不要分心。”刘玉龙皱着眉头看了丁蓁宜一眼,方才十分好奇的丁蓁宜感到有些心虚,赶紧握住杠子重新做了一遍——这次成功了。
训练馆的另一边,手持话筒的记者已经开始了采访,二组的几个姑娘们看起来了游刃有余,十分清晰流畅地向记者说出了自己的冬训目标——看来叶秉源上午的“大会”还是很有作用的。艾郁亭颇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直接明确地点明“我要进一步提升高平,争取明年把它们提升到一个世界级的水平。”相比之下,曾经的同门师姐周书瑶看起来就含蓄了很多,只说了自己要进一步提升全能,争取补一补平衡木的短板。
“你呢,蓁蓁,冬训有什么计划。”待记者的话筒转向自己,丁蓁宜方才回过神来,突然一下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才好。
对于冬训的计划,她有想过,但非常模糊,几乎很难用语言表达出来,与此同时,刘玉龙正站在不远处,认真地听着队员们讲的每一个字。
“嗯……我……想,就是,肯定还是要抓全能,高低杠争取优化一下编排……嗯……把那个弧形去掉,跳马就是要稳定现在的两跳,争取出900……,平衡木要……练出D以上的下法,然后改编排……,自由操就是稳定,然后争取出720旋。”丁蓁宜边说边想,边想边说,终于吞吞吐吐、但总算是完整地说完了自己的冬训计划。直到这时,她才有了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之前那些模糊的设想逐渐变得明朗了起来,变成了一条条的计划。她好像突然就明白了刘导的用意,不是被动地接受计划——那样采访时固然好看,但却不是她们自发的想法——而是主动地进行规划。
“这段表达地都还不错,”记者姐姐笑盈盈地说,“只是能不能把语言再组织组织,我们录一个更流利的版本呢?”
“不用了,这样就挺好。”刘玉龙出声阻止。
“不过我们的计划肯定还是要通过他‘审核’的,”回去的路上,丁蓁宜说,“不然就不会把我们一个个单独叫去讨论了。”
“谈呗,”曹晚宁玩弄着手指,轻描淡写地说,“就像我表姐和我说他们高考之前,有一次他们班主任趁着晚自习把全班一个个地叫去办公室谈话,一样的道理。”
出乎丁蓁宜意料的是,刘导在谈话时大大表扬了她的冬训规划,说她思路清晰,很有条理,令她又惊又喜。
“嘿。”回宿舍的路上,熟悉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丁蓁宜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在喊她。
“今天太忙了,都没来得及跟你说上话。”丁知文的语气丁蓁宜简直再熟悉不过。
“你忙什么呢,你好像下午采访结束之后就不在馆里了。”丁蓁宜抬起头,好奇地问。
“我在……收拾东西,”丁知文晃了晃手腕,“我忘了跟你说了,我和纪导还有队医商量了一下,决定不保守治疗了,我要去做手肘手术了。”
“啊?”完完全全意外的消息,丁蓁宜呆在了原地。
“是啊,最近我手肘实在是痛,”丁知文说,“有的时候半夜都痛的睡不着,而且理疗也没有什么效果,所以还是决定不拖了,早做完早省心。”
“不会吧,”丁蓁宜有些不敢相信,“你前几天不还练得挺好的吗?”
“别忘了我之前跟你说的话,好好想想。”丁知文笑了笑,点了一下妹妹的脑门。
丁蓁宜仔细回想,终于想起了那个天还有些微微亮的夏夜,和哥哥认真的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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