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几乎像往常一样持续着,柳生比吕士想。在大城市,有比个人问题更亟待解决的事务,譬如公共交通是否运转良好,垃圾是否有人来清理;人们的工资是否按时发放,或者他们是否把这些工资用来消费;有那么多东西可以买卖,和它们一起被兜售的,是许多将不必要的东西变为必要甚至必不可少的理念。
当这个热闹的舞台继续它的表演,其他的生活却面临中止,或变得过于荒诞、反常,不堪审视。
有时,周围的学生随口闲聊的时候,他们会谈到某个被欺凌的倒霉蛋,他们的遭遇、反应,但每当被讨论的主角登场时,那就仿佛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他们转移话题,像一条河流迅速拐弯,涌入更加阳光明媚的谷地。
柳生葵曾问过他,为什么整个世界都对正在消失的那些事物视而不见,而比这更糟的是,当世界注意到这些问题的时候,它会用另一些新闻推送将其掩埋,仿佛那些无处不在的消失不过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故事,说得好听一点,那是怪胎们的兴趣范围、社交媒体上的阴谋;说得难听一点:它一无是处。
柳生比吕氏回答,你仅凭常识就能意识到有些东西出了问题。
葵暗下了眼神,“现在,一切都出了问题,这才是常识。”
正在擦高尔夫球杆的比吕士顿在那里,他抬眼看向葵,眉毛逐渐拧了起来。
“最近,学校里还有学生在散布流言蜚语么?”
说来惭愧,比吕士一直将自己妹妹看作宝物,虽在学校与她划开距离,但也只是为了避免别人将自己和妹妹做对比,怕她遭人口舌。但是,这阵子学校里的言论仿佛堆放已久的垃圾,那股难闻的味道四处游走,蔓延至他身侧时,他才意识柳生葵瞒了他多少。
他直面对峙那些在背后说自己妹妹不好的学生,并非以学生会长的身份对他们发出谴责,而是作为一个哥哥那些学生。
不管是介于何种手段,那些流言消散的很快,但此刻,那个开朗活泼的柳生葵好像还没回来,她仿佛是在观望火势,而他却看不见那团火。
“没有。”柳生葵说时,脑中还在浮现切原大声向那些学生昭告自己站在柳生葵背后的样子,她轻咬嘴唇,垂下睫毛低声喃喃,“我只是觉得,这个世界变样了。”
比吕士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这个世界的复杂性,同样地,介于柳生葵从未跟他提过yuki的事情,他也不清楚,现在的她究竟处于何种境地。比吕士垂下睫毛,继续手上的动作,“没必要将这个世界看的太清,这对你来说没有意义。”
柳生父亲常说,他和柳生夫人只希望两人能够健康地长大,没有别的要求,非要说些什么指向的话,那就是要比吕士保护好妹妹。对于柳生葵,柳生夫妇只希望她能无忧地在人世间度过这漫长岁月,哪怕它不干净,哪怕…
它的存在本就是苦难。
可她渴望观看这个世界,不是以人们描述的那样,而是以它本来的样子。
她希望按照世界呈现其自身的方式了解这个世界。假如它所展示的就是一个满目疮痍、受尽摧残的宇宙,那么,在遍地的伤口之中或许仍然包含着某种希望。
这些想法忽然在她眼中清晰起来。但如何实现这种想法,却还不那么清晰。
晚间科普结束后,葵将屏幕中的彗星盯了很久,“意义,这种东西是人来定义的吧,我还是相信,所有的存在都有意义,像孤独旅行着的彗星一样,哪怕,现在还看不清…”
比吕士瞄了一眼电视,沉默片刻回答,“所有的物质大概是这样的,但是,人与人之间的意义,没有衡量的必要。”
“是吗。”柳生葵说时眼睛瞥向柜台上摆放着的照片,那是网球社国中时的合照,她的眼睛轻掠每一个人的脸,比吕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当两人的目光同时停在仁王的脸上,比吕士又瞄了柳生葵一眼,她收回目光,关了电视,“我回房间了。”
“等下。”比吕士晃了晃手中的球杆,“爸爸说周六想全家一起去富士打球,你最近已经很努力,这周六的测试就不必了,去放松一下心情吧。”
“知道了。”
柳生葵面无表情,比吕士盯着她的背影直至她消失在楼梯拐弯处。
“……”葵走后比吕士眉头拧地更紧,他慢慢放下球杆,拿起那张合照,心里仿佛被填下铅块。
意义这个词像是突然跳起的球,在它弹起的那一刻,他想起那个少年桀骜的眼神,还有他躺在球场上的笑声。
“太棒了,我简直要沸腾起来了,呐,柳生,你说,还有比我们更默契的搭档啊吗。”
搭档…他已经记不清,到底是谁松开了网球拍,只是希望会在未来的辉煌再次相遇,可他现在连那个少年的背影都看不见。
“啊…对,我就是喜欢她啊,可以的吧。”
当时否决的提议,现在似乎没有纠正的意义了。
奶奶说过,一切都会消失的。
爱情,友情,成长将这些磨的不成样,还有谁是没变的呢?
想到教务主任确定下来的那份推荐名单,比吕士捏着照片边框的手愈来愈紧,一声叹息过后,他放下了相框,拾起仁王送他的高尔夫球杆,郑重地装了回去。
楼上,柳生葵趴在自己的床上,脑海中的回忆像是一阵又一阵海浪,当那个拥抱被推过来时,头脑发热的她一头扎进枕头。
莫名地,心脏灼热起来,有种甜甜的感觉绕在那里,这种难以言状的感觉…难道是恋爱的预感吗。
她侧脸看向床上的毛绒小狗,用指尖戳了戳它那张神气的脸。
“和赤也哥真像啊…”
这只小狗是切原在游戏厅钓出来的,很像他。看起来嚣张又得意,其实是个做什么都会慌慌张张的笨蛋,但是,为什么他抱住自己的时候会那么认真…
如果,真的踏出那一步,他会是什么样的被。大概,哪怕比自己年长,也是一副占有欲极强的小狗模样,想到这里,她唰地坐起来,然后,一脸错愕。
“我,要谈恋爱了……了?”
后知后觉的反应让她一阵恍惚。
“他是那个意思吧…他……”
说了喜欢什么的啊,还说了什么‘一直一直’…
母胎solo感觉脑袋晕晕的,她在房间转了几圈后,在书桌前坐了下来。
“写道题醒醒神吧。”
没有比这更能让她感觉自己处在现实了,正当她要动笔时,桌上放着的文件又将她的目光吸引走了。
“……”
她又翻了翻山崎给的那几份资料,目光轻掠上面的文字。图片中站在大火中的少女让她正在流转的目光停了下来。
她肯定,这不是做梦,而就处在现实的她还有谜团要解,或许,像比吕士说的那样,这没有意义,但是,只一次也好,她想,自己应该为那个曾经守护着她的少年做些什么。
哪怕……他根本不需要自己,早就推开了自己。
‘柳生葵啊柳生葵,你真是个惹人烦的家伙。’
她一边在心里暗叹自己傻气的执拗,一边继续看着手中的文件。
‘但是,既然决定了…’
既然决定了就不会再犹豫,这是她的风格。
如果,那个早就消失在她的世界的少年说的话还有效的话,那么,她一定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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