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迹部的洞察力和直觉都是正确的,这个场馆的周边没有什么比较隐蔽的地方,唯一的就是这个已经有些荒废的儿童游乐场。
迹部景吾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会干听墙角这么不华丽的事。
争吵声传入耳中,伴随着肢体相撞的声音。他刚要出面,被男人的一句话止住了脚步。
“泽,当初不是你不让我把我们俩的关系说出去的吗?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现在不想跟你聊这些。”
少年的声音是从未听过的冷淡,迹部景吾站在阴影中,消化着这段话的含义。
已经被怒火裹挟的木更津全然不知此处还有第三个人存在,眼前的金发男人低垂着眼眸,一如既往的,迫切地逼问着——然后呢?道歉?又继续照做不误?木更津泽回想起自己的每一次让步,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悠真哥,你知道你放我鸽子那天是什么日子吗。”木更津泽挣开被束缚的手腕,故作轻松地甩了甩。
伊藤悠真愣了一下,自从木更津泽提分手后,他就再也没这样叫过他的名字。
“小泽,我……”
木更津泽打断他:“你给我的纪念日礼物,真是令人惊讶,悠真哥。”
昏暗的灯光下,伊藤悠真颤抖的嘴唇出卖了他的心虚,可是木更津泽没有看,老化的灯泡发出断续的光,就像他们的关系一样苟延残喘。呼吸声起起伏伏,空气里散发着淡淡的烟味,木更津泽轻嗅,是薄荷的味道。
木更津甚至明白伊藤看重什么,自己的外貌对他来说是最大的吸引力。木更津泽调整好表情,重新望向伊藤,他在等他开口。
“泽,我那天…临时有聚会,又被灌了酒,系里那些学长学姐就爱开这些玩笑,不是我愿意的,原谅我好不好。”
意料之内的狡辩,木更津泽轻轻挥开他的手臂:“那音乐厅也是因为喝醉了才去的吗?”很莫名地,突然想起迹部景吾那句话——对这种人好像没必要那么礼貌。
“悠真哥,我他X的真受够了,我好累,我们体面点分开好吗。”
一瞬间,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许久之后,伊藤悠真点上一支烟,打火机在安静的空气里发出“啪”的一声,微弱的火光让他的五官更加立体有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撩起额前的刘海,放弃似的呼出一片烟雾。
“泽,我以为你都明白的。”伊藤悠真甚至连语气都变得没有温度,“你家里那些破事,我没安慰你?训练的时候不是我在照顾你?摸着良心讲,我对你不好吗木更津泽?”
“以为你会懂事一点,要不然谁那么有耐心陪你玩那些过家家的把戏?真的,泽,我以为你会跟其他人不一样的。”
伊藤悠真温柔地抚上木更津泽低垂的脸,强迫他抬起头。
“我带你去见朋友时他们的反应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想公开啊,这不是你让我保密的吗?你说你一直在退让,难道我就没有吗?现在你这样是什么意思?从我这得了好处,又把我一脚踹开了?”
反复的质问让木更津泽的脑子里充斥着耳鸣声,恋爱的时候本就和伊藤私下见面得少,如今他一个个否定掉那些相处的日子,就像是要抹去他们从前的所有时光。
“哈哈,他X的,伊藤悠真,你出轨反倒成我的错了?”木更津泽强忍着怒火,情绪有些失控,“既然觉得委屈,是我逼你跟我恋爱了吗?我真是搞不懂你,之前对我都爱答不理,我现在要分手了你还执着上了。”
到底是为什么。还不如就痛痛快快地分开,现在执拗地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原由的样子,就好像……
好像他还喜欢自己一样。木更津泽别过脸,不想让面前的人看见自己动摇的表情,近在咫尺的是熟悉的体温和烟草味,木更津泽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击溃了他最后的防线。
“到底是谁放不下呢。”
木更津泽被他掰过身子重重抵在墙壁,肩胛骨碾在坚硬的墙砖上,疼得发出一声闷哼。
“男朋友这个角色,我演得很好吧。”伊藤悠真云淡风轻,仿佛一切的错误都与他无关,“既然你需要我,而我也需要你……的脸。”
“X的……!”
“我们泽,生气起来也很好看呢。”伊藤悠真嘻笑着吐了一口烟在木更津泽的脸上,“纪念日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我们补过一次好不好?我们以后就这样各取所需不是很好吗?”
所以说是假的,都是假的。木更津泽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炸了,他为什么道歉,又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木更津泽不可抑制地大口喘息着,他的初恋就是这样——
在这一刻,变得一无是处。
深蓝色的长发糊在脸上也模糊了视线,木更津泽双腿发软,强撑着半倚在墙上,像是用尽力气朝着伊藤悠真说了最后一句话。
“滚。”
伊藤悠真走了,还丢下一句“你想通了可以随时联系我”。
木更津泽脱力蹲在原地,事业的暂停,令人厌烦的记者“围攻”都不足为道,这些他都能够好好处理。但他在乎伊藤悠真,他本以为可以真心换真心,甚至为了迁就伊藤不断地退让。木更津泽自嘲地笑笑,现在的他就是全天下最可笑的人。
还不如不听他的回答,明明一切都有迹可循,到底还在指望什么呢。自欺欺人这么久,事实竟然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刻薄。
本以为伊藤悠真多少是有过真心的,现在看来真是位合格的演员。
木更津泽从某一时刻开始控制不住地流泪,起初还能压住声音,后来变成断续的啜泣。在等待他辩解的短暂时间里,木更津泽甚至想如果他再道歉几次,说点好话,自己是不是就会原谅他。
可是啊……可是。
不知道过了多久,木更津泽再也哭不出来,盛夏的夜晚虽不至于寒风刺骨,但也微微透着凉意。他起身,又因为哭了太久头脑眩晕,木更津泽下意识地想找一个支点,手在碰到另一个热源的时候不自觉握紧了。
视线里的是一双粉底球鞋。
刚刚还在想,把自己的弱点暴露给别人是很可怕的事,就像他和伊藤悠真恋爱时事无巨细地分享自己的烦恼和脆弱,就像现在——
“X的……”木更津泽红着眼睛咒骂。从各方面来说,今天无疑是他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
……
木更津泽在家里自闭了两天,父母理所当然地认为是休赛的缘故,因为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失恋这件事。
好吧,严格来讲还有一个人。颓丧的木更津躺在床上看着惨白的天花板,想起那天毫无预警出现的某位学弟,无从得知迹部景吾究竟为什么会在那里,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在的,他甚至记不清迹部当时的反应是怎样,因为他很快就逃跑了——落荒而逃的程度。
木更津泽揉着眼角起身,眼睛已经消肿,展架上各种比赛得到的奖杯奖牌映入眼帘,心情更加烦躁了。
他反反复复地躺下、起身,把被子蒙在头上,又把枕头扔开,可是怎么睡都不舒服。折腾了好一会儿,木更津泽终于认命了,因为情绪波动消耗的体力恢复之后,长期运动的惯性导致他此刻根本无法入睡。
起床来到客厅,榊早纪意料之外地没去公司,木更津泽恭敬地和她打了个招呼,洗漱完毕后坐在她旁边,拿起桌上的报纸。
“天才花滑小将横空出世一举夺魁、同期选手疑似因伤宣布休赛…”
木更津泽照着醒目的标题一个个念出来,翻过一页后,在一个角落里刊登着当时他们在领奖台上的合影。
“虽然文章无聊,但是照片照得倒是不错。”木更津泽把报纸拍回桌面,毫无想法地打开手机乱按一通。头顶传来抚摸的触感,木更津泽顿了一下,把头往榊早纪那边靠了靠。
“小泽休息好了?”榊早纪温柔地给木更津泽顺着头发。
木更津点点头,他知道榊早纪很担心他。
“那……小泽下午要不要出去转转?”
“可以。”就当是散散心也好。
听到答复的早纪终于舒了一口气。木更津泽一直都是很懂事的孩子,也很让人省心,这回情绪这么崩溃一定是非常难过。早纪宠溺地拍拍孩子的后脑勺,又认真考虑了一下,掰过木更津泽的身子,神情染上些许严肃。
“小泽,阿姨跟你商量个事,比赛那天我跟太郎和你的教练聊了一下你膝盖的问题,不管你以后还运不运动,小泽的健康还是最重要的。”榊早纪缓了缓,观察了一下他确实有在听,清了清嗓子又继续说下去。
“阿姨和你父亲也说过了,想着还是先带你去拍个片子,之前诊断出来是半月板一级损伤,但因为你没有停下训练所以想确认一下有没有新的变化。”
木更津泽“嗯”了一声表示明白,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还不算晚。
“那现在就去医院吧。”木更津泽起身微笑,伸手拉住榊早纪,“我们检查完后,阿姨可以陪我去一下理发店吗。”
……
“哎呀小伙子,这么好看的头发要剪短,确定想好了吧?”
木更津泽刚洗完头发,湿发贴着头皮,围着绿色围布,镜子里的自己很像一棵三角形的圣诞树。
“夏天太热了,留长发不舒服。”木更津泽微笑着回应理发师的客气话,头发长本就不好打理,之前也考虑到花滑做造型的原因一直留着,现在也不需要了。
木更津把一些碎发从领子里捞出来,透过镜子看见榊早纪还在研究刚出的诊断报告。半月板损伤从一级发展到二级,但好在没有更进一步,目前的状况还是推荐保守治疗——也就是做一些复健的运动,只要不手术,一切都还可以控制。
剪刀的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长发一缕缕落在地板上。理发师见木更津泽一直看着后面坐着的榊早纪,职业习惯让她自动和顾客搭起话来。
“小伙子和妈妈一起来的?”
“对。”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听见这话差点惊喜地叫出来。
“妈妈这么漂亮,怪不得孩子也漂亮。”
榊早纪雀跃的心情一下子被踩了刹车,柔和的笑容也僵在嘴角。木更津泽无奈,理发师是无心之失,但这么精准地踩到雷点也是没谁了。
“我哪有漂亮,我妈妈更好看。”木更津泽吹开落在鼻尖上的碎发,修长的手指从围布中钻出来,比了比头发的长度,目光灼灼地看向镜中理发师的眼睛。
“所以说,我还得靠发型撑一撑,您还是认真给我剪剪。”
理发师:怎么突然感受到一阵凉意?
……
木更津第二日就回到了学校,因为请假加上形象变化,本来没有多引人注意的他反倒收获了比平时更多的关照。
“木更津同学怎么把头发剪短了啊?虽然剪短了也看就是了……”小野奈美看着露出白皙脖颈的同桌,一边惋惜一边欣赏。
木更津泽还是说因为太热,确实也不假。之前不怎么跟自己讲话的人也来打听,问为什么请假,为什么剪头发,有人还猜是不是因为失恋了……
木更津泽听到这个传言表示,同学你猜对了。
讨论来得快去得也快,这只能算是学校生活中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木更津泽恢复了正常的作息,可是因为康复训练的强度远不如比赛时期,他突然觉得自己闲了下来,每天干完学生会工作后的时间显得格外得多。
他居然闪过要不要学一学网球的念头。医嘱只是说不要跳跃,跑跑步简单打打应该也不妨碍恢复,况且也不能完全不运动让肌肉萎缩,到时候想回冰场的战线就更长了。
既能维持肌肉,又能多点和弟弟的互动,看起来是一个很不错的想法。但一想到这是网球世界,自己又如此丢人地在某网球部长面前哭得像个傻瓜,木更津泽还是决定暂时把这个想法放一放。
结果就是,为了打发时间,他开始帮体育部的其他成员工作,是他的不是他的活都干。川十爱子认为他是因为休赛之后不太习惯时间如此空闲,但奈何工作能力强办事又可靠,劝过几次也就随他去了。
木更津泽塞着耳机,手里拿着各个体育社团递上来的中期汇报,踱步到窗边活动筋骨。图书馆快要闭馆了,但今天榊太郎说找自己有事,他就干脆来这里一边工作,一边等他们部活结束。
没有关严实的窗户溜进几缕风,窗帘被一下下吹起,木更津泽习惯性地去挽早已被剪掉的头发,被冷气吹得冰凉的指尖却直接贴上后颈。
耳机里是当红女子组合“巧克力”新发行的元气单曲,木更津泽被凉得一抖,歪头用脸颊挨住手背的那一刻,他瞥见一张熟悉的脸。
“啊,忍足同学。”木更津泽摘下耳机,小心翼翼地用气音叫他。
小泽已经活人微死了,元气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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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板受损请及时就医/复健!其实不是不跳跃就可以,很多激烈的运动都不能做,但动漫世界钢筋铁骨,请勿效仿。
伊藤悠真纯玩咖,应该没有洗白的可能……按理说对他来讲维不维持这段关系都无所谓,但是因为小泽生气了他反而觉得比以前有意思(之前很少会这样),就很bt。
(不过某人因此死心了这件事还是值得庆贺的[抱拳]
谢谢大家的留言~~[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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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Episode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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