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神奈川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夏天的雨总是骤然到来,又悄然离去。时江赭野透过玻璃窗仔细观察着被水珠揉碎的夜景,垂下的眉睫在脸上投下了一层阴暗的影子。
等坐上回程巴士的时候,立海大话剧社的人基本都到齐了——毕竟在记者媒体的眼中,这支队伍大约也只有夏川惠子与时江赭野多了一些可披露的价值。
夏川惠子结束后台采访出来的时候,在厕所遇到了时江赭野:明明在采访前还看上去好端端的时江,怎么在发布会结束后看上去就这么狼狈?
被水珠打湿的碎发贴在她的脸颊上,平日看上去像浅色琥珀一般的眼睛,如今却显得无神又阴暗;眼圈和鼻头都是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
夏川惠子原本打算给时江赭野递上一块手帕,好好追问她发生什么事了,然而一向乖巧天然呆的少女却无言地摇了摇头,扯出一个并不明显的微笑径自绕开了。
只是比赛成绩没有达到预期,打入全国大赛已经是一项巨大的跨越,并不代表他们这一届永远也拿不到金奖——因此,无论立海大话剧社的社员们再怎么遗憾,都不至于说从此一蹶不振。
但是时江她...
夏川惠子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好友。
——她好像遇到了一些麻烦。
—
时江赭野随手将被水打湿的袖子卷到手肘处,努力将自己塑造成无事发生的模样,然后轻轻打开了房门。
时江奈惠子刚结束一场视频会议。她摘下耳机,见到回家的时江赭野,脸上刚闪过有些惊喜的微笑——但这抹微笑只持续了一瞬,便又被琐碎的事务夺去了注意力。
她朝书房内示意了一下:“去和你父亲问安吧。”
然而时江赭野没有动,她微微扬起头看向时江奈惠子,问:“母亲,您看了我的比赛吗?”
“抱歉,赭野,你也知道我们的工作...”时江奈惠子的脸上掠过一丝愧疚与慌乱——这样的场景就像是定时播放的视频一样。
时江赭野没有回话,没有说自己在发布会遇到的尖锐提问和刁难,也没有提起自己犯病时的恐惧与痛苦,反而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绕过客厅来到了书房,在门口恭顺道:“父亲,我回来了。”
在这个家,时江弘就像是处在阶级顶端的国王。他生命中的每一分钟都应该按上万的美金来计数;他远比妻子更薄凉,时江赭野曾不止一次地觉得自己不是他的女儿,只是一只被他拼命用物质灌溉的小猫或者小狗。
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就在这片诡异的沉静之中过了五分钟,时江赭野才听见里面传出中年上位者威严的命令:“进来。”
时江弘抬起头,示意时江赭野上前来帮自己倒一壶咖啡,没有什么情绪地看了她一眼:“听说全国大赛结束了,结果怎么样?”
“这是我们第一次进入全国大赛。”时江赭野清楚自己这位精英父亲的性格,微微顿了一下才低声道,“...没有拿到金奖。”
“这从来不是失败的借口。”时江弘皱起眉头,他抬起头瞥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声音也染上了一分薄怒,“但是更让我失望的是,你的老师告诉我你在采访后的表现并不好...只不过是几句尖酸刻薄的问题,身为时江家的孩子,怎么能让人看见你失态的样子?”
他划开屏幕,照片上的场景几乎一下子就让时江赭野回想起了恐慌发作时的那种痛苦;然而这一切都在这一刻显得无比苍白——时江弘甚至没有想过问她为何哭泣。
时江弘是一个注重结果的人。
他在公司发展的过程当中遇到的棘手困难远超常人想象,名校毕业后,他也是从普通职员开始做起,最终顶住压力,一步步往上爬——他的成功少不了这种对完美近乎偏执的追求。
所以,时江赭野也合该与他一样。
在一开始为女儿选择学校的时候,他其实率先想到的是以贵族教育著称的冰帝学院;然而那时的时江赭野如何肯同一心一意照顾自己的真田一家分开?
从来不肯和父母交流的时江赭野第一次主动向时江弘发出恳求,不要阻止她升入立海大附中。
面对女儿难得的请求,时江弘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是如今时江弘一想:或许当初的选择就是错的呢?
不管在任何情况下,行为和原因都是一致的吗?
当事情已经发生了以后,即使找出再多理由,也无法改变事实,所以人们总是想了解动机、过程或是原因又有什么用呢?
时江赭野看着父亲皱起的眉峰,忽然从心中升起一股荒诞的笑意:原来自己的父亲即使面对老师隐晦的提醒,看见的也不是自己孩子的痛苦,而是率先想到,这一切会不会让他蒙羞、让时江家蒙羞。
好像,她确实是太天真了。
自从在真田弦一郎那里得到过爱后,她甚至有某些瞬间想要把之前的那些痛苦回忆都一笔勾销,幻想着一切重新开始、一家人快快乐乐在一起的未来。
时江赭野看着眼前的父亲,忽然笑了。自时江夫妇搬回来后,她第一次明晃晃地用这种几近憎恨的眼神看着眼前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男人,像一只竖起浑身刺的刺猬:“父亲,哪怕有一瞬间,你有想过我为什么会失态吗?”
她定定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语气轻飘飘的:“你和母亲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你们比世上的任何人都要可恨。”
—
雨好像下得更大了一点。
然而八月份的雨不该这么冷,哪怕如今已经快至深夜,也不该冷到让人一从外套中伸出手来,就冻到流眼泪的程度。时江赭野出来的时候没有带伞——色调冰冷、装满资料的书房里,暴怒的男人第一次对自己的女儿动了手:直到现在,时江赭野依旧能感受到脸上那股火辣辣的感觉。
时江奈惠子在听见房中动静后就急忙阻止了这场冲突——无论时江赭野再怎么桀骜不驯,时江奈惠子都从来没想过自己的丈夫有一天竟会对女儿动手。
时江弘显然还处在气头上:“可恨?你是时江家的孩子,拥有多少旁人触不可及的物质条件,反而觉得给你一切的我们可恨?”
“好了!”大约理清发生了什么事的时江奈惠子深吸一口气,她熟知时江弘的脾气,现在若是不顺着他的脾气来,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腾,“赭野,和你父亲道个歉,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时江赭野没吭声,扭头便朝外走去。
时江弘见状又欲发作,却被时江奈惠子狠狠瞪了一眼:“你也好好冷静一下,我去找她谈一谈。”
然而她还没能同时江赭野说上话,便只看见了被什么人打开的、空荡荡的大门。
我又双回来了!
结束了论文开题和开题答辩,终于又回来了(落泪T 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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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离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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