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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花怜】菩荠小事6

1.水洼

菩荠观的雨总是细密的下着,像是浓雾慢慢笼罩,包裹住天地。

待到雨逐渐停息,才能看见凹凸不平的地面盛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洼,泛着微微涟漪。

谢怜一向很喜欢雨后潮湿的气味,打开门窗,丝丝缕缕的凉风吹进屋舍,吹醒了枕边酣睡的花城。过后,谢怜总会被一个宽厚的胸膛从身后环住,柔顺的黑发在他颈边蹭了又蹭,像只撒娇的猫儿。

屋外的水洼倒映着天空中大大小小的云块,有的连成群,有的碎成片,谢怜牵着花城走到院子里,看着天地在水洼中仿佛没有了界限。头脑被风吹的清晰,他们在这小小世界里也没有了顾虑。

花城先开了个头,潇洒地冲入了水洼,一双小黑皮靴被溅起的水花沾的晶亮亮的,泛着好看的光泽。谢怜也紧随其后,他没有管自己的衣衫下摆沾上了泥土,也不顾自己的鞋履被水花打的斑驳,此时此刻,他只想同花城一起回归童真,找寻自我。

一踩一跳,水花四起,波纹荡着虹光,承载着独属于他们二人的记忆。

2.蜗牛

雨是大自然的一场盛宴,引得万千生灵苏醒,从天地草木间涌现。

潮湿的山坡上,积了点水的石板路边,有些奇妙的生物探出了头,两只触角左左右右的晃着,慢悠悠的吸吮着雨后的水汽。

谢怜和花城刚刚从山下回来,手上的红伞还在向下滴着新鲜的雨水,在石板路上留出一串水珠,还有几颗滴在了路旁爬行的蜗牛身上,激得头一缩,就躲回了壳里。

谢怜瞧着这小生物很是有趣,便驻足在路边蹲下去看,花城和他一起蹲了下去,捏起一只放到谢怜手上,又放了一只在自己手上把玩着。蜗牛似乎是不怕这俩人似的,用触角探了探,便慢慢蠕动起来,在掌心拖出浅浅的水迹。

谢怜被蜗牛爬得手心痒痒的,忍不住发笑,花城在一边看着,还不忘逗弄着自己手上的蜗牛,过了一小会儿,谢怜许是怕自己手上可能出汗让蜗牛不舒服,就把它们先放进了伞里,带回了观里养着。

脚尖踏上石板发出好听的声音,久久回响,回家的路也变得更加悠长。

3.青蛙

入夏,又是一个雨季,又是一个雨的篇章。

谢怜总是很享受这种天气,相较于以前总是被雨淋的倒霉经历,现在的雨天,总是包含了许多与花城的难忘经历,一同踩水洼,一同与蜗牛嬉戏,甚至一同冲进雨里狂奔,尽管都很幼稚,但也正是这些,帮他找回了曾经遗失的欢乐。

“咕呱咕呱。”是夏的痕迹,在蝉鸣后的夜总能听取蛙声一片,谢怜往往这种时候闲不住,一定要到院子里瞧上一二,如今这见了什么都好奇的性子,倒像是花城给惯出来的。

晶亮的月光下,一红一白两个身影,借微风瞧着青蛙,看它们时蹦时跳,捉着蚊虫,正好也帮谢怜的花除了害,花城又用戏法变出只铁皮青蛙,跳跃的样子十分滑稽,逗的谢怜蹲在地上起不来。

说来也真奇怪,都是好几百岁的神鬼了,居然还会因为这种小事津津乐道,旁人看了可太幼稚了,可花城不觉得,他家殿下就算蹲在地上学青蛙跳,那也是十分应该的。

这雨下的没完没了,二人的欢笑声就更是没完没了。

4.吟诗

旁人可能永远都想不到是什么勾起了吟诗人的兴头。

谢怜和花城,妥妥两个逍遥诗人,虽说没有唐诗宋词那般缀玉连珠的辞藻,但一词一句间,道的是心声,诉的是体会。平日里气氛正好,二人就会你一句我一联的接着诗词,名篇诵完了,便开始自造诗,用仄起,以平收,像极了许久未见的知己互诉衷肠。

路遇一石板桥,谢怜俏快的踏上,观着清澈水底的鱼儿,便是一句“皆若空游无所依。”花城莞尔不语,只是顺着谢怜走。下桥的路上,碰到顽皮孩童嬉戏,花城被抛入水中的石头溅了满身水,无奈的摊了摊手,只得云着“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谢怜瞧着自家三郎这张小脸儿,实在难以与“老”相提并论,忍不住上手捏了捏,也是忍俊不禁。

平日里二人吃着饭,花城会突然冒出一句“何以解忧,唯有饭菜。”紧接着补充:“特别是哥哥做的饭菜。”谢怜这时总会宠溺一笑,转身又研究起新的菜式,而且越来越热衷于用诗词来命名他的饭菜,比如“黄河之水天上来”,其实就是一道煎过头的焦黄土豆又煮成了泥。

此情此景,真想吟诗一首。

5.丢手绢

论为什么两个八百多岁的神鬼总喜欢和小孩子打成一片。

菩荠观的孩童总是神出鬼没,在哪里都能见到他们的身影,虽然很顽皮,但他们却很喜欢和谢怜一起玩,在这些孩子眼中,谢道长就是一位白衣飘飘的仙子,总是温柔又和善。

至于花城,虽然孩子们知道这位鬼王大人与谢道长关系很好,但还是忌惮花城的强大气场和身份,不敢过多接触。花城对此自然是无所谓,毕竟只要自家哥哥玩的开心就好,可谢怜却总是希望花城能被更多人喜爱,甚至和他一样与小孩子玩在一起。

儿歌阵阵传来,小孩子们又围坐在村口的梧桐树下丢起了手绢,谢怜坐在他们正中央,拍手一起唱着歌,正巧花城刚从鬼市回来,谢怜见了就赶忙把人拉过来,靠在自己身边一屁股坐下。花城也只是无奈的笑笑,看着周围的孩子不再有躲着他的意思,他知道肯定又是自家哥哥下了功夫,便亲昵的在人肩上蹭了蹭,抬手放出几只银蝶,加入了丢手绢的行列。

他们同孩童一般笑着,追逐打闹,他们永远是回归童真的最好诠释。

6.树屋

菩荠观后山的林地,长着一棵巨大的树,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但它的树冠遮蔽出了很大一块阴影,可以随时乘凉。

前阵子,花城已经在这棵树下为他家殿下做了秋千,二人时不时就会前往玩乐,这棵树所在的林地幽深又隐蔽,几乎从未有外人到访,这片独属于二人的秘密基地,犹如世外桃源,蕴藏着他们的秘密。

夏日的热气总在逼近,菩荠观白日里如同被炙烤一般,不喜热的小两口几乎每天都待在林间乘凉,久而久之,谢怜居然萌生出了搭建树屋的想法。自家哥哥一开口,花城当然是要给满足啦。

从村子里拿来了木料和工具,二人兴致冲冲的便实践了起来,先在最稳固的枝桠上架好屋底,又垒起四壁,二人手把着手又将屋顶修建完成,前前后后忙活了将近一天,最后在小树屋里铺好凉爽的席子,便席地而躺。谢怜出了汗的皮肤透着光,尤为好看,花城笑了笑,起身轻吻了他的脸颊。月色已入户,二人借着夏夜凉爽的晚风,入了眠。

树屋像是缩小了的菩荠观,更像是置身世外的庇护所,安然的守护着他们的故事。

7.护肤

菩荠村的热情是难以抵挡的,尤其是谢怜入住之后,村民们对这位谢道长很是喜爱,都尊敬有加。

谢怜在菩荠村里,因为总帮人做事,又温润和善,经常收到村民的赠礼,农民总是送来瓜果,商人送来布匹丝绸,甚至还有姑娘家家送他胭脂乳霜,谢怜对此是又哭又笑,但也打心眼儿里感谢村民们的热情。

说到乳霜,虽然不知为何会收到这东西,但家里堆积的还真不少,说白了这东西是用来护肤的,但谢怜一个大男人,用也不是,不用也不是,叫他可是为难,干脆就都给了自家三郎玩。

花城见的多,还比较识货,他挑了大部分普通的赏给了鬼市的女鬼,而功效显著又名贵些的,便悄悄留了下来,趁着夜里熟睡,偷偷给自家哥哥涂着玩儿。

刚开始谢怜还没察觉,但日子久了,他便感觉自己的皮肤似乎越来越好了,但也没多想。直到有一天夜里做梦醒来,好巧不巧,与正在自己脸上忙活的花城对上了眼,他一边笑一边把鼻尖上的乳霜蹭到花城脸上,就又慢慢睡去,干脆任由花城摆弄。自那以后,二人便一同养成了护肤的习惯。

谁还不是个精致的居居男孩了呢。

8.蜂蜜

花季到来,建造树屋的那棵树,开出了满枝白花,只见花瓣清淡洁白,蕊心却似火般艳红,飘着好闻的香气,紧凑的簇拥在树梢。

花的香甜自然引来蜜蜂筑巢,在离树屋屋顶不远的枝叉下,便紧紧镶着一颗蜂巢,金黄的外壳内,蜜蜂在辛勤的酿着滴滴甘甜。

最近,正巧谢怜用来泡水的蜂蜜没有了,原本想到集市去买,却突然想起了树屋旁的那颗蜂巢,于是小两口心有灵犀,相视一笑,兴冲冲的奔向林子。

说来亲自在蜂巢采蜜,谢怜还是第一次,轻盈的身体三两下便弹上了树,花城抱着一个竹筐紧随其上,只是这小蜜蜂属实有些难缠,虽然没有主动攻击谢怜,但也将蜜巢团团围住,完全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谢怜本意也只是想拿点蜂蜜,并不想太打扰到这小生灵,花城眨了眨眼,灵机一动,不知用了个什么小法术,竟然将蜂王引了出来,这下一大批蜜蜂就都跟着飞走,围在了另一根树枝上,谢怜见了,会心一笑,顺利拿到了蜂蜜,蜂王和蜜蜂们也在他们离开后顺利归了巢。

蜂蜜的甜融化在水里,生活的甜也留香满园。

9.风筝

谢怜也没想到,菩荠村居然也有一年一度的风筝节,人们需要自己制作独一无二的风筝,届时共同在天上舞动,简直热闹非凡。

花城这下可乐坏了,他可是个放风筝高手,谢怜瞧出了他的心思,便答应下来一同制作风筝去放。刚开始谢怜还觉得没什么难的,可到后面,调皮的风筝骨便开始与他作对,直不起又弯不下,花城看着自家殿下与风筝较劲,忍俊不禁,但还是抽了手帮谢怜弄,等风筝做好后,花城却没看出来是个什么东西。

馒头。是的,谢怜说是馒头。白白胖胖的一大片,谢怜愣是做了个馒头风筝,花城是又心疼又无奈,只得紧紧抱了抱自家哥哥。

按照花城平时的效率来说,做个风筝应该不是难事,但他却偷偷的做了好久,还不让谢怜看,这可让他好奇坏了,但也只能听自家三郎的,留到放风筝时一饱眼福。

好家伙,不放不知道,一放吓一跳。花城是直接扎了个和谢怜一模一样的风筝,谢怜目瞪口呆,不知是惊讶还是惊叹,看着一长条的自己飞在天上,扎眼,太扎眼了,就连村民们都大为震惊,花城,这真的是高手。

天上的谢怜就这么追着馒头,飞翔得不亦乐乎,可谁想到馒头居然不争气,飞了没一会儿就因为风筝骨崩开落了下来。谢怜眼巴巴的瞅着,刚想失落,却被天上的一抹红色夺去了目光,是花城。他万万没想到,自家三郎居然还做了一个自己样子的风筝,花城随即笑着把风筝递给谢怜,二人共同飞舞起来。这下天上更热闹了,谢怜眼底也多了不止一丝笑意。

是啊,馒头没了又如何,他还有花城呢。

10.燕归巢

菩荠观房檐下,筑巢了一窝燕子,寒舍有燕雀栖息,实属好事。

燕子是有灵性的动物,只会在安宁温暖的地方筑巢,它们会永远记得家的方向,春来暑往,繁衍生息,现在看来,菩荠观的灵气已经成为了它们的庇护所。

一个春秋过去,谢怜和花城看着这窝燕子从孵卵到育雏,又看着雏燕慢慢长大,羽翼渐丰,最后肆意翱翔,盘旋于天地,但不论它飞得多远,最终都会停息在家的方向。

每当这种时候,谢怜都会有些莫名的感慨,他知道燕子每次归巢,都会衔回一些羽毛树枝,像极了花城每次出门回家,都给他带回一些礼物和惊喜。

渐渐的,家又何尝不是巢,谢怜就是花城的庇护所,八百年来,花城都在寻找家的路途上不停奔跑,从未止息。如今他找到了,他的归处便是他金枝玉叶的贵人,他向往的神明。

花城是南归的燕,谢怜是守候的巢,山水间鸣声回荡,回荡的是思念的滚烫,三千明灯望去,依旧红了眼眶。

“他们在不为人知的时光里,已经跨越了八百年和生死。”

燕儿总会归巢,

眼前人是心中所怜,掌心花是世间至景。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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