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赐婚的圣旨一下,便如一颗石子落入池塘,搅乱了池塘表面的平静。
承恩伯府,寿康院。
窦老太太才念完一段经便听到了圣上赐婚的消息。
陆攸宁这颗棋,在她稍不注意的时候,就脱离了她的掌控,跨越了楚河分界,投向了别家阵营。
陆攸宁本是她手里的废棋,现在倒成了与她敌对的杀棋了。
此刻她心中情绪翻涌,手里的佛珠越捻越快,忽然之间,珠串断裂,珠子噼里啪啦地散了一地。
王妈妈的眼中尽是担忧,“老太太,事已至此,忧心也无用了,咱们顺其自然吧。”
窦氏没那么容易释怀,浑浊的眼睛微微眯起,手指紧紧地攥住檀木椅的扶手,自嘲道:“是我看错了她,真真应了那句话,会咬人的狗不叫!”
秋娟蹲下身来捡起散落四处的佛珠,头也不敢抬,她暗想,老太太再有能耐,如何能比得上他的手段?陆攸宁也是命好,能被他瞧上。
窦氏缓缓靠回椅背,冷笑道:“不过是个服了绝嗣药的丫头,就算嫁进安庆侯府又如何?没有子嗣,她以后的日子照样艰难。”
王妈妈站到窦氏的身后给她捏肩膀,附和道:“老太太说的是,那丫头心野了,离了安庆伯府,她能过上什么好日子?”
窦氏终于气顺了,吩咐道:“一会儿你去告诉管家,把分去陆家伺候的婆子、小厮什么都都招回来,月例也不用再往陆家送了。”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只是可惜了,京郊的宅院早就记到陆家名下了,白白便宜他们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韩雪薇一袭淡紫色襦裙,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
她的脸面上平静如水,“祖母万安”,她福了福身,乖巧地见礼。
窦老太太审视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问道:“你也得到信儿了?”
“听说了。”韩雪薇在老太太的下首坐下,接过秋娟递来的新茶,“圣上赐婚,落魄失洁女与纨绔浪荡子喜结连理,最相配不过,是桩好亲事。”
窦老太太哼了一声,“你倒是看得开。”
韩雪薇低头抿了口茶,“只要她不去给信哥哥做妾,我边没什么在意的。”
听到这话,秋娟的一颗心瞬间绷紧了,感觉略微地不自在,暗道:老太太至今都没告诉大小姐我即将去给窦公子做妾的事,窦家那边爷没有什么音讯,不会有什么变故吧?
窦氏早猜透了秋娟的想法,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秋娟这才平静下来。
窦氏问韩雪薇:“我让你去和善善结交,你可有照做?”
一提到这个,韩雪薇来了兴致,“昨而约着她出去逛了逛,吃了茶,买了几样首饰,这位善善姑娘可是个人物,原先是跟了沈震烨那纨绔的,后来不知怎的,同二皇子搭上了。”说到这,她又幸灾乐祸地说道:“不知善善姑娘听到她的旧情人成婚的消息,会作何反应。”
窦氏不悦:“别成日里乱传些八卦,在外面管好你的嘴,小心祸从口出。若是传出什么风言风语,连累了我们韩家,我可饶不了你!”
韩雪薇心里不服气,表面上恭恭敬敬地应了。
二皇子府上,庭兰阁里,善善正捧着一只绘着并青莲的花瓶出神。
去年的七夕,沈震烨不知在哪处喝醉了酒,到了她那里,留了这只花瓶。时至今日,她仍能想起那天每一处细节。
那时的他,是妥妥的失意少年郎,嘴里不停地念着一个人的名字,却不是她。
纵有满腔的深情,那个女人却不知道,而她却只能羡慕又心酸地看着她的心上人为她写下情诗。
“青莲曳影动春池,攸宁低眉似月时。
一瓣禅香一瓣吻,为卿痴处几人知?”
青莲、攸宁,上天果然眷顾他,最终让他如了意。
善善意难平,恨恨地将这花瓶摔到了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响起时,善善的心也彻底碎了。
她站在窗前,眼中怒火与泪水交织,胸口剧烈起伏,破防道:“沈震烨,你好的很!你敢辜负了我的情谊!”
“姑娘!”贴身丫鬟青芜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想安慰,但不敢靠近她。
善善转过身来,迁怒道:“滚出去!”
青芜慌忙退下,却在门口撞上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她抬头一看,顿时吓得跪倒在地,颤抖着身子行礼,“二皇子万福。”
萧应星穿了一身玄色的锦袍,面容冷峻,目光越过青芜,直直落在屋内那一地碎片上。
他缓步走入,靴底踩在瓷片上,问道:“这是怎么了?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惹我的美人生气?”他的声音沉沉的,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
善善浑身一僵,迅速调整表情,转身时已是笑靥如花,娇声道:“殿下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她快步上前,想要挽住萧应星的手臂。
萧应星侧身避开,弯腰拾起一块较大的碎片,上面还能看到半朵莲花,“这不是你最宝贝的花瓶么?怎么,今日怎的摔了?”
善善心跳如鼓,强笑道:“我哪里是宝贝它?它不过是个旧物罢了,妾身今日收拾屋子,不小心将它摔了。”
“不小心?”萧应星冷笑一声,将碎片狠狠掷在地上,又是一声脆响,“善善,你莫不是把本王当傻子戏弄吧?”
他一把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你别瞒我,你是不是听闻沈震烨要成亲了,心里不痛快?嗯?”他的拇指在她细腻的皮肤上摩挲,力道大得几乎要留下淤青,“你不会身在曹营心在汉吧?”
善善的眼中迅速盈满泪水,她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声音颤抖着,十分地可怜,“殿下冤枉我了,我自从跟了殿下之后,心里便只有殿下一人了,哪里还会分心思给其他无关紧要的人?”
萧应星眯起眼睛,审视着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善善知道此刻不能有丝毫的闪失,她强忍疼痛,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道:“殿下信我一回!”一滴泪恰到好处地滑落,“我早就明白了,只有殿下待我是真心的。”
萧应星手上的力道稍稍放松,表情阴婺地摸着她的脸,“哦?最好是这样,我这人最恨背叛,要是让我知道了你三心二意,以后你活得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我自然晓得,”善善眼波流转,贴近他胸膛,用手指在他身上画圈,“我这就让殿下感受下我的情谊。”
这大胆的举动让萧应星一怔,随即大笑起来,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好个伶牙俐齿的小东西!本王倒要看看,你今日如何证明你的心意!”
善善将脸埋在他肩头,在萧应星看不见的角度,眼中闪过了浓烈的恨意。
在这上京城里,另有一个人,也如善善一般陷入了癫狂。
窦信今日喝得酩酊大醉,窦甲搀扶着他往别院走。
别院里住着翠红,原本窦信是把她打发了的,可是,自打知道陆攸宁不再可能成为他的房里人之后,他又把翠红找了回来,赁了一处宅子,安置在这里。
翠红长得和陆攸宁有几分的相似,他看着翠红,心里能有些慰籍。
今日,他本与几个同窗好友在酒楼饮酒,正巧碰到了传圣旨的孙飞胜带着一队人马往城郊而去,真是好大的阵仗啊。
街头坊间,早就传来了,都道:纨绔沈震烨前日在金銮殿上用军功求圣上赐婚,这赐婚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原先上京城出了名才女陆攸宁,圣上都赞她清纯柔顺,那沈震烨真是艳福不浅!
新闻盖住了旧闻,陆攸宁被掳走一事,早就无人议论了。
窦信听得传闻,心中怒火渐盛,无心应付桌上的同窗,只顾一人饮闷酒,不知不觉地,这酒就喝多了。
窦甲不敢把他送到府上,若是让窦老爷见着窦信喝醉了酒,受罚的可是他们这些方差的。
窦信朦胧间问道:“这是往哪里去?”
窦甲讨好道:“公子醉了,这里离别院近些,咱们先去别院歇歇,让翠红伺候公子一场,再会府上。”
窦信呢喃道:“去翠红那里?也好,也好!”
到了别院,翠红见窦信来了,立马嬉笑着迎了上去,撒娇道:“公子终于来了,让奴家好等啊!”
窦信看着眼前矫揉造作的翠红,仿佛看到了陆攸宁的影子,往后,陆攸宁会不会也像翠红这般,对沈震烨撒娇求爱?
想到这里,窦信的眼里渐渐地聚起了疯狂的嫉妒和恨意。
他大步地走向翠红,一把将她抱起来,往房里走去。是的,他受刺激了,这种煎熬的刺激让他彻底酒醒了,他需要发泄。
翠红被他狠狠按倒在榻上,见到窦信这疯狂的模样,她心头莫名地恐惧。
“公子”艳红怯怯地唤他。
窦信盯着她那张与陆攸宁有几分相似的脸,眼神阴鸷。
“闭嘴。”他冷笑,“今晚,你不是艳红。”
他粗暴地撕开她的衣裳,在她惊恐的目光中,俯身咬上她的脖颈,声音低哑狠厉,“你是我的宁儿,你入了歧途,你背叛了我!”
越说,窦信心中的恨意愈深,一个巴掌扇了过去,翠红的脸瞬间红了一大片。
翠红泪眼婆娑地哀求:“公子饶命!”
窦信怒吼:“知道错了,还执迷不悟,你就该受些教训!”
翠红被压在锦被上,白皙的肩膀已经布满红痕,她咬着唇不再出声,怕再刺激到他。
窦信双目赤红,动作粗暴,仿佛要将所有愤怒都发泄到了翠红身上,他掐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说,你是我的!”
翠红眼中含泪,颤声道:“婢子是公子的!”
“不对!”窦信猛地加重力道,艳红痛呼出声,“说你的名字!”
“翠红……”
“说错了!”窦信俯身在她耳边,声音温柔道,“你现在是陆攸宁,说,你是我的宁儿!”
翠红浑身发抖,艰难地说:“我是陆攸宁,是爷的宁儿!”
窦信这才满意地笑了,动作却更加凶狠。
他脑海中全是今日的听闻,陆攸宁,那个他心心念念要纳为妾氏的女子,竟然被赐婚给了他的死对头沈震烨!
“沈震烨!”他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身下的艳红已经疼得昏了过去。
一个时辰后,窦信披衣起身,看也不看床上蜷缩的人影,径直走向门外。
候在外面的窦甲立刻迎上来,窦信回头看了眼屋内,冷冷道:“给她些银子,再找个大夫。”
窦甲低头应是,心中却为那可怜的姑娘叹了口气,心里道声罪过,或许他不该把窦信引到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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