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末的四月中旬，神奈川附属高中一年级D班来了一个转学生，只是一个上午的时间，“羽生霖”的名字就传遍了整个高一年级。
很少会有学生选择在第一学期中旬的时候转学，日本高中分为三个学期，4-7月为第一个学期，9-12月为第二个学期，次年1月-3月为第三个学期，像羽生霖这样在学期中旬来的插班生很是少见。
不过这并不是他引起轰动的原因。
他引起轰动的第一个原因，是早晨上学时分，他从一辆银黑色的迈巴赫上下来，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黑裤，乖巧地扣好了每一颗衬衫扣子，虽然戴着一副木讷的黑框眼镜，但是完全遮盖不了他极其符合东方审美的漂亮模样。
乖顺的黑发柔软地贴在耳后，微风扬起的发丝擦过白皙的脖颈，笑起来的时候漂亮的黑瞳弯成浅浅的月牙，脸颊上若隐若现着甜甜的酒窝，就像是一个突然降临人间的小天使。
直接把立海大所有男生迷得晕头转向——
“看起来好乖好漂亮的学弟啊！”
“感觉是很懂礼貌、家教很好的小少爷诶！”
“天哪，他冲我笑了！好可爱好帅！”
……
只不过，乖巧？懂礼貌？家教很好？
他们想不到的是，上午的课还没结束，他们话题中心的乖乖学弟就被拉到教导处办公室，正在被暴躁的秃头教导主任大声训斥：
“羽生霖！你怎么敢殴打高三学长的？还把三个人都打进了医院！你要上天了不成！！！”
站在他面前的是，与传闻中完全不符的羽生霖，他语气说是站着，倒不如说是懒散着插兜靠着墙，浑身上下写满了不渝和戾气。
他的黑框眼镜不翼而飞，原本乖顺的额发被随手梳至脑后，露出了他饱满的额头和精致的美人尖，原本纯稚无害的模样荡然无存，他正眯着眼，偏圆的桃花眼随着他的动作敛成狭长而危险的弧度，抿成一线的唇角有一种极具反差的冷感。
他说：“他们该死。”
一副还没出气，觉得自己揍轻了的恶劣模样。
教导主任顿时气炸了，看着他不服管教的刺头模样直接大吼：“你才第一天来学校就敢惹是生非！什么态度！！！你还想不想在立海大上学了？解释清楚！必须解释清楚！再把你家长叫过来！”
羽生霖：“没家长，死绝了。”
他讨厌解释，也根本不想把那些侮辱人的话说出来，他在意的人该是用最美好最华丽的词语形容，而不是那些……想到那些侮辱性的词，他扯起嘴角突兀地笑了一下。
这是一个和今早在立海大校门口的刻意装乖的微笑完全不一样的笑，好像有一种被压制不住的恶劣与暴虐开始四溢。
“那个幸村精市凭什么这么受欢迎？”
“拿了两次全国冠军就傲得和什么一样？还不是长得和娘们一样？还校草？女生们真的都瞎了眼！”
“没怎么上场就拿到了冠军，这水分可想而知！”
“一个二年级这么嚣张？”
好想……
羽生霖歪了歪头，漆黑的瞳孔里隐隐浮现起诡谲的暗色，他指腹生理性地捻了捻，叫嚣着某种念头。
好想，弄死这群渣滓。
……
半小时前。
在听见那些谈论声时，羽生霖从男厕所隔间踹门而出，取下了无度数的黑框眼镜，扣开了袖口的扣子，摁着三个人高马大的高年级学长揍了十分钟。
他从小就练各种武术，知道哪里打人最疼，直接把三个一米八的大高个揍得哭爹喊娘毫无还手之力。
打到最后还不解气，踩在他们的头上，用鞋底用力撵了撵，警告道：“再让我听见你们说阿市的坏话，一个打断腿，一个拔了舌头，一个喂鳄……”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男厕所的大门被人推开了。
羽生霖坐飞机来日本的十个小时里幻想过无数次这一世他们的初遇会是怎么样的，或是浪漫的，或是脸红心跳的，或是猝不及防地，但绝对不会是这样的——
他一个恶劣的霸凌者的形象与阿市初见。
那一瞬间，他不知所措地松开了脚，紧紧盯着他的阿市，眼泪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落了满脸。
他手上沾着血迹，仓促地想要去拉阿市的手。
“我可以解释的。”他苍白无力地说着，明明是最讨厌解释的人，当时却急切地重复说：“听我解释，好不好？”
但是阿市却躲开了。
他讨厌我了。
……
从记忆中抽身，羽生霖再也压不住某种情绪，他扯开看原本一丝不苟戴在衬衫领口的黑色领带，随手一用力崩开了衬衫的三颗扣子，恶狠狠道：“老东西，少管教我！”
教导主任气得快要撅了过去，手指发抖指着他“你你你”了好半天都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立海大是老牌高校，以严明的纪律、严谨的学风著称，能考入立海大高中部的学生大都成绩优异、品行端正，嫌少会有这样顽劣不堪的刺头，更不要说是当着教导主任的面骂他“老东西”了。
“把你家长叫来！”教导主任完全没辙了，只能捂住剧烈起伏的胸膛重复着这句话。
但眼前的少年完全不想装了，回怼了一句：“你去把校长叫来，我要知道那三个贱人的名字。”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在意大利的时候说是混世魔王也不为过，只不过为了阿市来的日本，才想在他面前装的乖巧一些。
但是现在一切都毁了！
他觉得自己就应该把那三个贱人送到意大利，拔了那些人的舌头！敲碎他们的牙齿！然后喂他的宠物鳄鱼才足以解恨！
教导主任听见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样子，猛掐了一把自己的人中才缓过来：“你还敢叫校长来？校长来了直接开除你！”
“不！不用！”他气到了极点，直接道：“不用等校长来我现在就开除你！像你这种不服管教的学生我们立海大不需要！立刻马上从立海大滚！”
羽生霖耐心告罄，将左手扣在右手手腕上，转了转，正要发作。
他的眼里可没有什么礼义廉耻、尊师重道，有的只是随心所欲、肆无忌惮，这个世界上还没有让他怕的人存在……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两声“扣、扣”敲门声，紧随而来的是一道温和的少年音：“老师您好，我是幸村精市，当事人之一，方便让我进来陈述一下事情经过吗？”
办公室里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气氛顿时一散。
“进来吧。”
教导主任对这个成绩优异、又给学校带来诸多荣誉的好学生很是喜爱，听见这个好学生的话强压下火气，端起桌上的茶猛喝了一口。
而他面前的黑发少年……像是突然间怔住了一般，然后忽然抬起手飞快地扣上了胸口处的三颗扣子，本来还想把领带系好，却发现自己根本不会系这种乖学生的东西，只好慌忙扯下领带攥在手里，背到身后。
刚刚还想着要把人揪出来弄死的少年现在贴着墙壁浑身紧绷，像是干了什么坏事被发现后羞耻的连头也不敢抬一下的模样。
教导主任看着他这幅样子错愕地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是气急攻心看到了什么幻觉，他愣了有足足三秒钟，才把目光放在了门口走进来的少年身上。
门口进来的少年有着一头温柔的鸢尾蓝半长发，漂亮狭长的凤眸里噙着一道疏离冷淡的笑，只不过这样平静的眼神在掠过某个靠着墙低着头的黑发少年时，顿了一下，随即才看向教导主任，言简意赅道：
“老师，我这边有中岛建人、中村小林、山田远藤三个人侮辱诽谤我，以及在校园论坛上编造不实谣言的证据，请您过目。”
他说着将一份文件递给教导主任，随后指着墙角的少年说：“而这位学弟只不过是恰好听见他们在侮辱我，而见义勇为罢了。”
墙角的少年一下子抬起头来，又忽地低下了头，他身上压不住的戾气似乎在某个人进门的那一刹那就散的一干二净，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什么乖乖挨训的听话学生一般。
教导主任翻着文件，听见“见义勇为”几个字顿时拔高音量：“见义勇为也不能下手这么重把人打进医院吧！”
但等他看完文件里的东西，浑身的怒气消散了一大半，他并不是什么是非不分的老师，刚刚认定这个新来的转学生就是坏学生确实有点武断，他没想到事情的起因真的是中岛三人辱骂在先。
“怎么不早解释！”教导主任看向低着头的羽生霖：“事出有因老师们都能理解，但你那种概不合作的态度你让老师怎么端正地处理事情？”
羽生霖不敢抬头，刚刚还在叫嚣着让校长过来的少年此时支支吾吾的，耳朵红了一片，好半天才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教导主任惊呆了：不是……臭老头？他没听错吧？刚刚要是这态度他不至于发这么大火气吧？
教导主任感觉有点莫名其妙，来回打量了两人一眼，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小恶魔为什么突然变成小绵羊的原因，索性摆了摆手说：“你俩都回去上课，这件事我会和其他老师商量出一个处罚结果，但是羽生霖你把人打进医院这件事肯定是你的不对，你先去写一千字检讨书。”
教导主任说到这下意识加重语气：“你要是对处理结果还有异议……”
他那句“我可就真的叫家长了”还没说出口，羽生霖乖乖点着头，抢答说：“没有异议，我会写的，老师。”
教导主任一口气没上来，语气愕然：“你……你们都出去吧。”
今天真是奇了怪了！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两面派？！
……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
羽生霖垂着头跟在幸村精市的身后，他现在又懊恼又忐忑，第一次见面就让阿市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他好怕阿市会……讨厌他。
他把头埋得很低，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藏进衣服里，根本没注意到身前的少年已经停下了脚步。
“砰”的一下。
羽生霖撞进了一个清冽的怀抱里，他下意识地抬头，然后红着脸蹭蹭蹭退后三步。
“我会吃人吗？”
有几分调笑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上方传来。
羽生霖摇了摇头，依旧没有说话。
阿市有洁癖的，他刚刚还想用沾着别人血迹的手去碰他，所以阿市才躲开的，他这样安慰自己。
幸村精市垂眸，再一次看向这个模样出色但确实从未见过的少年，他头一次对自己的记忆力产生了质疑，问道：“我们见过吗？为什么会……这样维护我呢？”
中岛三人的恶劣事迹他早有耳闻，按兵不动只不过是想要多收集一些证据，而今天这个意外发生的事——
他其实听见了从一声踹门声响起后的全过程。
男厕所门口“打扫中”的指示牌也是他放置的，不然课间整整十分钟怎么可能没人来上厕所？
有人教训中岛三人他乐得轻松，也本不清楚或者说不在意厕所里打架的原因，直到他听见了那一句——
“再让我听见你们说阿市的坏话，一个打断腿，一个……”
阿市？
他当时有一瞬间的错愕。
这是只有他的家人才会这样亲昵称呼他的名字，怎么会从一个陌生人口中响起？
或许，是别人的小名？
但是中岛三人的的确确很专一地只针对幸村精市一人呢，少年用着护犊子般维护的口吻提到的“阿市”，应该就是自己。
在这样的猜测下，他推门而入，看见了那个少年踩在别人脑袋上的身影。
嚣张恶劣，乖戾张扬，这是他对这个少年的第一印象。
他当然也在办公室外听了许久这个少年桀骜不驯的话语，他想自己或许可以听见只言片语猜测出这个人的身份，但他……失败了。
幸村精市再一次专注地看向眼前的少年，从他垂着头懊悔的模样，再到他白皙却布满伤痕的手指拽进着衬衣下摆的模样，还有刚刚看向他时眼底涌起的泪意。
判若两人不是吗？
他只是好奇，为什么少年对他是不同的。这种不同甚至可用天壤之别来形容。
他们该是在哪里见过，只是为什么自己会毫无印象？
听见幸村精市的问题，羽生霖悄悄抬起头看了一眼他，眼睛里有着久别重逢后的恍惚，又有种莫名的委屈。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道要说自己是阿市……未来的男朋友吗？说他他上一秒还在阿市怀里睡觉，下一秒就回到自己十六岁的时候吗？
本来就留下了很恶劣的第一印象，如果再说起这些，阿市一定会觉得自己病得不轻吧。
还是……先不要说了。
于是羽生霖想了半天理由，小声胡诌道：“因为我见过前辈打网球的样子，就……很崇拜前辈，不想别人诋毁前辈。”
前辈。
变成了很生疏的口吻。
刚刚还一口一个阿市呢。
幸村精市被很多人叫过前辈，但不知怎么回事，这个称呼从眼前的少年嘴巴里客客气气唤起，他突然就想……稍微逗弄一下这个在他面前收敛了所有锋芒，变得乖巧而温顺的少年。
他微微凑近了一步，俯身，温热的气息打在了黑发少年的耳侧，含笑打趣说：“原来是这样呢，只是，不叫……阿市了吗？”
羽生霖倏地抬头，正好撞进了那双带着笑意的、不再了无生息的蓝瞳中，他眼底的泪意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如潮水般涌来。
“是手疼吗？”幸村精市蹙了蹙眉，拿出一张纸巾再一次擦拭完手指，这才伸手轻轻握住了少年的手腕。
少年的手背上泛着乌青，有几处还在往外渗着鲜血，在他异常白皙的肤色上显得尤为恐怖。他当时上完美术课手上沾满了颜料，想去卫生间洗一下双手，在少年对他伸出手的那时候怕沾上他的伤口，这才向后躲了躲。
他没想到会这般严重。
自己还是来迟了。
幸村精市用另一只手擦拭着少年止不住的泪水，放轻了声音，像是无师自通了一种哄人的语调，对他说：“很疼么？我带你去上药，好不好？”
羽生霖本想摇摇头说不疼的，他从小到大受过无数伤，他从来没有示弱叫疼过一次，他一点也不怕疼，可看着那双鸢尾蓝的眼眸，耳边再一次响起独属于阿市的温柔嗓音，他左手紧紧地攥住胸口那一处布料，再也抑制不住地抽泣道：
“我好疼啊，阿市。”
改为全员高中生，所有人年龄默认 3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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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已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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