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那位明日就要离宫了。”
“真的假的?不是说那位与镇南侯之死……”
“镇南侯都死了十几年了,一个死人而已,就算翻了身能有什么大用处,那位手里的兵权可比那些不知道填在哪块土里的烂骨头值钱。”
“不过,这个福寿公主性子还真软乎,这么大的仇就这么咽下了?”
“镇南侯要是有个儿子撑起门楣就算了,一个女儿,能顶什么用。”
“呵呵……你们几个不知道吧?这位福寿公主之前可是从那位的床上滚过来的,说不准呐,早就被那位教得服服帖帖了……”
“报仇报到床上去了?估计亲爹在九泉之下都得再气死一次!哈哈哈哈——”
守夜的内侍聚在屋檐的背风处说着荤话,声音不大,刚好能一字不漏地让仰躺在床上的森罗听清。
“真是费心了呀~”森罗伸了个懒腰,“鱼饵都抛下来这么长时间了,鱼要是再不动一动,钓鱼的人怕是要等急了。”
森罗坐在床边,瞥见窗角露出的影子,将一张字条从窗缝递过去,“依令行事。”
“是。”
安排好后路,森罗蹑手蹑脚地换好衣服,悄悄咪咪的推开门缝,四处张望一下,静悄悄地溜出了院子。
暗处盯梢的内侍看到那道离去的身影,才满意地掸掸身上的霜,转身离开。
*
宫中的甬道上没有半个人影,似乎是在刻意回避着某位不速之客。
深夜之中,宫里殿阙的灯烛早已燃尽,唯一一处仍然灯火通明,似乎也是在等一位有约不来的客人。
“你来得有些迟了。”白亦非将面前的两樽酒斟满,看着一身携风带雪的森罗,“喝一杯如何?”
“我不喝酒……不过……”抖落身上的寒气,森罗接过面前的酒杯,“今日若是还喝茶,的确太煞风景了。”
“该知道的,你已经都知道了。”白亦非与森罗碰了一杯,“想做的事也该做了。”
“侯爷真是爱说笑。”森罗晃动着手里的酒杯,随口笑道,“难道我想往侯爷身上捅几刀泄愤,侯爷还会乖乖坐在这儿让我捅?”
“夺命化枯蛊的效力极强,但越是依靠它维系力量,便越会受制于此,若是未按时以鲜血供养,就会受到反噬,内力全失与常人无异。”
白亦非饮下杯中美酒,突然欺身上前,唇齿相间似锐利的刀尖刺伤柔软的花枝淌出血红的汁液。
指腹擦掉森罗唇边的酒渍,白亦非带着笑意在她耳边蛊惑,“萝儿有心的话,不妨试上一试。”
盯着那双暗红幽深的眼睛,似笑非笑,一如既往地深不可测,看不出他说的是实言还是谎话。
“我哪有这个胆子啊~~侯爷真会说笑呢~”
腰肢柔软地靠在他身上,柔夷温柔缓慢地在喉结上勾绕,游弋下滑,温婉地贴上胸膛,突然一掌击出。
原本一直压制着她的白亦非顿时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后背狠撞在墙面上。
这个小狐狸,咬人可真狠啊!
淡青色的衣摆垂落在他手边,森罗的手心握着一把古旧的短刀,眼里闪着森森寒光,“侯爷真的已经内力全失了?”
“萝儿刚刚不是已经亲自验证过了吗?”
白亦非靠坐在墙边,不知是因为即将就寝还是有其他的原因,他并未穿着平日里的血衣铠甲,也没束着象征侯爵身份的冠带。
一头如锦似缎的雪发被一根简单银灰色的发带系着,散落在月白色的交襟外袍上,唇角溢出的血丝如落在新雪上的红梅,破碎却也孤高。
“杀掉手握重兵权倾朝野的血衣侯,手刃弑父仇人的机会可是极为难得,若是错过了,那可是既可惜又不孝啊。”
他笑得兴致盎然,甚至隐隐带着催促般寻衅嘲弄,完全不在乎接下来会毙命刀下的人会是他自己。
“挺不错的提议。”森罗晃晃手里的尖刀,“估计韩安已经将这附近的所有宫人侍卫都调开了,就算我打算将你千刀万剐,大概也不会有人来打扰……所以……”
看着面前这个对自己露出嗜血微笑的孩子,白亦非忽而觉得心口被刺了一下。
他的小狐狸也和那些人一样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啊……不过……能被她亲手挖出心肝似乎也是挺不错的。
看着那双眼睛和刀柄上振翅的飞鹰,还有那手持利刃的身影,白亦非不自觉地低笑,这样的结局实在太过圆满了。
“侯爷在笑什么?”森罗忽然觉得他这抹求仁得仁的笑十分碍眼。
“笑你这只狐狸道行不够,居然到现在都是一副见不得血的样子。”
森罗蹲下身,刀尖贴着白亦非的咽喉挑动,“想死的方法多了去了,侯爷这般等不及投胎,干嘛不一条绳子绞断自己的脖子。”
白亦非擦掉嘴角的血,眼中透着独属于他的轻狂傲慢,“血衣侯白亦非只会死在他选定之人的刀下,他的性命只在他自己的计划之内。”
生死由己不由人,就算是在棋局中被杀,也不过是操纵着对手向他举起夺命的利剑,甚至连挥剑斩下他头颅的手上也绑着他牵引的傀儡线。
让人火大!
“侯爷一向算无遗策,怎么不想想,你死了之后,我会怎么对待你留下的白甲军?”森罗的刀尖抵住了白亦非的心口,“那些追随你的将官和他们的亲眷,你猜猜我会怎么做?”
“你什么都不会做。”白亦非垂眸看了眼刀身上的幽光,看向森罗的眼神全无波动,“就算你手上有残存的几千玄灵军也早已不成气候……我有遗命,风眠一众将领会继续效命于你……秦国虎视眈眈,白甲军是韩国最后的屏障,你既然想要权力就不会自毁城墙……”
白亦非咳喘几声才接着说道,“至于你身上的化枯蛊……以你现在的财力和权势,想要寻来年轻美貌的处子缓解蛊毒也不是难事。”
这是将所有后事都安排齐全了?简直更让人火大了!
森罗粗暴地扯起白亦非将人摔在了榻上,顺手将一粒药丸塞进了他嘴里,“侯爷还真是体贴入微的好男人啊!竟然都替我打算好了?不过我这人比较讨厌循规蹈矩,更不愿意被算计着走别人给我铺的康庄大道!”
药丸入口即化,胸口的绞痛得以缓解,可白亦非的脸色却更难看了。
“小狐狸,我记得教过你,心慈手软是大忌……”白亦非出言讥讽道,“妇人之仁,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和妇人之仁无关,我只是不想让侯爷称心如意罢了。”
森罗翻身压在白亦非身上,懒懒地趴在他胸前,握着匕首在他颈侧有一下没一下的戳动。
“侯爷,你倾尽所有的成算,算计的根本就不是在权力的棋局里生存下去吧?”
森罗瞅见白亦非眼中难得的惊愕,冷笑着舔咬过他滚动的喉结,“侯爷,你真正想要的是想见证自己的毁灭……换句话说,你所求的唯有一死。”
“嗯……”
脆弱的咽喉被牙齿轻轻咬破,细小伤口处的流血被温柔地吮吸干净,在惨白的肌肤上留下淡红的吻痕。
致命之处的伤痕与爱怜带着别样的刺激,让白亦非的喘息也变得粗重起来。
“但是如侯爷这般性情倨傲,应该不会因为我是镇南侯陈琳唯一的子嗣这种无聊的理由就会选择让我来做杀了你的处刑人吧?”
森罗笑眯眯地用刀尖挑起一缕微凉的银发,“如果我所料无误的话,那我能不能认为,比起将我当成死去的父亲留在世上的影子,侯爷实际上更中意我呢?”
“小狐狸……自作聪明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这么急着否认吗?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吧……”森罗侧身靠在白亦非的肩头,言语不详的絮叨,“说真的,我对侯爷你的心意也挺复杂的……卑劣无耻,窃权盗国,视天下为局,你我本质上是一类人,所以很容易就能猜到彼此究竟在算计什么,作为对手的话,我自然是希望你赶紧投胎,不过……”
森罗有些自嘲又有些无奈地苦笑,轻轻在白亦非的唇上落下一个纯粹的吻,“不过,若是没了你,这满世界都是如韩宇、天泽、姬无夜这种自以为是的蠢物……未免让我太过寂寞了。”
刀锋的寒光从颈侧流过,大滴大滴的鲜血不断涌出,滴落在白亦非的唇隙间。
浓郁的血腥让同样渴血的两人眼中绽开相似的猩红。
彼此撕咬,肢体纠缠……
交颈厮磨,缠绵悱恻……
下一刻,贴上胸膛的,是刀尖还是手掌。
下一刻,拂过咽喉的,是獠牙还是嘴唇。
下一刻,传入神经的,是酣畅淋漓的快乐还是鲜血飞溅的痛苦。
或许……这份愉悦正源于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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