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太宰醒来睁开迷蒙的双眼,一转头就看见了桌上垒得整整齐齐的绷带和黑色提灯。
即使是在白天,提灯里的光也不曾暗淡。
“真想拆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啊。”刚一说完,太宰发现提灯里的光斑跳动得更快了。
【不会吧?是活的?!】
太宰一呲溜滑到桌前,假意拿起了提灯左边的一卷绷带,看见提灯里的小光点全部紧紧靠在了右壁上。
“嗯?”
太宰手往右一划,光点迅速往左边移动,手往左-光往右;手往右-光往左,如此重复了几次。
他几乎是把脸贴在了提灯上,看见里面的小光点开始颤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光点抖得更厉害了。
“小少爷怎么不穿鞋就下床了。”侍女端着水盆进来,手一抖为太宰驱散了周身的寒意。
太宰转过头去,看着侍女将水盆放下,大步靠近自己,一把把自己举了起来。
“你不会是只能借着别人的脸皮才能出现的吃小孩儿的妖怪吧?快放开我!”太宰徒劳地挥了挥手。
“啊拉,小少爷也太可爱了,快让我抱抱。”侍女抱住太宰像吸猫一样贴紧了他蹭了蹭。
“救命!有变态啊—”太宰伸着小短手用力将侍女的脸推开,却在心里想:
【不会真的是撕下来贴上去的脸吧,竟然不会变成原貌吗?】
“总觉得你在想什么失礼的东西。”侍女雪穗把太宰放下,仔细地拧着毛巾给太宰擦脸。
“快点把衣服穿好,外面可冷了,今天有蟹肉大餐哦。”
蟹肉?太宰手里还抓着绷带,转了转眼珠说:“如果不把这么漂亮迷人的绷带缠在我身上,我可是会伤心而亡的哦~”
雪穗接过绷带,比了个OK的手势,说:“一定让少爷满意!”开始为太宰缠绷带。
太宰偏过头,突然牛头不对马嘴的问:“你昨天去了哪里吗?”
妖怪小姐不仅变出来的东西不会消失了,还如此了解他的喜好,这绷带的缠法竟然和自己缠的一模一样。
雪穗顿了一秒,大致揣摩了一下太宰的意思。
继续给他缠起了绷带,回答道:“你的力量无法自控,我当然要想想办法啦。”
“自控?【人间失格】的消除技能是被动的哦,竟然可以反制的吗?”
雪穗把太宰治身上的绷带缠好了,正一件一件为他整理着装,“当然可以啦,去隔壁找人帮了个忙。”
半夜偷渡到隔壁用力量提取装置薅了世界之子一大笔羊毛,再在凌晨将好友提着脖子晃起来要求对方制作道具的雪穗毫不心虚。
仿佛昨夜被世界意识和好友联手追着打的不是自己一般。
“酱酱,这就是成果哦~”雪穗从怀里掏出一个手环,献宝似的举到了太宰面前,“带上这个就可以啦。”
太宰拿起手环看了看,问到:“这个可以控制我的异能?”
“不是哦,你的力量需要你自己控制,它相当于一个屏蔽器,你带上后可以自由开启,一旦开启,你的能力就会短暂消失,同时也能保护你不受任何伤害。”
雪穗把太宰打扮得整整齐齐,然后拿起一卷绷带问了一句:“脸上需要吗?”
自己控制?太宰随手把玩着手环,手环中央有一颗镶嵌着的蓝色宝石,翻转角度后宝石就变成了青黛色。
太宰闻言把手环往手腕上一扣,抬头反复打量着雪穗,雪穗见状歪了歪头:“怎么了?”
太宰对雪穗甜甜一笑:“不需要捏~”
雪穗深吸一口气,捂着心脏被当场硬控。
太宰起身走出房间,向后摆了摆手,说:“晚上见吧,妖怪小姐。”
————
津岛家的早课结束后,太宰甩开跟随的仆从,一路溜到了西北角一座废弃的庭院,是他母亲的故居。
斑驳的墙皮,肆意生长的植物,积压的灰尘……
【津岛家没人来过这个地方吗?简直像是被遗弃了一样,不……或许说,这就是‘遗忘之地’】
太宰一推门,就被迎面扬起的灰尘刺激得低咳了好几声,顺气之后才走了进去。
这几天太宰都在家里打听关于他母亲的事情,但奇怪的是,没有任何有用的消息。
他的父亲只会在询问时说出各种模式化的溢美之词,就像被设定好的程序一般,然后以“你怎么没继承雪穗的半分优秀”结束话题。
在下仆眼中,他的母亲就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或者说有什么古怪的力量遮盖了他母亲的存在,即使是他母亲身边的旧仆,询问时也只是悲伤地叹息一声“雪穗夫人离去得太早了…”而下一秒就遗忘了他们谈论的话题。
神情自然地询问他为何在这里,刚刚提起“雪穗夫人”的难过也仿佛从未出现过。
人是靠记忆而活的生物,太宰在晴空下升起一丝凉意,如果连存在过的痕迹都不曾拥有,那又如何证明她来过?
那么他呢?他又算什么?一时兴起想起来就回来拨弄一下的玩具吗?
‘妖怪小姐’假扮的侍女在廊下站了良久,轻声对太宰说:“你想找雪穗夫人吗?她曾经住在西北角的庭院里,或许你想自己去看看?”
于是太宰来到了这里。
他明明有所猜测,本是不该来的,但他还是来了,怀抱着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某种期待来到了这里。
这里是他母亲的故居,太宰明明从未来过这里,却能感受到一阵阵熟悉之意,这里的一花一叶都在试图贴近他的身边。
太宰仔细在房内翻找,各式旧物件还摆放在原来的位置,就仿佛此间的主人刚刚出门,唯有积压的灰尘诉说着主人早已离去多年。
太宰捻磨了一下手环上的宝石,从书架背后抽出了一幅画卷,缓缓展开,凝望了良久,默默说到道:“是我赢了”,面上却不见喜色。
————
深夜,太宰提着小提灯翻到窗台上,晃悠着小短腿,迎着寒风望向远处漆黑无光的夜幕。
小提灯里的‘小精灵’看起来没有那么怕他了,太宰的手指戳上去,有淡蓝色的微光隔着玻璃与他相贴。
“有什么意义呢?”太宰语焉不详,但他知道她在听。
雪穗就坐在窗户顶部的雨檐上,只要太宰一抬头就能看见她。
但他始终没有抬头,只是将手指左右晃荡让提灯里的小光点追逐着自己的手指。
“唔,看来是我输了?这才两天,你就有答案了?”雪穗没有直接回答太宰的问题,挥手在太宰头顶放了个看不见的隔绝风雪的防护罩。
她身体前倾想要靠近太宰,却硬生生克制住了自己。
风停了……太宰撇了撇嘴:“破绽太多了,游戏就不好玩儿了。”
“破绽?”雪穗直起身来,心知自己的小把戏肯定瞒不过太宰,却依旧嘴硬:“哪儿有破绽?”
太宰却逐渐开始不耐烦,他不想在继续扮演这种过家家一样的角色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感情就像翻涌的淤泥一样令人厌恶,一旦沾染就很难摆脱。
十几年来太宰从未有过如此复杂的情感,他不想做被情绪支配的傀儡,又无力遏制翻涌的思绪,反复的拉扯让他感到十足的恶心。
他狠狠咬了咬牙,直到嘴里的血腥味让他清醒了一瞬,于是他咽下翻腾的情绪,冷静地陈述:
“到处都是啊,反复出现的玉石,来自未来的绷带,了如指掌的喜好……最主要的是,你也没想过要在我面前隐藏……”
除此以外,还有方方面面的照顾,细致入微的关怀,怕他猜不到连答案都直接透露给他了……
这算什么啊?!时隔十六年的愧疚补偿?突发奇想的情感游戏?
“答案就不必说了,你我心知肚明的答案没有说出来的意义,玉石是带着我来到这里的原因,这个无聊的游戏就到此为止吧。”
无论是要停留在四岁还是回到十六岁都无所谓了,太宰只想结束这个‘游戏’,回到自己的安全领域。
死者为何要来扰乱活人的心绪呢?
不要再探究、不能再靠近了,太宰想止步于此,不再好奇也抗拒将要发生的一切。
雪穗惊叹于太宰的敏锐,与有荣焉地笑了:“是我家阿治太聪明啦”。
黏糊糊的称呼,太宰干呕一声,从怀里扯出了一张:绷带购买小票…
购买日期在…十年后……
“啊哈哈,失误!失误!我不是故意的!”雪穗决定一会儿就去把跑腿的小妖精胖揍一顿!
所以才不明所以啊,从回到四岁的桩桩件件,都与他的“母亲”有关。
不过最终让太宰肯定自己的猜测的,是那幅画卷。
画卷上一位穿着雪色和服的女性斜靠在窗边的长椅上,微卷的黑色长发懒散地铺着,她一手持书挡住下半张脸,眼睛弯弯,温柔地笑着。
那双笑眸,太宰曾在雪地里见过……
况且……连“月见先生”的和服也不带换一件的,只是从女款变成了男款,该不会真把自己当四岁小孩儿哄了吧?!
‘死亡’十几年的母亲变成妖怪回来了,为什么呢?
来玩儿三天的‘亲情游戏’再把他丢回十六岁吗?
“不是这样的,”雪穗翻下雨檐一把抱住了太宰,“是因为你在这里。”
灼热的体温炙烤着,仿佛自己是烈日下缺水的鱼。
太宰闭了闭眼睛,骗子,如果自己真的是四岁就好了,四岁的他一定会被心甘情愿的哄骗吧。
他内心抗拒又情不自禁抓住了雪穗的衣襟,将头埋进了雪穗的怀里。
就这一秒就好了,太宰闭上了眼睛,仿佛自己已经被四岁的躯壳同化,连情感都变得脆弱起来。
骗小孩儿的人还在低声说话:“阿治,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来了。”
“但是很抱歉,是我来得太晚了。”
是跨越时空、超脱生命才来到你面前,所以对不起,是妈妈来得太晚了。
太宰捂着耳朵,不想听所谓的理由,稍微想想都能想出成千上万个虚伪的借口。
但又忍不住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出现?
为什么已经死亡还会出现?
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
“或许你愿意听妈妈给你讲个睡前故事?”
关于“提灯”:
雪穗(望着漆黑的夜空):我的孩子理应有一盏夜灯
于是迫使好友用魔法道具制作了一扇玻璃窗,嵌在了提灯里,是能看见星砂河的、永不熄灭的夜灯。
星砂河里生活着会发光的小精灵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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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开局一只宰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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