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告诉他们这是一部系列片。
彦卿吃完晚饭借了一圈幻戏就回来,一直看到现在天都黑了,第二部才放到中段。无暮没了身体,也少有疲累的感觉,倒是彦卿哈欠一个接一个,好像脑袋一栽就要在榻上睡过去。
“要不睡觉?明天再看。”他提议。
唔。彦卿不满咕哝:“故事可以,节奏拖沓了……”但是好在意后续发展!等他把这一部看完,后面几部就都不看了!等他把这一部看完……
正是昏昏欲睡之时,却听得有人敲门,声音不急不缓,两人听到俱是一个激灵。
“彦卿?”门外人问。
旁边人“嗖”地蹿过去开门,门开了,无暮借着月光看清那是个高大的白发男人,似乎刚回来,正伸手敲彦卿的头:“这么晚还在看幻戏?怎么不点灯,当心把眼睛看坏。”
“呃,彦卿忘了。”
“今日训练结果如何?”
“很好哦!”
“上回战略受训的报告书……”
“……彦卿明日便交上!”
无暮听见小伙伴尬笑两声,以为事情就此结束,却见那白发人突然抬头看进来,目光正撞上他,吓得他呼吸一滞——尽管魂体应该没有呼吸,听得那人开口:
“你屋子里……”
他没有呼吸,彦卿有,听了这话立在原地发出好大一声吸气音,明晃晃地昭示着屋里有事,等到对方视线看向他时就猛猛咳,开始东拉西扯。
这演技,汗流浃背了朋友。
“紧张什么?我不过是想问你为何把剑放在睡觉的屋子里,”白发人笑眯眯,“不是腾了间屋子专门放你的宝贝剑吗?放不下了?”
彦卿才松一口气,注意力瞬间转移,信誓旦旦:“放得下!彦卿会整理好的!”
也没注意到对方转身要走时又往剑架上看了眼。
“将军再见!将军晚安!将军早点睡!”
以“神策”为号的将军看自家小孩这一副三连送人的样子,似笑非笑地点了头,没再多问:“明日早训记得起。”
“是!彦卿知道了!”
将军走了。
终于走了。彦卿抹把汗,无暮的事情其实没有向将军隐瞒的必要,不过他已有了些眉目,想要试着自己解决。唔,解决不了再去找将军。
他关了光幕和玉兆,把自己团巴团巴卷进被子里,沾上床困意就涌上来了,却听见无暮问他:“彦卿,那是你父亲吗?”
“不是,是我师父,”他勉力摇头,无暮话里有些他听不懂的情绪,困得要死索性直接问,“怎么了吗?”
“没事。”
行吧。彦卿缩在被子里眨巴眼,无暮不说,他就不问了。
“……晚安无暮。”
“晚安。”
3
无暮第二天就知道了彦卿的打算。
“我之前和你说过‘十王司’吧。”少年神色严肃正经,这代表他准备说正事了。
无暮没打岔,安静点头,尽管到现在他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仙舟人受到丰饶星神的赐福,平均寿命能达八百岁;但赐福亦是诅咒,仙舟人寿至八百,便极有可能堕入被称作“魔阴身”的状态,沦为不人不鬼的怪物。
于是仙舟便设立了独立于六司之外的“十王司”,将魔阴身引至冥府,人为区分生死,判断因果。
“无暮你现在的状态,如果要在仙舟正常生活,需要在十王司那边过明路。”
“你是从别的世界来的,没有牵涉仙舟的因果,通过审查应当没问题;之后,就可以请判官将你的灵魂从剑里牵引出来,附着到可以行动的人偶上,最后再去地衡司登记上户籍……”
彦卿显然认真思考过,整个流程完整顺畅,一长段话都不带磕绊的,一人一剑待在院落里,金黄的银杏叶簌簌落下,那双明亮的金瞳直直看过来,无暮听到他问:
“你怎么想?无暮。”
彦卿不会犹豫,不会害怕,同过去的他一样。
我怎么想。无暮茫然,他还没想清楚自己与王权剑是怎么回事,彦卿已经在考虑把他从剑里移出来了。其中的每一个环节都有他听不懂的地方,比如:十王司的审查具体是什么?审查没通过会怎样?从剑到人偶他要如何行动?户籍……
他确实不是一把剑,他是一个人,现在有人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希望他作为人重活一次。
我怎么想?
我只是很不甘心。
他过去热切地期盼着活,活着,去看看青山秀水,结交天下英杰,消除中原世家的隔阂,更甚至人与妖之间的隔阂。
他如此期盼着,如此认真地活。雨姐、风胖、小雷小闪陪着他,他可以和没有互通姓名的朋友围着火堆彻夜聊天,拼完饭量拼酒量,火光很亮,笑声很响。
好像没有去不了的地方,没有达不成的目标。
待得游历结束,家族若要他履行职责,他也会遵从:斩除造下杀孽的妖邪,提携道盟新入的后辈,代表王权世家统领中原地区的所有家族共抗外敌……
那样的生活戛然而止了。
而他还没准备好与新生活建立连接。
无暮五味杂陈,压下诸多想法,回答时几乎不敢看对方:
“之后再说吧。”
彦卿看起来有点失望。
往后半个月,两人都没有再提这件事。彦卿肉眼可见地忙了起来,白日常常不见人,晚上回房间沾床就睡。
无暮会在他出门的时候说“早上好”,回来的时候说“晚上好”“晚安”。
“你怎么每天都能逮着我起床?”他起得已经很早了啊。彦卿想不明白,“该不会根本没睡吧?”
无暮还真不需要睡眠,随口应两句,就看到少年又急哄哄地出门了。
他更在意彦卿的出门频率。
彦卿身份不一般。这是很明显的事,无论是那声“将军”,还是满屋子昂贵的剑器,亦或对仙舟六司运作的了解,都不是寻常十四岁少年能有的。
无暮十四岁的时候代掌王权剑,离开家门外出游历,要做的事无非行侠仗义、斩妖除魔,卷入事件时很忙很危险,平日却也可纵情山水,结交好友。倒不像彦卿忙得这么有规律。
“将军”——仙舟六司之云骑军;剑器剑术——习剑天才;仙舟六司运作——官家少年。
无暮猜了个七七八八。
彦卿现在这么忙……难道仙舟出事了?
4
还真是急性子啊。
无暮叹口气,他该庆幸彦卿还记得回来找剑带他一起吗?
少年人气得不轻,得了他肯定回答后就一把抱起王权剑和燕啄快步走出去,又去库房找了只追踪用的谛听就猛猛冲。
仙舟确实出事了。两个星际通缉犯来到仙舟,投下名为“星核”、如同“万界之癌”的危险物;本来抓到了其中一个,不知怎么地给他跑了。如今仙舟上下正在排查星核的下落,忙得不可开交。
把通缉犯抓回来,再好生盘问一番,不是更快?
云骑骁卫彦卿这样想着,也这样请求任务了,将军却要他耐下性子来,话里话外都是他打不过那个通缉犯。
气死了。
彦卿咬牙切齿看地图,舞狮模样的小谛听贴着他靴口蹭蹭。
无暮话很委婉:“依我看,那位将军应该不会成心打压你……”所以他说你打不过,那大概是真的打不过。
打不过大可以跑,跑了再重振旗鼓回来打,装傻卖痴拖延时间都可以,命最重要。这点他已经切身体会到了。
“打不过,就当作没看见吗?”可彦卿闷声往前走——通缉犯可是在幽囚狱、在他眼前跑掉的呀!
[敢在老夫面前运剑,小辈,你不是我的对手。]
[所以,我该摇尾乞怜?]
无暮晃神,像是听见自己的声音,垂眸不语。
少年人,心比天高才是常态。
龙?
无暮愣愣看着半空的身影,龙形虚影、莲花座、头生双角,确实是龙。无暮没见过真龙,只见过龙妖和所谓真龙遗骨引发的动乱,甚至他的父亲,也因贪得无厌地吸取龙力而陷入癫狂。
这是龙……不对,重要的不是这个!
无暮借剑的视角抬头看彦卿,少年怔愣,好像不明白刚才还需要保护的陌生平民怎么突然就变成龙了。但他困惑着困惑着,脸色骤然大变,举剑腾空,六把剑指向对面二人:“既如此,二位就都别想走了!”
通缉犯表情阴郁,没有看彦卿,只盯着龙角青年;龙角青年皱眉摇头,试图向彦卿解释:“我无意挑起争端,只是想去找我的朋友……”
“狡辩之辞,进幽囚狱再说也不迟!”
彦卿放完狠话,试图运剑,却被无暮打断:“等等彦卿!你打不过他们两个!”
“我知道!”
我还能不知道嘛。彦卿很是郁闷,方才和通缉犯简短的交手他已经能感觉出差距有多大,更别提现在又加一个不知底细的龙尊,可是:
“再往后就是建木的封印了!”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可疑,谁知道他们此行意欲何为,建木是以整个鳞渊境为代价封印的,他一个云骑,哪里能随便放人过去?
“你信我,不要动手。”
“我当然相信你,但是无暮,你不清楚仙舟的情况……”
确实不清楚。他们悬于半空,无暮向下扫视两眼:但你告诉我的这些,还有眼前看到的,已经够用了。
建木重要,你的命同样重要。
“不让他们过去就好,不一定要打,”实力相差悬殊的情况下,“只需要拖延时间等候支援。”
“刚才在渡口,你已经跟值守的云骑通报过了,时间一长他们就会来找你,”无暮在这种情况下反而十分冷静,“不要着急,彦卿。”
彦卿在这样的声音里也奇异地安定下来,他迟疑:“那,要怎么做?无暮。”
少年放完狠话就不动了,场面有些尴尬,但丹恒松了一口气,他并不想和仙舟的公职人员起冲突,那对龙角在他头上烙铁一般,提醒他如今仍是被流放之身。
通缉犯刃阴恻恻地:“被个黄毛小子吓得裹足不前,呵,你怕是再也见不到你的那些朋友了。”
恶意,还是恶意。
丹恒忍无可忍:“闭嘴!”
他想要绕过两人径直往前,被少年叫住了:“站住!饮月君。”
丹恒颓然:“……我不是他。”这句他已经对不同人说过很多遍,今日是第一次对这个少年说,他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犟着性子一遍又一遍解释,像在提醒自己是谁:
“我是丹恒,你说的那位饮月君,是丹枫,大概是我的前世。”
“仙舟给丹枫的是褪麟之刑,给我的则是终身流放,我违背这点踏上仙舟,之后如要增添刑罚我也认,但是现在,”丹恒一口气说完,提起长枪,他不惜为此开战,“我要去找我的朋友。”
结果却并未如他想象那般同少年打起来。
“可你和饮月君如此相像,我又从没见过你,如何判断你说的是事实?”话接得轻飘飘。
少年人金瞳璀璨,飘于半空,衣摆同燕尾一般招摇,烨然若神人,嘴里说的话却和他相当不搭:“这样,我虽不确定你是谁,却知晓那个人是通缉犯,”
他笑,示意丹恒看向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刃,提议:
“你们俩打一架,你赢了我就相信你。”
丹恒瞪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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