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从温哥华返程东京的飞机上,藤堂夕夏想起了奶奶塞给她的那本书。回到祖屋后,她立即翻出它,以验证自己的猜想。
指尖在封面的边缘滑动几下,她顺手翻开书页。顷刻间,温哥华海边的房间里,湿润、闷热的空气再次席卷了她。
被撞痛的胸口,拂过颈侧的温热鼻息,从另一个躯体传来的急促心跳......
她如同被烫到了一般,蓦地扔开书。就在这时,电话响了,她下意识地按下接听键。
“藤堂。”
刚刚徘徊在脑海中的身影,突然有了声音。
她的手一时没拿稳,手机摔到地上。弯腰捡起时,手指一滑,手机被甩至空中,她赶忙伸出手掌接住。手机在两只手掌间弹跳了一下,总算被有惊无险地抓牢。
“忍...竹......咳.....忍足。”
好不容易拿到手机准备回话,她的舌头又打了结。
藤堂夕夏扶额。
冷静,藤堂夕夏,冷静。
她对自己说。
“你还好吗?”
对面疑惑地开口。
她将手机拿远,深吸一口气,片刻后,将手机放回耳边。
“我没事,刚刚不小心被被褥绊到了。”
“被褥?”他顿了一下,“你回祖屋了?”
“嗯。嗯?等一下,你怎么又知道了?我怀疑你在监视我。”
她狐疑地扫视四周。
忍足笑了一声。
“我猜的。能绊到人的被褥,怎么想都只有榻榻米吧。但你家在东京的住宅,我想,应该不是传统风格。”
随便一猜就能猜中吗......
藤堂夕夏看着脚边的床褥,暗自庆幸自己选了一个合理的借口。然而,一个疑问解决了,另一个又升起了。
“你怎么知道我家的装修风格?你去过?”
“一年级时不是有送你回家吗?那一片的房子外观很现代,如果里面装修成传统风格,也许会有点奇怪吧。当然,这只是我单方面的猜测。”
“忍足君的记性真好。”
她在脑海中搜索半天,才隐约记起,好像是有这么件事。
又是一声轻笑传来。
“所以,今天是‘一问到底’小姐吗?如果还有其他想问的,就一起问出来吧,我一定仔细作答。”
话筒里,他的声音有些失真,慵懒、低沉,夹杂着一丝电流音。因为话筒贴近耳朵的缘故,这声音就像是他伏在她耳边说话。
藤堂夕夏觉得自己的脸又红了。
好在,他看不见。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她用手背贴着脸颊,想让温度降下来,“你打给我干嘛?”
电话那头停顿了两秒。
“想问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大阪观光。”
“大阪?”
“嗯。和宍户约好了,大概六天后出发。”
藤堂夕夏拿过书桌上的日历查看。
“恐怕不行。五天后我就去要伦敦了。”
“去伦敦?”
“对。秀鸣......我是说,我的爸爸。他最近在那边太忙了,一直回不来,所以我和妈妈打算飞过去陪他,开学的时候才会回来。”
“开学才回吗?”忍足有些惊讶,“嗯......那不是会错过全国大赛?”
“是......抱歉啦!本来怎么都应该去给你们加油的,但是秀鸣一个人在英国实在是太可怜了,我和妈妈想多陪陪他。到时候我会给你们带伴手礼的!不过,女网部的其他人都会去现场的。”
她的声音充满歉意,忍足安慰她不用在意。
随后,两人又对了一下彼此的日历。由于忍足即将前往德国的姊妹学校体验入学,行程难以调整,一起观光大阪的事情也只好作罢。
感到遗憾的同时,藤堂夕夏松了一口气。
忍足太过敏锐,一想到被他洞穿心思......
她的脑子里浮现了忍足侑士促狭的表情,迹部景吾微妙的眼神,还有向日岳人打趣的笑声......
不行!
绝对不行!
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能让他看出端倪。
/
藤堂夕夏从未体验过这样的心情,就像是碳酸饮料的细密气泡在心底翻涌,平静变成忐忑,坦荡变成扭捏,喜怒哀乐全由一人牵动。
一切都失控了。
她不喜欢这样。
于是,她选择将自己埋首于繁忙的部活与功课中,将与他的距离死死限定在同班同学的范畴。
然而,这种心情不仅未能得到缓解,反而在文化祭委员选举时达到顶峰。
由于被班长坑害,藤堂夕夏被推选为文化祭的女生实行委员。轮到选举男生委员时,忍足站了起来。
“可以自荐吗?”
他笑着说。
啊?
去年,班长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说服忍足参加班里的文化祭活动。忍足推说要去网球部帮忙,结果去那边露了个脸,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偷懒了。
今年自荐?
懒东西转性了?
藤堂夕夏猛地回头,对上一双温和的眸子。她皱着眉头迅速转回来。
慌张、期待、欣喜、畏缩。
短短的一瞬间,纷杂的情绪涌现,她重新认识了自己。
想起最近一连串的努力——网球和拳击加训,为女网部全员制作饮食计划,甚至跑去音乐部给上杉凛打下手......她的症状并未得到缓解。
就在她内心天人交战时,忍足已经被正式选为男生实行委员。
在一片欢呼声中,她定了定心神。
她想,是时候改变策略了。接下来,就试试脱敏疗法吧。
她对着忍足露出坚定的眼神。忍足一愣,不自觉地向后一缩。
他最近,惹到她了?
文化祭当天,二年B班被布置成了一间高雅的咖啡厅。被忍足精心调整的灯光柔和而明亮,窗帘被替换成深色绒布,每张桌子上都铺着深棕色的桌布,中央摆放着一瓶小巧的鲜花。整个空间看起来既浪漫又有格调。
忍足携二年B班的一众高挑男子,换上修身而挺括的深色西装,系上精致的领带,站在班门口迎客。
一声又一声低沉温柔的“欢迎光临”传来,藤堂夕夏站在临时用桌椅拼接成的“小厨房”后面,一边备餐,一边听得心里痒痒的。
好想去当一次顾客!
忍足的这身行头是藤堂夕夏亲自选的。那天,他们一起去学校附近的商场挑选文化祭的服装。还没有具体计划的他们,决定先去看看男生的衣服。
忍足从试衣间出来的那一刻,藤堂夕夏是紧张的。
西装的剪裁非常合身,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优越的肩线,腰部略微收紧,他整个人看上去修长而优雅。
脸颊微红的她,心跳正要加速,脑海里却突然有了一个点子。
好看的忍足君,再加上好看点的同班男生……
这么做的话,想必,一定能赚得盆满钵满吧。
她用炙热的目光看向忍足。
害不害羞的,不重要了。
咖啡厅的进展很顺利。二年B班的教室里挤满了四面八方闻讯而来的女生,门口也排起了长龙。
忍足在人群簇拥中艰难地履行服务生的职责。
藤堂夕夏在“收银台”后兴高采烈地清点钞票。
她在心里暗暗盘算,这个收入,应该够拿名次了。
由于简餐库存告急,藤堂夕夏赶紧去补充了一些。回来时,顾客少了,班里也不见了忍足的身影。
她思索片刻,将新买来的食物和饮料安置好,和班长打了个招呼后,离开了教室。
天台、操场、图书馆,她跑了个遍,最后终于在部室栋背面的角落处找到了忍足。
部室栋距离举办文化祭的主楼和操场很远,是个偷懒的好地方。
“忍足君可真会躲啊。”
忍足惊讶地侧头,看到来人是藤堂夕夏后,明显松了一口气。
藤堂夕夏停下脚步,调整一下呼吸,向他走去。
忍足坐在地上,背靠着部室栋的墙面,脱下的外套被放在一旁。他一只腿屈膝,手肘支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扣在已经松开些许的领带结,衬衣最上端的纽扣也被解开了几颗。
咖啡厅里的女生几乎都是冲着他来的,人数众多,就连左右逢源的忍足君也一时应接不暇。
他如此狼狈。
她有点想笑。
“忍足君不会是被追求者们追到这的吧?”
他侧眸看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淡淡地问:“你忙完了?”
藤堂夕夏在他身旁坐下,双腿屈膝,抱在胸前。为了活动方便,她今天特意穿了裤装。
“差不多了。你一走,顾客少了一半。不,一大半。”
“影响公主殿下赚钱了?”
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她抬头看他一眼。他额前的发丝稍显凌乱,眼皮也不太有精神地耷拉着。
前不久,海外修学旅行刚刚结束,作为海外交流委员会的成员,忍足有许多总结工作要做,再加上网球部的事务,他的日程异常繁忙。很多时候,文化祭的事情,他们都只有在晚上打电话沟通。
昨晚,他们一起核对文化祭的账目,又忙到了凌晨一点。藤堂夕夏困得有些神智不清,见她实在撑不住,忍足就让她先去睡,自己独自完成余下的收尾工作。
今天忙了一天,昨天也不知道他几点才睡。
她收回目光,用手撑住下巴,回答道:“怎么敢说是影响?能赚到这么多钱,全靠你这个‘头牌’了。”
一只大手冲着她的头顶来势汹汹,她嬉笑着缩回脖子躲过一劫。
“不过,你为什么要自荐?去年不是躲都来不及吗?”
忍足收回手,将头靠上墙壁,闭上眼睛,笑而不语。
见他半天不说话,藤堂夕夏又扫了他一眼,发现他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你睡吧,我给你把风。如果有您的桃花追过来,我只好很抱歉地赶走了。”
他从鼻腔里带出了一个很轻的气音,她分不清他是在应和还是在笑。不久后,耳边传来了他均匀的呼吸声。
她小心翼翼地侧过头,用目光描摹他侧脸的轮廓。平坦的额头,上挑的眼角,挺拔的鼻梁,精致的下颌线条。略带疲惫的神色掩去了他平日的清冷感,毫无防备的模样让整个人显得格外柔和。
脱敏疗法真有效!
藤堂夕夏在心里暗暗感叹。
材料采购、场地布置、人员调配,这两周他们一起忙着同一件事。托这件事的福,虽然她那复杂的心绪未曾淡去,但她逐渐学会了与之共处。
远处主楼的方向传来阵阵喧哗,那声音像是被茶漏滤过似的,变得模糊而断续。
而他就坐在她身旁。
三个月来头一次的,她卸下心房,允许自己沉浸在那股令人心悸的愉悦中。
她注视他良久,终于收回视线。目光流转间,冷不防地,她对上了一双紫罗兰色的眸子。
部室栋的背面与特别教室栋相对,特别教室栋二楼的角落是音乐教室。此刻,那双眸子的主人正站在音乐教室的窗边,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微笑地看着藤堂夕夏,拿出手机按了几下。
不一会儿,简讯声响起。藤堂夕夏打开手机,收到一封邮件。
「夕夏,我们聊聊。」
藤堂奶奶:我是不是给乖孙女惹祸了?
下一章进入中学三年级。三年级不会有一二年级那么长,是中学时期的收尾阶段。写完就能长大成人了(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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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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