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也大人，敌人从港口攻过来了！”
杂乱的脚步声混合着惊慌失措的哭喊声，红色的血液凝成的脚印浇透了顶楼白色的地面。港口黑手党最强大的武装部队黑蜥蜴在与入侵的异能者组织的对战中溃不成军。
“可恶！混蛋！”中原中也一拳轰开面前与他纠缠的异能力者，眼中充斥着熊熊燃烧的怒火。
但与他对战的中年男人面前突然出现一个金色的人影，在红色的重力异能的作用下金色人影如玻璃般碎裂，但是这也给了他逃离的时间，游刃有余地往后一跃，恰好躲开了中原中也的进攻。
“啧啧，现在的小鬼真是了不得，老夫差点就命丧黄泉了。”
中年男人感慨，对橘红头发的少年露出一个赞赏的眼神，眼中的战意却变得愈发汹涌澎湃。
这群突然闯入横滨的人，是为了得到那本传说中能实现任何愿望的【书】。在进入这座城市之前，他们已经对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势力进行了透彻的研究。日本官方对于横滨的管控力在大战之后就已经几乎失去了。这座城市里最需要注意的三个武装组织便是武装侦探社、港口黑手党和异能特务科。
虽然有些意外，这个在国际上名不经传的小地方居然聚集了这么多富有潜力的异能力者，一开始的轻敌还让组织最开始的计划折戟沉沙。但可惜虽然这里的异能者确实出人意料，却还没有出现一个能够主掌大局的超越者。
超越者与非超越者之间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喂！‘斗士’别玩了，别忘了我们的任务。”躲在中年男人背后的异能力者不耐地道，他是刚刚释放金色人影挡下中原中也一击的人。
“哈哈，我知道。”中年男人叉着腰大笑两声，对中原中也喊话道：“你的首领已经被我们的人抓住了；你们中的那个使用衣服做武器的异能力者也被我们的人打败了；至于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想要救人，但对上我们的超越者大人却是在自寻死路。小子，看在你潜力非凡的份上，我劝你还是放弃，乖乖交代出【书】的下落。”
中原中也钴蓝色的眼瞳狠狠瞪着他们，像是一只被激怒的小豹子，浑身的杀意和愤怒爆发如同燃烧的烟火。脚下的地板因为他散发出来的重力因子裂开一圈圈蜘蛛网般的裂缝，坚硬的石块与钢筋翻出地面暴露在月光下。
“你对首领和红叶姐他们做了什么！”橘发少年脸色阴沉，如同暴怒的神明，周围散发出的重力异能让人感到心惊胆战。
被称为‘斗士’的中年男人暂时收敛了调侃的神色，面色稍稍凝重了一瞬。这个少年展露出的恐怖力量已经接近超越者级别。恐怕突破超越者对于对方而言只是时间问题。
‘斗士’斟酌着语气，用不会继续惹怒少年的口吻道：“你放心，我们的目的只想拿到【书】，绝对不会对你的人下手的。我们抓到了一个异能特务科的人，他告诉我们，【书】是异能特务科交给你们港口黑手党保管的。如果你告诉我【书】的下落，我可以现在就打电话让我们组织的人放了你的首领和同伴。”
中原中也沉默了下来，恐怖的能量化作红色的光流动在他的身周。
上次的组合袭击横滨是为了【书】；俄罗斯的死屋之鼠在横滨四处搞事也是因为【书】；这次的国际异能者组织入侵港口黑手党的大厦，打伤红叶姐和芥川，掳走森首领，还是为了【书】。
中原中也在心中恨不得将这本吸引来各种麻烦人物的【书】直接毁掉。
异能特务科带来的麻烦让中原中也既不爽，又无可奈何。
【书】确实是藏在港口黑手党之中。自从一年前异能特务科差点被果戈里偷家后，【书】就由种田山头火做主，秘密转移到了监禁了魏尔伦的地下室中。因为魏尔伦所在的地方就是整个横滨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其他异能力者即使有能力探查到他的存在，也会害怕地避开他走。
“哒、哒、哒哒--”从容优雅的脚步声自身后的楼梯口传来，一道身影缓缓出现在了众人惊讶警觉的目光中。
来人穿着浅色的风衣，天台的风猎猎吹起他的衣摆，露出一节纤细性感的腰肢，奶金色的头发被扎成精致的辫子盘过发顶，皎洁如水的月光下他像是故事里走出来的圣洁精灵，惑人的容貌带来了不可思议的杀伤力，即使是刚刚对他充满攻击意图的敌人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惊艳的神色，不舍而流连地多看了他两眼。
“晚上好，弟弟。”就连他的声音都好听极了，像是寂寞的秋夜里拉响的小提琴，动听而迷人。
“你出来干什么？！”中原中也瞳孔睁大。
“因为你遇到了危险，我不能看着你受伤，弟弟。”魏尔伦无奈地叹息，如同凝聚着湛蓝海水的美丽瞳孔流露出真切的担忧和心疼。
比起五年前的魏尔伦，他如今变得更像一个人类，他的眼中再没有了令中原中也感到害怕的虚无与空洞。他就像是画中精致美丽的神明，被人点上眼中缺失的神采。原本无心无情的神明因此看到了世界。
五年的监禁生涯，没有让他变得压抑消沉。反而因为这五年的沉默与反思，让他心中对世人的仇恨和对命运不公的怨愤逐渐淡去，如同洗去了尘埃的明珠，即使在黑夜里也依旧散发着温润而迷人的光。
中原中也咬着唇，恨恨地偏过头。
魏尔伦是杀了他朋友的凶手，是害他陷入梦魇的罪魁祸首，是他从来没有原谅过的敌人……也是心甘情愿为他付出一切，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无论中原中也向魏尔伦索要什么，即使付出生命，魏尔伦也会眼睛不眨地答应。
就是因为感受到魏尔伦对于弟弟纯粹的爱，中原中也才会在面对他时更加痛苦和愧疚。
魏尔伦对中原中也的爱意来得毫无缘由，却浓烈得如同炽热的烈阳。正如没有人可以拒绝阳光直射下的温暖，也没有人可以拒绝这种干净到纯粹的爱意带来的诱惑。尤其是他们这种生活在黑暗中，见惯了人性黑暗面、经历过同伴背叛的人。
但是从心里接受了魏尔伦，对于中原中也而言，就等于对旧日死去的朋友的背叛，是对那段充满了美好回忆的时光的抛弃。
他要如何原谅杀死了他朋友的刽子手，并心安理得地接受对方的礼物和关心？
中原中也逃避的目光让魏尔伦眼眸黯淡了一瞬，那双湛蓝的眼睛好似蒙上一层轻纱似的白雾，将控制不住泄露出的眷恋与不舍悄悄隐去。
魏尔伦轻轻勾起一个虚无的笑容，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弟弟，我有办法救回港口mafia的所有人，你可以配合我吗？”
“……”中原中也有些不安地按了按帽檐，“你要做什么？”
“弟弟，你在这里看着这两个人，而我带着【书】去港口赎人。”
中原中也瞳孔一颤，“你怎么……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中也，是你们太小看超越者的能力了。就算是我差点死去，又失去了体内的魔兽吉维尔，但我好歹也是站在世界最顶端的一员，曾经杀过的人比他们加起来都更加强大狡猾。他们的这点小动作蒙蔽不了我。”
若是论隐藏动静、无声地潜入某个地方，这世上不会有人比魏尔伦的经验更加丰富。
当有陌生人出现在地下走廊的第一时间，被关在囚室的魏尔伦就已经察觉到了。
魏尔伦不经意展现出的傲慢姿态，又一次让中原中也想起了五年前那个一招就灭杀掉了五个强大的异能力者、引得整个港口黑手党惶恐不安的高高在上的北欧神明。
中原中也的脸色扭曲了一瞬。
这个可恶的混蛋！
魏尔伦表情不变，丝毫不觉得自己又一次戳中了中原中也的痛处。
中原中也攥紧了手掌，然后又松开。
但是，这个混蛋也会在他感到孤立无援的时候，站到他的身边，对他说“我不能看着你受伤，弟弟”。
现在港口mafia唯一能靠得住的人只剩下了魏尔伦。
“如果……”中原中也从来没有低声下气求人的时候，就算请魏尔伦帮忙，语气依旧硬邦邦的，像只羽毛鲜妍的不肯低头的骄傲小鸟，“如果你能将首领和红叶姐他们安全带回来的话，我就欠你一个人情。”
魏尔伦像是早就想好了报酬一般，立刻提出了请求，“可以让我现在抱一下你吗？弟弟。”
眼前是充满紧张氛围的对峙，魏尔伦突然冒出这一句，就仿佛是站在被歹徒控制下快要爆|炸的商场里淡定地跟朋友讲冷笑话的路人。
“你在开玩笑？”中原中也脸色震惊中混杂着犹豫。难道五年时间过去后，魏尔伦的脑子不仅没长好，反而朝着另一个方向长歪了？
“当然不是，我没有在开玩笑，弟弟。”魏尔伦不觉得自己的请求很突然，甚至一脸认真地分析他不肯让自己抱的原因，“你是在担心对面的那两个人会偷袭吗？哦，不用担心，那只是被派出来的两个小角色，就算是弟弟你一个人也是可以对付的。”
不，他根本不是在担心这个啊。
中原中也气得咬牙。他有点后悔了，是不是不该轻率地同意魏尔伦提出的计划。
他真的靠谱吗？！
“不抱……就算了。”魏尔伦垂下眼睑，用无所谓的口吻，轻声喃喃道：“如果弟弟你不同意的话，我就不强迫你了。”
中原中也一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产生了淡淡的心虚和愧疚。
“中也，我走了，要是我出了意外，你要保护好自己。”
魏尔伦说完，不等中原中也回答，迈步走向那两名异能力者，长长的风衣下摆在他身后飞扬，如同自由的鸟儿飞过天际垂下华美而轻扬的羽翼，青年人颀长的身影被裹在这飞扬起的浓密羽毛之间，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带去不知名的远方。
中原中也心中忽然闪过一丝没来由地慌乱。他有一瞬间想要伸手抓住那空中飘飞不定的布料，就像是要抓住一只从天际坠落的白鸟。
“我可以告诉你们【书】的位置。”魏尔伦走到两个异能力者面前，无视他们紧绷的身体，表情冷漠地道：“但你们必须先让我见到你们抓走的人。”
“我要亲眼看到他们是否安全。带我去他们关押的地方，我就告诉你们希望得到的消息。”
斗士跟另一名异能者对视一眼，用眼神交流了一番信息。
然后，那名操控金色人影的异能者点头道：“可以。由我的异能力带你过去。”
关押港口mafia的地方可是他们的大本营，里面还有一个超越者坐镇，他们不觉得魏尔伦会欺骗他们。即使他真的在撒谎，等到了那里，也是自投罗网。
仗着拥有能够碾压对方的绝对力量，他们有恃无恐。
魏尔伦表情依旧冷淡，但没有拒绝。
那名异能力者随后放出一个金色的光球，在前面划出一道洒落金色粉末的轨道指引着前往港口的方向。
魏尔伦的周身浮现出与中原中也如出一辙的红色光茫，轻盈地从地面上漂浮起来。
“等一下！”站在原地的中原中也忽然出声，看着魏尔伦的背影，强烈的直觉在提醒他有什么异常出现了。
中原中也看着魏尔伦停顿了一瞬的身影，天空的月亮被乌云半遮半掩，四周的光线都变得黯淡了许多，像是倒入了咖啡液的牛奶。魏尔伦的肤色本就比正常人白上许多，在这五年不见天光的生活里，蕴养出的一身皮肤白得像是阳光下的一捧雪，在漆黑的夜里更像是能反射出莹亮的月光的雪缎面。
“要是，要是你能回来……”中原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话题，或许是怕魏尔伦想一出是一出搞砸了救人的事，或许是因为担心此刻正处在敌人手中生死不明的mafia的成员，又或许是因为害怕敌人出尔反尔……总之，中原中也的心脏从未有跳得如此快的时候，惶恐的感觉如同藤蔓在心腔里肆意地攀爬。
“中也！”魏尔伦转过头，第一次打断了他的话，微笑着冲他摆手，“再见。”
他面颊两旁细碎的金发松松垂下，遮住那双宛如奢华蓝宝石的眼睛，他的笑容不再是如同面具般的虚假，而是如同冬日的暖阳照射了浮动的冰面上，就连折射而出的光都是惊心动魄的瑰丽，引得无数凡人像是喝醉酒了一般流连忘返。
魏尔伦冲他扬了扬手，然后头也不回地从高楼上跃下。
永远无法完成的承诺，就不必要许下。那是留给生者最刻骨铭心的遗憾。
*
那一天夜晚，港口发生了巨大的爆|炸。整个横滨都被从睡梦中惊醒，人们尖叫着从床上爬起，寻找地方躲避这仿若地震般的天灾。
第二天清晨，港口mafia被关起来的人全部回来了。但是，横滨的【书】从此下落不明。
据说，【书】已经在那场爆|炸中被彻底毁掉了。
港口mafia的那间地下室从此再没有人入住。只偶尔会有个橘发的少年在出完任务后提着酒瓶来这里，坐在空旷寂静的房间里，一杯接一杯孤独地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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