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藤堂爷爷和藤堂奶奶回到家时,藤堂夕夏正带着忍足参观完花房。
藤堂爷爷把保冷盒放在厨房宽大的料理台上,揭开盖子,碎冰上躺着两条新鲜的青箭鱼,修长的鱼身闪烁着银蓝色的光泽。
忍足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藤堂夕夏兴奋地歪过头,打量他的神情。
“这是......”
惊喜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夏季并不是青箭鱼的主要捕捞季节,更何况他们身处东京附近,最近的产地也在五六百公里之外的濑户内海。
而且,他想念青箭鱼这件事,印象中只和藤堂提过一次。
藤堂爷爷笑着接话。
“是今天的午餐。正好有朋友从渔场那边过来,夕夏丫头吵着让我问问。这季节货不多,不过,忍足君的运气还不错。”
藤堂夕夏凑到爷爷身边,给爷爷一个熊抱。
“我爷爷怎么这么好!”
“啧。”
藤堂爷爷皱着眉头想把她赶走,但她死活不撒手,最后爷爷只好站着任她抱。幸好,藤堂奶奶很快把她叫走,似乎是要嘱咐些什么。
忍足和爷爷被单独留在厨房。爷爷让忍足随便坐,同时打算摘下左手的银戒,开始处理鱼。
“藤堂爷爷,让我来吧?”
忍足恭敬地出声。
“不用不用,忍足君你是客人,坐着就好。”
“您一大早就和奶奶一起赶去取鱼,真是辛苦了。处理鱼类我还比较在行,不知道爷爷能不能给我一个展示的机会?”
忍足笑了笑,自顾自地挽起袖口。
藤堂爷爷是一个爽快人,见他坚持,也不再推辞,顺手给他递了围裙。
忍足净过手后,拿起其中一条,用清水冲洗鱼身,将其放在砧板上,熟练地用长刀沿着鱼腹划开,轻巧地去掉内脏和鱼鳃。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干净利落。藤堂爷爷在一旁看得频频点头,满脸赞许。
在藤堂家,他的儿子和儿媳因为工作忙碌,基本上是不做饭的。家中负责做饭的主要是他的老伴,夕夏也会帮忙,但她们都不擅长处理鱼类,所以这类活通常由他来做。
眼前这小子,看上去斯斯文文,干起活来倒是一点不含糊,尤其是这切鱼的技术,甚至在他之上。
“忍足君在家里经常帮厨吧?”
藤堂爷爷的声音较初见时更加柔和了几分。
忍足弯唇。
“是。放学后回家,跟母亲一起边做饭边聊天,也是很惬意啊。”
“忍足君家里只有你一个小孩?”
“还有一个姐姐,已经在上高校了,马上要考大学,最近非常忙碌呢。”
“有兄弟姐妹还是好,像夕夏就是独生女。”藤堂爷爷微微摇头,“被家里宠坏了。”
“是吗?”忍足有些惊讶,一边回话,一边转身拿过另一条鱼,“我觉得她性格还挺好的,在学校朋友很多,人也仗义。”
爷爷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一眼。
“她确实是个开朗的孩子。好的时候也是真好,嘴甜,还挺会逗人开心。”
忍足淡淡一笑,目光专注于砧板之上,认同地点头。
“但这小丫头,气性大。真受委屈了,那就难哄得很了,倔得九头牛都拉不回。上次她爸打她......”
爷爷蓦地收住话头。
察觉到不对劲,忍足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去。爷爷看上去有些懊恼,似乎是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嗯,她跟我说过。”
藤堂爷爷微微一怔。
“她跟你说了原因?”
忍足颔首,低下头继续切割鱼身。
藤堂爷爷的眼神多了几分意味深长,顿了一瞬,才缓缓开口。
“小丫头那天晚上自己跑出去了。我跟她奶奶正好不在家,后来回来了,在附近的林子里找到她,眼睛都哭肿了,整个人冻得直打哆嗦也不肯回去。”
他叹了口气。
“好说歹说,软硬不吃。还是她奶奶说要给她报仇,才给她劝住。”
“报仇?”
忍足抬眸,眉毛轻扬。
爷爷无奈地抿唇。
“她奶奶让我把她爸打一顿,我这么干了,小丫头气就消了。”
“确实是她的风格。”忍足轻笑出声,手上的动作却是一滞,“那个时候,她应该很难过吧。”
“她的自我调节能力很强,没过多久就和平常一样,有说有笑的,我们看不出什么异常。只是,哎......以前娃娃似的小女孩,现在变成一个假小子。算了,她开心就好。”
爷爷摆摆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屋子的另一侧,藤堂奶奶拉着藤堂夕夏来到她的房间。奶奶的手里还提着外出用的布袋。
“你爸最近又去伦敦出差了?”
藤堂夕夏点头。
藤堂秀鸣先生最近三天两头往外跑,这一个月,她和妈妈大概只见了他五次。
奶奶皱眉。
“每天就知道工作,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藤堂夕夏拍拍奶奶的后背,学着妈妈说话的语气,煞有介事道:“还是有用的,秀鸣他供我上冰帝也不容易,您就少骂几句。”
奶奶被她逗笑。
“你现在倒是知道心疼你爸,以前两个人怎么处得跟冤家似的。”
“主要是秀鸣长大了,懂事了。”
奶奶往她屁股上一抽。
“下次当着你爸的面,你就这么说。”
藤堂夕夏嬉笑着扶上奶奶的肩膀,两人又靠在一起聊了会家常。
话题渐渐平息,奶奶沉默了一会儿,眼珠向下微微一转,手摩挲了两下布袋的手柄,犹疑地开口:“你和忍足君......”
“我和忍足怎么了?”
干净清澈的眼眸眨巴眨巴。
奶奶抿了抿唇,从包里拿出几本书,放在她的书桌上。转念一想,她又拉开抽屉,将书放了进去。
奶奶的动作很快,藤堂夕夏只来得及扫到最上面那本书标题末尾的几个字——と健康。
绿绿的封面看上去很清新,还有些眼熟。
奶奶动了动嘴唇,目光在她脸上流转片刻,指尖轻轻敲打了几下桌面。最后,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奶奶整个人松弛下来。
“算了,下次再跟你谈吧。你自己注意分寸。”
说罢,奶奶先一步出了房间。
分寸?
什么分寸?
夕夏挠头。
回到厨房后,奶奶和夕夏发现爷爷正悠闲地坐在桌旁喝茶,而忍足则默默地站在料理台旁,独自处理好了两条鱼。听说藤堂奶奶更喜欢盐烤风味,他划好了鱼皮,用天然海盐裹好了鱼身,只等烤箱就位,便可进行烤鱼的核心环节。
藤堂奶奶走过去,狠狠地拍了一下爷爷的后背。
“你这个老头子!怎么能让客人动手呢?”
直到刚才都十分温婉的藤堂奶奶突然发起火来,忍足微愣。这下,他终于明白藤堂夕夏爱打人的毛病是从哪儿来的了。
他赶紧接话。
“是我没忍住想显摆一下,不关藤堂爷爷的事。”
奶奶瞪了爷爷一眼,但转向忍足时已经挂上了笑容。
“那也不应该让你动手的。来,我看看。”她走去料理台前观摩忍足的作品,“哇,手真巧啊忍足君,比那老头子强多了。”
忍足一时语塞,应和也不是,反驳也不是。眼见着藤堂爷爷的脸越来越黑,忍足看向夕夏,面色为难,眼睛缓慢地眨动两下。
藤堂夕夏在心里憋笑,藤堂家宅仿佛是他的厄运结界,不到24小时,她在忍足脸上看到的新奇表情,比他过去一年里展露的还要多。
但是,看到忍足进退维谷的模样,她还是善心大发,凑到爷爷身边,轻轻地摸了摸他被奶奶拍痛的背。
“奶奶你太夸张了,忍足哪有爷爷切的好。就算他切的还不错,那肯定也没有爷爷处理得快。对吧,爷爷?”
她笑盈盈地给爷爷捏肩膀,爷爷没有搭话。
大概是最初的怒气消散了些,奶奶顺着夕夏递的台阶下来,走过来夸了爷爷几句,说他的刀功几十年如一日,很少有人能做到如此专注和沉稳。爷爷哼了一声,算是勉强被哄好了。
趁着烤箱工作的间隙,奶奶忙碌着做了几道快手菜。不一会儿,空气中弥漫出烤鱼的特有香气,像是夹杂着咸味的大海气息。青箭鱼上桌,它的外皮金黄酥脆,鱼油渗出,白色的鱼肉冒着热气,散发出诱人的光泽。奶奶往上面挤了点新鲜的柠檬汁,霎那间,酸香与咸香交织,让人直咽口水。
吃过午饭,夕夏和忍足便一起告别,返回东京。路上,夕夏偶尔会想起奶奶在房间里的怪异举动,但她今天一直没能寻到机会去房间查看奶奶留下的书籍。
等到她终于意识到奶奶想说什么的时候,已经是近一个月以后。
她正坐在从加拿大返回日本的航班上,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本书的绿色封面,清晰而完整。
刚刚入口的果汁卡在喉咙里,她被呛得满脸通红,咳嗽不止。
天野梨乃疑惑地过来给她拍背。
“你见鬼了?”
不,是比见鬼更可怕的事。
她曾在学校的健康教育课上见过这本书,老师当时大力推荐它作为这门课的补充读物。这本书的封面上赫然写着——性と健康。
课程的内容像幻灯片一样在脑海中一幕幕播放。
她和忍足吗……
她的脸越来越烫。
飞机的嗡鸣与她的脑波共振,耳边响起只有她能听见的尖锐音符。
空白、震荡、眩晕。
她猛灌下半瓶矿泉水,蜷进航班提供的毛毯,感受凉意自食道滑入胃袋,再逐渐游走全身,与那高热对抗。
她闭上眼睛。
收到评论后码字动力满满,我也是一天能写出三千多字的女人了(跪
漫长的藤堂家宅剧情终于走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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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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