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每一扇门的后面都有一个世界？
他太怕，怕风声雨声还有嘈杂的人群会混乱她的心扉；怕她被迷惑走错了别人的心扉。
更怕……自己因张望溜出不安。
所以，关上了那扇门。
————
舞时，耳旁是缓缓的维也纳曲调，屋外的风也动，穿过窗子溜进来和乐曲搅在一起，像吹着水波在流。曼陀铃的声音是清晰的，它是脚步的指示，但嘴是空闲的，而且…柳生比吕士曾记得，摩登老师上课时插科打诨的话——“好好学吧，以后你们就知道了，有许多话是一定要跳着华尔兹才能说的。”
他可能是对的，但柳生比吕士现在一句都说不出来。
本来是好胜心作祟，一直到现在扶着她的腰，裹住她的手，柳生才发现——自己和妹跳起了舞。
毕竟，从舞蹈课结束后他就没想过还能和柳生葵一起跳舞这种事，而现在却在和她一起…
前进、旋转、倒退…
倒退…
记忆，也退了好远。
…
对于‘妹妹’这个词语，现在的柳生和3岁时的自己持着不同的心态，当时，小柳生对柳生夫人肚子里的宝宝并不感兴趣，甚至有些讨厌。
“其实你是捡来的孩子哦，所以你的爸爸妈妈才会要自己的宝宝啦。”
隔壁的岛村叔叔是这样戏弄他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柳生不搭理他，心中讨厌的感觉驻扎在那里。
“老公，给我们宝宝放点歌。”
“好，巴赫还是莫扎特呢？”
“古典乐都要听腻了…”
“但是对小宝宝好啊。”
“啊……哎，她踢我了！！”
“哈哈哈哈，这是抗议吗……”
…
在家时，柳生父母似乎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转向了那个叫做‘妹妹’的身上，小柳生口头上从未表现出来自己的不满，但心底，难免会有落差。
一直到，她真的出现在了自己的生活里。
“是妹妹哦。”
踮着脚的小柳生趴在床沿，安静地看着躺在柳生夫人旁边的小不点，一阵新奇。
比他还要小的丑宝宝。
柳生夫人比着胜利地V让柳生先生给自己拍照时，柳生忍不住伸出手想要碰一下那个小怪物。
“啊…”
柳生父母朝两人看去，只见躺在那里的宝宝睁开了眼，她的手抓着小柳生的手指，紧紧的。
看到这一幕的柳生夫人觉得这两个孩子有爱极了，而旁边的柳生先生急忙捕捉了这一张画面。
“嘀嘀…咔嚓、咔嚓。”
快键的第二张被按下前，红着脸的小柳生想要抽出手指，奈何那个小怪物死活不松手，看到她这样诡异的举动…
小柳生哇的哭出泪来，而躺在那里的葵，却是咯咯地笑。
柳生妈妈：或许…小葵的第一句话是哥哥？
柳生爸爸：啊啦，那岂不是从小就会说外语了？
小柳生：……
一直到两人上幼稚园时，柳生夫妇还会拿出那张照片来调侃这对兄妹。
“小葵这么调皮，是不是因为把我们柳生哥哥的胆子都抓走了？”
“……”
正在喝果汁的小柳生一阵沉默，其实…
因为葵死活要跟着他，今天那群同龄男孩又丢下了他，一直到现在，他心里还揣着一股怨气。
“才不是呢！！”葵两条胳膊紧紧抱着柳生比吕士，用肉乎乎的脸蹭着他，“哥哥会保护小葵，是最勇敢的哥哥。”
“啊…”
被突然抱住的小柳生，杯中的果汁撒了一手，柳生夫人着急忙慌地拿纸时，葵扬着小脸看他，像是等他回答。
“……”
小柳生放下杯子，发出和年龄不符的一声叹息。
“唉…”
“嘿嘿～”
脸上挂着梨涡的葵，抱他抱的更紧。
所谓的妹控，那时候就已经被妹控制着了——被动接受了她整天绕着自己转，允许她把自己当成洋娃娃，为她驱赶自己心里也发怵的乌鸦、替她背各种的锅…
渐渐的，小柳生不再与那些吵着“不许带女生”的男孩为伍，而是主动选择和她一起乘着时间的流沙，哭着笑着，像个绅士一样，陪她一起长大…
如果不是仁王雅治邀请自己加入网球社，柳生或许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生活里少了什么——同龄人的友谊。
高尔夫不需要同伴，一个人就可以享受背杆行走在山川湖泊的乐趣，但网球不是。
当仁王站在网球场上双臂大开，嘴里说着这一块小地方会在比赛开始后就会变的很大时，柳生只能感受到他那少年独有的热烈气息。
搭档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
或许是他一直以来缺少的那部分。
他加入了。
是心底的渴望。
对于抉择，他不后悔。
过程，当然是痛并快乐着，但是，能够在炙热的阳光下挥洒汗水的青春，绅士并不讨厌。
或许是一种缘分让这群少年聚集在了一起，柳生比吕士第一次感受到堪比亲人般温馨的友谊。
所以，在柳生葵快要步入国中时，对妹控称号有所阴影的他还有些担心。
幸好…
他们没有甩下作为妹控的他，但似乎，又不太对劲…
关于柳生葵的一切，他极为敏感。
青春又给少年带来了诸多烦恼，比如：
妹妹喜欢上了自己视为朋友的社友怎么办？
搭档喜欢上了自己的妹妹怎么办？
习惯了家长身份的比吕士，心底纠结极了，最后……还是自己妹妹的重要位置胜了。
现在，急需处理问题。
对于仁王雅治，柳生并没有那么担心，在柳生眼里——他算不上紧急状况。
能称得上紧急状况的，是自己那个像是跳跳糖一般的妹妹，还有…口嫌体正的真田弦一郎。
柳生试图劝诫柳生葵要把心思用在学习上，可他看的出，她明显是左耳进右耳出。
于是，他只能给真田弦一郎下通告…
“我希望真田君能和她保持距离…为什么？………就当是为了社团的和谐。”
那天放学，他在学生会发出这样的警告后，前脚刚跨出门，转眼就看到一个逃离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虽看不见正脸，但那抹紫，过于熟悉。
比吕士愣在那里，脑中已经构想出两人对峙时，葵冲自己咆哮时的样子。
“哥为什么要这样？！”
“最讨厌你了！！”
…
无地自容的窘迫夹杂着怅然若失的焦虑，他的心情烦躁极了。
那天，他在外面游荡很久，可裹挟着他的别扭的心情仍是挥之不去。
到了晚上，已经快要走到家门口的比吕士脚步越来越重，他想要退缩，但清楚迟早都要面对她的柳生，每一步都像是绑着石块…
“噢呦，这不是小柳生么。”
他转头看去，只见隔壁刚离婚不久的岛村大叔又喝的酩酊大醉，柳生赶在摇摇欲坠的岛村跌跤前扶住了他。
“哈哈哈哈哈。”岛村拍着他的背大笑，“好小子，果然是我们小葵靠谱的哥哥啊。”
“……”
柳生把他扶到家，岛村刚坐下就将桌上的空酒瓶一扫而空。
‘除了酒瓶就是垃圾啊…’
看到这样不堪的环境，浑身发毛的洁癖患者想要离开，岛村叔却招呼了一声。
“过来，混蛋小子。”岛村单手起开啤酒，另一只手在空中摆着，“过来跟我一起喝点。”
柳生想要拒绝，岛村却是笑着说。
“失恋了吧？”岛村闷下一口酒，他看着柳生诧异的表情，揣着将一切看透的笑意，低声喃喃，“我啊，虽然不是什么聪明人，但是…我的鼻子可是很灵的，能闻到……丧气味，对…丧气味啊。”
“……”
丧气味是什么味道的，比吕士不知道。他只是意识到自己现在状态不佳，最终，还是坐了下来。
“打扰了。”
继给丸井庆生那天后柳生第二次喝酒，这次，没有什么飞花节目，只有丢了魂的大叔絮絮叨叨的声音一直绕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转圈。
柳生夫人电话打过来时，他努力保持清醒接了电话。
“怎么还没回来啊儿子？”
“我…和朋友在一起呢。”
“哦？朋友？哈哈哈哈哈，好的，好好和朋友相处哦？～哈哈哈哈哈哈。”
柳生夫人显然是误会什么了，她完全不信的样子。大概，她更难想到——自己的儿子现在就在自家隔壁，忙着和刚离了婚的中年大叔好好相处着。
“……”柳生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蜷缩，他吞咽一口，又问，“葵回家了吗？”
“回了啊，很早就回了，今天奇怪着呢。”
奇怪二字戳的比吕士的心脏猛地一紧，“怎么了…”
“她今天帮忙下厨了，幸好你今天没回来，你爸爸硬撑着吃完的，刚躺下休息。”
“……”
“啊，对了，要是以后葵再下厨，你可不要打击那孩子呀。”
“知道了…”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们都要早点回来家，不要让朋友的妈妈担心咯。”
“啊……嗯。”
挂完电话，柳生比吕士脑袋里只有一个问题：
‘认错人了？’
白担心了…生活似乎一切正常，却让柳生比吕士更觉诡异。
能够确定这不是在做梦的，只有岛村滔滔不绝的自言自语。
“女人啊，就是麻烦……你给她想要的，她却非说那不是她想要的，怎么办？？我能把全世界都给她吗？”
“吵着要当什么独立女性，连酱油和醋都分不清，垃圾分类都搞不明白，被退回来好几次呢……你说说，有哪个独立女性是这样的？啊？？”
“嘁，她这样的黄脸婆…别说是男人了，怕是连个住的地方都找不到。”
“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若有所思的柳生低头看着杯中的酒水，他叹了口气，又扶着昏沉的脑袋回答。
“是你太依赖阿姨了。”
“……”
空气瞬时凝固，世界陷进老男人的错愕与震惊之中去。
“哈………臭小子，你这是在教训我吗？”
“……”意识到不能再喝的柳生比吕士撑着榻榻米低头道，“失礼了。”
“嘁…人小鬼大。”
发出这声责备后岛村大叔没再说话，只是闷头喝酒，一直到柳生走时，才听见他在屋里大喊了一声。
“门不用关。”
柳生愣了一下，那一瞬，像是猛然清醒一样。
他帮岛村大叔留了门，当站在自家门口时，却又扶着门柄站了很久。
不一会儿，屋里传来小跑的声音。
他有些慌张的松开手，那门却自己开了。
柳生垂眼看着穿着睡衣的葵，身体僵在那里。
“站着干什么？怎么不进来？？”柳生葵眨了眨眼，又扬着下巴像是猫咪一样嗅着他身上的酒味，“真去约会了？？”
看到她这副与平常无异的样子，身心疲惫的柳生终于松一口气，他摘下眼镜捏着眉心，蹙眉道，“说什么呢…”
“未成年人饮酒！！我要给妈告状——”
葵快要跑走时，几乎站不稳的柳生把着门框拉住了她。
眼镜掉在地上，心跳也静止住了。
酒精搅着混乱的思绪犹如洪水猛兽，他抓着葵的手腕，像是抓着浮木一样。
混乱中，唯一清晰的是恐惧——怕总是一眨眼就会丢掉的她飘远，再也找不到。
力气，愈来愈紧。
葵没有说话，只是扭头看向他。
几乎要搭在门上的柳生仍紧紧地抓着她手腕，他呼吸粗重，眼睛却是空洞。
或许…
柳生葵什么都不知道。
但柳生比吕士知道——自己才是最离不开她、最依赖着她的人。
“我……”
看到她刚才的那副无知模样后，心里的愧疚感激增，几乎要把他往日的绅士形象击打个粉碎。
可心底，仍留有另一种非做不可的坚持在，他不想解释，最后，只留给她一句。
“抱歉…”
说完，他松开了手，柳生葵看着他弯腰拾起眼镜，对着他转身关门的背影，一身轻松道，“好吧……”
“不过。”葵紧盯着柳生比吕士斜过来的侧脸，“我已经长大了……”
‘什么意思…’
两人眼神对上时，所有的答案就已经明了了，柳生僵在那里时，她却又补充了一句。
“所以，下次喝酒不带上我的话，我可要告状咯。”
或许…
柳生葵，她什么都知道。
此刻，门柄被他紧握着，可她心里那扇门开与关的权利……
似乎被温柔地没收了。
‘什么叫做已经长大了啊…’
大概是：有了自己的意志，不仅不再需要他的保护，也不再会让他替自己背锅，甚至，主动原谅了他——那些不符合绅士品格的事情。
柳生没有应声，只当那种温柔与孤独并存的割裂感是醉状。割舍掉这份长久的养成式依赖，他需要时间来麻醉自己。
听到音曲变得急促，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那个小怪物早就变了模样，酒窝消失后她还长出了虎牙，只有那双水分盈泽的杏眼扑朔时会闪着熟悉的光亮，柳生觉着，她笑起来似乎变的更傻了。
“这次没有跳错哦，进步很大吧？”
这难道就是只有跳华尔兹才能说的话？
前些日子的不快像是烟消云散了似的，柳生比吕士看着她，“嗯”时溢出一声笑。
‘就这么想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了吗…’
他相信自己读的懂她。
像是知道她懂得自己一样肯定。
儿时总觉得，犹如自己小尾巴一样的她，是负担。
现在才觉得——她是命运的赠礼。
天上的太阳落到了身旁，白天黑夜少了一些区别，因为…
只要那张脸笑着，灿烂和温暖就都在。
…
横笛的声音，钢琴的轰响，奏出了明朗的喜悦。但由高变低、由低变高时，小提琴悠长的颤音，给他心中传来无可形容的寂寥。
一曲终了。
待周围掌声响起时，他才将眼神从她脸上移开。
心情重归于平静了。
但是……眼前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啊。
“浅井学长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浅井君？”
…
“……”浅井看着台上持着优雅姿态的少年，拳头越攥越紧，‘什么啊…这家伙又在抢风头了。可恶，柳生比吕士……嘁，你这家伙，为什么………’
‘为什么可以这么帅啊！？！！’
搞不清楚，只是觉得柳生君在发着光。
此刻，风还未停。
感受到风的柳生朝窗看去，却见窗外的樱花早已盛极而衰。
掌声如雷贯耳，他的心却是另一种惊悸…
‘春，要离去了。’
……
两人回家时，街道上都是“花吹雪”的景象。粉白的花瓣轻轻覆盖在泥土上，小径和河流也被染成一片淡淡的粉红色。
葵看着在河上漂浮着的樱花瓣发呆，冷不丁的，被拍了头。
她皱着眉头向身后的柳生看去，“干什么。”
手拿教材的柳生比吕士面不改色道，“走路的时候不要一声不吭地停下来。”
刚才，他还以为人丢了，走了一半又折返回来。
“嘁，我又不会丢。”说完，葵便甩头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柳生比吕士站在原地，静看葵的背影时，一只蝴蝶从他的身侧飞过。
它穿过比吕士跟着葵，像是认识她一样。
难道…这是她前些日子想要成为的那只？
柳生比吕士看着那只在空中翩飞的蝶，眼神愈发涣散。
“四眼哥你好慢哦……”
“……”柳生比吕士迈开步子走到她身侧，轻弹她的太阳穴，“好好称呼哥哥。”
“嘶……”柳生葵揉着太阳穴，蹙着眉头否决，“不要！除非——”
她的眼神在柳生那张略显迷茫的脸上划过，跑了几步，转身对着他大笑道，“柳生比吕士当着全校的面承认自己是妹控！！”
“……”柳生比吕士看着她露出虎牙的得意样子，叹了口气又道，“什么时候能不这么幼稚啊你…”
“噗噗～又在扮大人样子咯，哼哼，什么时候能不这么幼稚？”
柳生葵挑着眉，一副思考的模样。
“下辈子吧！！～”
说完，她转身跑走的身影将空中飞舞的樱花冲散开来，看到葵身后的蝶也向着天空飞去，柳生比吕士停住了脚步。
他缓缓抬头，当仰望到那只蝴蝶与空中的花瓣嬉戏时，他仿佛看到了柳生葵肆意的样子。
绅士的嘴角微微上扬。
‘这样啊…’
是时候松开那只因依赖而紧握着门锁的手了。
‘那么，就这样无忧无虑的活下去吧，小葵。’
……
‘字迹，为什么这么熟悉…’
妹控自我说服的想法…在看到她摊在茶几上的教材后，变的岌岌可危。
柳生扶着眼镜问，“这个是……”
“嗯？这个？仁王哥的。”葵又翻了几页，感叹道，“简直是天才啊，笔记和思路比老师讲的还容易懂呢，还有小插画～好可爱～～”
“……”
难道年级第一的哥哥是摆设吗。
‘仁王……’
想到这几天他的桌子上那本《欺诈师乐园》换成了《为了变的直率》……
柳生惊觉——原来他才是最危险的人。
‘明天，一定要没收掉。’
仁王：哎～最危险的人？妹控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柳生（面无表情地把仁王的门焊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门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