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棚收工时刚好是凌晨,惨白的LED灯从最后一排开始依次熄灭。
“辛苦了——”
“您也辛苦了。”
和 staff 们鞠躬互相说过结束语,爱歌回到属于她的化妆间。
化妆室没有其他人,进入房间她第一时间放下脸上挂着的假笑面具,脱下漂亮磨脚的高跟鞋换成运动鞋,随后卸妆。
眼睛干涩难忍,爱歌使用温水洗过脸,对着镜子卸下假睫毛和美瞳,看到眼睛略微发红。
应该是带了太久美瞳的缘故……
她坐在化妆椅上,仰起头滴了眼药水。
“长时间工作果然还是不行,身体很难承担负荷。”
话是这么说,她却不可能放弃工作。
想到这,爱歌鼓起脸颊。
近年各大奢侈品集团加速布局霓虹市场,爱歌签约事务所是赤司家的子公司,能这么快拿到多资源,少不了由美子和赤司的助力。
最近她是频繁接触到各大品牌方,和商务们的关系停留在互相加了工作号。
艺能界是最现实的地方,以爱歌小模特的身份,不仅不能请人帮忙,就算有人主动送上门,她都不能答应——她付不起代价。
好久没面对现实毒打,出现这种情况,倒也不是很出她的意外……
唉声叹气好一会,眼睛缓了过来,爱歌打开手机去看幸村精市的动态。
他更新了推特,动态停在半小时前,文案是魏尔伦《神秘之夜的黄昏》,配图盛开灿烂的大丽花。
【大丽菊,百合,郁金香,毛艮——淹没了我的感官、灵魂和理智。
在一阵巨大的昏厥中,混杂在伴随着黄昏的回忆里。】
评论的人很多,一个叫“赤也”的用户回复格外显眼,也只有他被幸村精市回复了。
赤也——应该就是幸村精市提过的、叫做切原赤也的网球部正选。
已读乱回的他显然没 get 到诗内容,回复评论让爱歌笑了出来。
[赤也:部长喜欢大丽菊吗?我下次带它去看望您!]
[天才回复赤也:赤也,你应该先删除自己的回复(流汗)]
[赤也回复天才:为什么我要删评啊,文太前辈?]
[天才回复赤也:(流汗)]
[幸村回复赤也:希望你来的时候带上你的成绩单(微笑)]
[赤也回复幸村:欸?!!]
[真田回复赤也:太松懈了,赤也,这是魏尔伦的诗!开学过来补习!]
[赤也回复真田:我错了!副部长!]
魏尔伦笔下笼罩着晦暗的忧郁,《神秘之夜的黄昏》本质是对回忆的祛魅。
切原赤也能把象征主义诗歌误解成喜欢花卉,确实像精市说的那样成绩需要重点关注。
爱歌有点觉得想笑,左手揉着酸痛的腿,右手滑动屏幕,切到小号浏览赤也的动态。
从社交媒体的动态多少能看出一个人性格。
爱歌是美照营业 精神不稳定,时不时在小号发疯;幸村精市是文艺高雅现充少年。
而切原赤也更好懂,他是简单粗暴的网球脑袋,动态满屏是网球和游戏相关的内容。
在他主页动态向下翻了几屏,爱歌发现了张特别的照片。
那是去年八月份发布的照片,应该是立海大在全国大赛获胜拍摄的集体照。
幸村精市站在立海大成员们中心位置笑容灿烂,阳光穿过他挥舞的旗帜缝隙,落在他身上,一如爱歌初见般耀眼。
反正不会有人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爱歌盯着他灿烂的笑脸,果断保存原图,将他单独裁切出来,设置为手机壁纸。
这一套动作下来,她才有心情关注照片中的其他人。
不夸张的说,立海大的正选少年们都是帅哥,各有千秋的帅气,几乎是爱歌记忆力那些人。
她唯一没见过的,就是其中有着微卷黑发,像海带一样发型的少年。
爱歌猜测这个海带头就是切原赤也。
大致记住了网球部正选的人脸,她退出小号。
棚顶灯的光刺得视网膜发疼,残留的光晕似乎在视野里洇成大丽菊的轮廓,层层叠叠的衰败酷似魏尔伦笔下褪色的黄昏,带着令她窒息的抑郁感漫上脑海。
她很了解幸村精市,从他的朋友圈动态、他对周围人态度、他越来越晚的入睡时间,就能得出很多信息。
说到底,幸村精市终究是个年轻的少年,从赛场被迫困在消毒水气味的病房,从意气风发天之骄子陡然跌落到生活都需要依赖别人照顾的地步,其中落差感必然巨大。
以幸村精市的傲骨和强势,写下“淹没了我的感官、灵魂和理智”时会有多少借诗抒情的想法,爱歌不得而知。
她只能代入自己,去揣摩少年的感受。
幸村精市的际遇是大多数人同情的,他唯独不需要同情。
忍受周围人同情的残酷日子,恐怕对当事人来说更痛苦,如果是爱歌,她也不可能开心点起来。
最重要的是——他自己都不确定未来病症会不会比现在还要严重。
他在难过。
意识到这点,爱歌转而打开 Line 。
[Aika:我的『神秘之夜』什么都没有,全部是白炽灯。]
[(心碎.jpg)]
[精市很喜欢魏尔伦吗?]
对方回复得很快,像早就等在对话框前。
[Yukimura:是,我最近在看魏尔伦诗集。]
果然,他还没有入睡……
她盯着聊天框里自己输入的话,咬着唇,换成更轻快的语气。
[Aika:魏尔伦的诗我也很喜欢~]
[Yukimura:你看上去更像喜欢霓虹的文学?]
[Aika:不是欸(小兔摇头.jpg)]
[爱歌喜欢王尔德和陀思妥耶夫斯基,之前用的香水是和王尔德同名的《深渊书简》。]
[在虚伪荒诞的现实中磨炼自我,在苦难中寻找意义。]
提及文豪,她从救赎的索尼娅讲到深渊书简的仰望星空,把自己的喜欢描述的淋漓尽致。
眼见自己发的东西越来越长篇大论,爱歌突然意识到自己又过于以自我为中心,赶紧补了个捂脸表情,用一句话结束自己的唠叨。
[Aika:虽然以悲剧为主旋律,但感觉他们两位文豪作品隐藏着能燃烧整个世界的热烈,这和霓虹文学不一样。]
[Yukimura:欸?感觉和你之前想法差距很大。]
[Aika:苦难不是好东西,可不面对苦难努力活得更好,更没法绽放了吧。]
[实际做到总是很难的,爱歌现在和作家所说的差不多:努力爱上具体的人,爱上生活。]
[Yukimura:谢谢。(摸头.jpg)]
[Yukimura:我们一起加油(小兔跳舞.jpg)]
隔着屏幕,爱歌都能想象他说话时声音,感觉耳尖发烫。
[Aika:现在我的工作都做完了,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我可以去看望精市吗?]
她先打一长段话,删掉换成表情包,再撤回,最后还是直白的发出想说的原话。
[很想多和精市在一起,而且精市一个人会很孤独,我认为我的出现很有必要。]
——被猜到了。
幸村精市思考片刻,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脑海在这瞬间闪过很多东西。
他有自己的精神世界,只有欢迎的人才能真正靠近。
也许从最初遇到爱歌那天,幸村精市潜意识就认为爱歌和他一样,都在与某种无形的东西抗争。
她抗衡的是命运馈赠的痛苦,是在结痂与舒展间完成破茧的蜕变;他抵御的是消毒水气味里的窒息感,是生命倒计时般的未知重量。
[Yukimura:欢迎。(笑)]
简单的两个字让爱歌从椅子上弹起来。
[Aika:好耶(小兔转圈.jpg)]
[等我有时间就过去!]
经纪人推门进来正撞见她抱着手机原地转圈,为了拍照新做的美甲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爱歌酱,刚刚接到了一份邀约。”
经纪人晃着平板,屏幕上跳着动画企划书:“作曲家之前看过你在 Tiktok 发布的翻唱视频,很喜欢你的唱歌声线,邀请你演唱歌曲。”
“我唱功很业余的。”
爱歌慌忙整理裙摆,试图盖住自己脚上的运动鞋。
“不要紧,作曲家很喜欢你的声音,去尝试一下也好嘛。”
那就试试看好了。
少女眼睛亮起来:“好!”
现实里面14岁模特很多,不过大多星二代。高个子女孩长相基本都会成熟些,化妆不算奇怪,气场压得住也很漂亮。
本文短篇不描写太多事业,直接略过开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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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市有首角色歌是【大丽花】。
他喜欢的魏尔伦受波德莱尔影响很大,很喜欢运用各种花作为意象。
大丽菊的花语在日常中是大吉大利、健康长寿的好兆头;在魏尔伦诗歌里大概是梦幻的、虚妄的象征。
《神秘之夜的黄昏》整首诗在我看来是描述时间的无情和生命的脆弱。
文学作品每个人有不同理解,以上都是我个人想法,不一定是正确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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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大丽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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