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中的所有可能的历史和未来都是实际存在的，在量子事件的每一个分支点上，宇宙都会分裂成若干个不同的宇宙，每个宇宙都代表了所有可能的结果中的一个…”
国中三年级开学，为了激起学生们对物理的兴趣，三年A组的物理老师备了很久的课。
然而，这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课。
初升入三年级的学生们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或窃窃私语谈论着周围的变化，一直到台上的物理老师猛地拍了桌。
“啊！” “地震了？” “是老师啦，哈哈哈哈。”…
“……”物理老师静静地看着这群少年，无奈的感叹，“果然，青春正在燃烧时都是浑然不知的状态啊…”
目光流转时，他看到了后排的那个男生。
‘噢…那个理科天才在这个班啊。’
有些激动的物理老师喊了一声。
“仁王雅治。”
“呃……有。”
“你，你来回答，我刚才讲的是什么。”
“哎…”仁王扶着脖子，“这是惩罚么老师？”
“哈哈哈哈，如果你刚才听课的话一定能回答上来吧。”
“啊……”仁王瞄向柳生比吕士，却见他今天也是心不在焉的样子，意识到只能靠自己的仁王仔细思考着刚才一小段记忆，他清了清嗓子又道，“平行时空？”
话音落后，班里静了三秒，随后哄堂大笑。
“什么平行时空啊……” “像动漫一样。” “是不是还有重生什么的呢。” …
有些无奈的仁王看向台上的物理老师，只见，那个老头子嘴角上扬。
“哎？”仁王撑着桌子，“我答对了？”
物理老师摇了摇头，“答错了。”
“哈哈哈哈哈哈。”
学生们大笑时，站在那里的仁王扶着后脑勺，“puri～”
物理老师示意他坐下后，又在黑板上写下几个字——‘多世界理论’。
“多世界理论，也被称为多世界解释，这是由美国物理学家休·埃弗雷特提出的一种量子力学解释。”
“传统的哥本哈根解释认为，量子系统的波函数在观测时会坍缩到某个特定的状态。而多世界解释认为……量子系统的波函数从不坍缩，而是持续地按照薛定谔方程演化，产生叠加态…”
这位物理老师上课出了名的絮叨，一节课过去，都还没有开始课本上的内容。
学生们对他讲的内容不怎么感兴趣，只有极少学生的头是抬着的。
仁王是其中之一。
他托着脸，轻转着指尖的铅笔。
‘多世界么…’
他想象着，另一个时空的仁王雅治现在正在干什么。
思绪越飞越远，不知不觉的竟想到那朵向日葵的可能性。
‘另一个世界的话，在干什么呢？哭泣吗。’
听到下课铃响仁王雅治才恍过来神，他垂眼看着书上不自觉画下的向日葵，嘴角掠过一丝笑意。
‘大概不会吧。’
“仁王君。”
听到声音，反应过来的仁王忙压住自己画下的东西。
虽然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紧张。
“………”柳生比吕士看着姿势奇怪的仁王雅治，“你又打算做什么恶作剧呢？”
“没有啦～”
“嗯？”
“真的！”
说时他一脸的认真，压着书的姿势像是雕塑。
“完全没有说服力啊……”
“piyo～”
柳生比吕士看了一眼手表，随即提起便当转头看向姿势依旧奇怪的仁王，“……我先走了。”
“嗯？”
仁王看着他提着便当准备离开的急切样子，勾起嘴角幽幽道。
“刚升到三年级就有人谈恋爱了哦？”
“在说什么啊…我妹妹的便当忘带，我去找她顺便一起吃饭罢了。”
“妹妹？？”
“嗯…她今天刚升入一年级。”
今天，柳生比吕士刚下楼就听到母亲说柳生葵兴奋地跑走了。
“麻烦你给妹妹也带去哦。”
母亲笑着递给他两人的便当时，柳生就已经幻想到自己的国中生活会因她的到来而更加辛苦多少倍。
此刻，听完了解释，仁王瞬间觉得索然无味。
柳生比吕士没再多说，只是走到门口时想到仁王早上吐槽说自己忘带便当，又掉头回来问另一个笨蛋。
“你要不要一起？”
不擅长和女孩子打交道的仁王趴在桌子上，脑袋左晃右晃，那意思是“不要”。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否决掉的是哪一种可能性。
……
“小葵！”
下午课间时间，站在自动贩卖机旁喝饮料的仁王听到远处的这声呼唤，持瓶的手僵住。
他转头朝声音来源看去，远处，一个黑发女生注意到他的视线也朝他看过来，一直到那个深紫发的少女扑向她，她才像恍过来神一样红着脸走了。
‘什么……’
眼前那抹深紫已经不见了，但仁王的脑袋里还在回旋着那个名字。
‘小葵’
来不及思考，像是有一群蚂蚁爬上了背似的。他丢掉手中的饮料瓶，迫切的想要追上那个少女。
奈何那群一年级生将楼道塞得满满当当，顾不上问他们是不是对教室过敏。
“嘁。”
左冲右撞的仁王，眼睛胡乱扫视着乌泱泱的人群，当他的视线触及到楼梯拐弯处的那张侧脸时，他的呼吸骤止，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没错，一定是她。
转眼间，她已经转身上楼了，人流之中的仁王还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她消失的拐角。
‘这…到底是什么……’
那种难以言喻的心情再次袭来了，感觉自己掉入时间裂缝的仁王缓缓伸出手，他扶着自己的额头，感受着春天不该有的温度。
‘这个世界……是真的吗。’
难道是海市蜃楼？
关于世界和存在，刚才，没能喊出她的名字验证可能性，现在却又迫切想要找到答案。
于是，他将学校找了个遍。
当搜寻无果的仁王陷入自我怀疑时，他突然想到，公告处有新生入学名单以及班级分配这回事。
‘我……怎么变的这么迟钝。’
这是另一个难解的问题。
放学后，他并没有直接去社团活动，而是在公告栏那里站了很久。
“葵…”
“葵还是小葵？”
他的手指在空中划着，一直到…
【柳生｜葵】
“呃………”
仁王雅治揉了揉眼睛，伸长脖子，仔细地看。
“真的是………柳生葵呢……柳生…”
难以置信的仁王，在赶往网球社的路上就已经替柳生妹妹想出许多名字了，但他的脚步很急，而且越来越快…
终于，已经做好被打破美梦的准备，却又如愿步入美梦的仁王看到了那株向日葵。原本应是该高兴地直接上去打招呼来着，但是，他很难不注意到她聚精会神的样子。
像是当初看他表演魔术一样看着……场上的真田弦一郎。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但是，站在第三视角时，莫名多了一种不安。
难道是原子守恒定律？
他好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却又不完全。
‘不明白…’
到底是觉得自己的宝藏被窃了还是什么的，他完全不明白。
当柳生比吕士向柳生葵介绍他们时，仁王笑的牵强。
“呃……”柳生比吕士看到柳生葵一脸不解，随即替仁王解释，“仁王君他…很少和女生说话什么的，但是，他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啊…除了老是会恶作剧。”
“哎…”
柳生葵仰头看着仁王，一阵别扭的仁王将眸子移走。
‘她好像，完全不记得啊。’
国中三年级开学的那阵子，仁王郁闷极了。
瞄到她在球场边画画时总会在边框处标上向日葵，仁王肯定她就是当初那个女孩。
‘难道…她是平行世界穿越过来的？’
所以，才像是和他第一次认识一样。
当躺在被窝里的仁王突然意识到自己辗转反侧地在思考这种不切实际的问题时，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心理学说，心理暗示能让一个人变成自己所暗示的样子。
于是，仁王下了不少功夫。
‘不在意…不在意……完全……’
每天一遍。
……
“啊。”正在上楼的柳生葵看到他后挥了挥手，“仁王学长。”
“…嗯？”仁王垂下眸子看她，“你，是谁啊。”
“呃……”柳生葵眨了眨眼，歪头道，“柳生葵？”
“……”看到对面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仁王沉默良久，随即抬高了腔调，“啊……好像，听说过？”
“柳生比吕士的妹妹啊。”
这就是她全部的介绍吗？
仁王沉默了一会儿，又点了点头，“再见。”
“呃……再见。”
待快步躲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后，仁王一只手紧攥，另一只手扶着心脏。
‘喂喂……不要再扑通扑通的跳了啊。’
无法自控…想要找她问清楚的渴望太强，那天，已经走到校门口的他，原地站了一分钟后，脚步不可控地朝柳生葵的班级走去。
“仁王学长是来找小葵的吗？”
“啊……”
看到柳生葵已经不在班里，仁王嘱咐她跟葵说自己明天中午在天台等她，那个黑头发的女生点了点头，可仁王没走几步就又听到她大喊了一声。
“葵现在和真田前辈在一起呢。”
“……”
仁王身体猛地僵住。
‘关我什么事啊…’
他恢复了脚步，走的越来越快，像是在得知她全名去网球场求证的那天一样。
不过，这次不是为了见谁，只是想要逃离。
逃离学校后，回到家心中还是一阵纠结，他不明白为什么。但是，第二天他还是去了天台，时间、场地都没有错，然而，柳生葵不在。
可笑的是…
除了天台柳生葵无处不在：楼道、走廊、网球场、甚至是…
“哦？真……田？真田同学，下面那个女生是在等你吗？”
自己班级的楼下。
“………”
当他在学校画展上看到一幅不错的风景画都觉得自己看到了柳生葵，他错愕地看向下面的署名。
小山麻由美。
不是她，却觉得自己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简直要疯了…’
听到她朋友说她和真田在一起，便不再想问她那天为什么没有去天台，因为，他再也无法回答自己要她去天台干什么。
这种矛盾藏在心里，郁闷极了。
夜晚，仁王一头扎在床上，搞不清楚自己病状的他浑身无力地趴在那里。
‘心理学什么的都是骗人的吧…’
为什么？
明明心理暗示了那么多遍不要在意，他却完全做不到。
或许，潜意识在作祟——很在意，超级。
“嘁……”
比起在这里心绪不宁，不如主动出击。
“要怎么开始呢……”
怀揣烦恼的少年决定从温习《欺诈师乐园》开始。
很快的，除了学得诈术三千，还将poker face修炼的宛如人皮面具。
“噢～今天也是很活力呢小葵。”
“为什么不问你是谁了？啊……重复多了就没意思了吧。”
“你只注意真田君我真的会吃醋啦。”
“有没有喜欢的人？？我？哈哈哈哈，有噢。”
“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哥啊……嘶，饶了我吧，我没有什么喜欢的人。”
“呃，你要给我介绍女朋友？？为什么？”
“喜欢的类型啊……秘密～”
“麻由美是谁啊？噢……你身边那个女生啊……哈？我有看她吗？我是……”
“没什么…”
…
尽管已经游刃有余了，有时还是会为自己捏一把汗。
直到那天，她突然拿着信封挡在自己的面前。
“这…什么…是…”
看到那个极似情书的信封，仁王雅治无措到舌头都要打结。
“麻烦仁王学长收下！”
仁王看着那封信，喉结滑动。
惊喜来的太突然，几乎要被冲昏头，但他没有。
‘怎么可能…’
他将眼神落到柳生葵的脸上，很快的就发现了——她的眉头是紧锁着的。
一个告白的人会是这副表情吗？
“………”
一些可笑的猜测在心底升腾。
或许，她递来的不是情书而是刀子？
仁王压下各种猜测，接下了，那封不来自于她的情书。
看着她跑开，又垂眼看向署名。
【小山麻由美】
她就这么想把自己推开么？
‘真是够了…’
那天放学，仁王雅治站在柳生葵的班门口。
两人的对视稍显尴尬，不过，尴尬更多来自于柳生葵。
她走出班门时，仁王还在那里站着，他这次显然找的不是柳生葵，识时务的葵跑的极快。
“仁王学长！”
仁王垂眼看着眼前的女生，说了“抱歉”，可他的眼神异常的冷。
“呃……”麻由美看着他还回来的情书愣了一会儿，随即攥着裙子声音呜咽，“仁王学长这是…”
“我不想恋爱什么的。”
平常还会郑重致歉的仁王这次反常的直接，他看着对面的女生，低声道。
“除了还给你这个，我还有件事想要问你。”
麻由美有些愣住，她抬起头看他，又听到他问。
“你上次在学校展览的那幅油画风景，是葵画的吧？”
“什么啊…”
“我说的不够清楚吗？”
小山麻由美脸色发白，她愣了一下又皱着眉头反驳，“不是！”
仁王看着她怒目圆睁的样子，眼神平静。
“利用人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自知已经没有什么可隐藏的麻由美垂下头，低低地笑起来。
“利用………好难听啊，不是我强迫她的吧？”小山麻由美直视着仁王，“我只是稍稍拜托了她，就像是，我让她帮我送情书一样，只是稍稍提了提她就同意了呢……但凡她有一丝不情愿都可以拒绝的啊。”
分不清她是在讽刺谁了。
麻由美的潜台词好像是在说，柳生葵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是吗…”
“没错。” “这就是你作为葵的朋友对她的理解吗？“
“……”
小山麻由美瞳孔骤缩，仁王雅治冷笑一声。
“你的世界，还真是阴暗啊。”
“仁王学长怎么能这样说……”麻由美啜泣不止，“我……可是喜欢着仁王学长啊……”
‘这是什么逻辑…’
他无心思量麻由美的思考方式，也懒得问她当初到底有没有帮自己传递消息，临走时只留下一句。
“我说话比较难听，也请你，自重。”
关东大赛之后，小山麻由美转了校。
不过，这对仁王来说不重要。
重要的是，真田弦一郎和柳生葵原本就快要在一起的事实，在国中毕业典礼时被真田弦一郎打破了。
“麻烦不要打扰仪式好吗？”
当时，刚在台下表完白的柳生葵被周遭的人用戏谑的目光注视着。
看到她木讷的点头，仁王瞪了一眼台上的真田，想要快步朝她走去，但穿过人群时走近时，她已经消失不见了……
那天，他铁拳制裁了真田。
两个少年谁也不让，关于初中部最后的记忆，是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还听到真田说自己有婚约什么的鬼话。
“嘁……”呼吸急促的仁王垂下头低声喃喃，“完全听不懂，完全听不懂啊……你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正义的蠢话啊。”
“……”真田擦去嘴角的血迹，冷声道，“不管你懂不懂，这都是事实。”
看到他起身要走，仁王雅治拽着他的领子，大喝，“喂！！你以为她是什么玩具吗？”
真田眉头紧锁却说不出任何话来，仁王更加火大。
“说话啊？平时那么硬气，现在明知道有人在对自己的人生指手画脚却还是无动于衷吗？？”
“……那你呢？”脸色阴沉的真田终于看向仁王，“你和那些指手画脚的人有什么区别？”
当时的真田还没能参透柳生葵对仁王雅治的意义。
他只觉得仁王这般不满的情绪，除了和柳生类似的哥哥关怀（毕竟，某个哥哥刚找过他），更多是因为和自己关系不合。
而独守着秘密海洋的狐狸同样是后知后觉：
他真的做不到，不在意。
更做不到，拱手让人。
——
夜晚，仁王趴在桌子上，侧着脸看着帽子里投射出来的虚幻映像。
想到柳生葵描述自己梦境时的腼腆，又想到真田那天那副打算重新面对葵的认真模样，他的眼神变的涣散。
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他不懂。
心中却常有一种感觉。
即使走到她面前，在想要伸手触碰的一刹那，她就会消失不见…
美好，却如同幻觉般的她。
像是海市蜃楼。
而他，像是荒漠里的旅人。
惧怕炎热，却从未停止脚步，无法克制地想要追寻那一片绿洲。
被暴烈的炎日和流沙裹挟着，蹒跚于沙丘之上的他，看着这光怪陆离的世界旋转，旋转……
所有的可能都一直在变化个不停。
脑中，不自觉想到了那个老头子的话…
“量子系统的波函数从不坍缩，它始终处于叠加态，直到与外界环境发生相互作用导致量子退相干，从而产生看似独立的“世界”或“现实”。”
仁王看着眼前正在自转的小太阳，却像是看到了那张无邪的笑脸，他发愣时，那张脸却又消失不见。
果然，又是海市蜃楼。
谙熟欺诈的狐狸不清楚——是不是自己那颗不听话的脑瓜在捉弄他。
他将帽子反扣于桌面，趴在桌子上叹了口气后持着沙哑的嗓音低语。
“真糟糕啊…”
更糟糕的是——自己的心止不住幻想、止不住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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