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胎在柏油地上擦出一段深色的印痕，带着热风的气浪掀起路边两人的衣摆，扬起的沙尘还没落到敦的脸上，便被一股无名的力量挡住了。
中岛敦睁开眼，灯光落在面前橙发青年的身上，就连发丝也沾染上了光晕。
来者不是太宰桑的恋爱对象，而是他白天才见过的中也桑。
阿敦眨巴着干涩的眼睛，木讷地道了声“晚上好”，顺便将之前无厘头的猜想抛出脑外。
中也向中岛敦点了点头，算作是问好。
路灯下，太宰治正拍打着衣袖上的灰尘。这次中也可谓是来势汹汹，若不是刚才下意识的一挡，他的脸上也免不得遭灾。
他状似无奈地叹息：“唉……虽说中也能‘主动’来接我确实让人感动，但这个方式嘛……”他佯装思索一会儿。“我觉得还能更温和一点。”
“呵。”
中也当然是故意的。如果不是顾及着太宰的后辈在场，他可不会这么客气。
中岛敦站的位置离路边更近。他疑惑地看了眼中也桑，不确定刚才那声冷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港口Mafia的大楼是横滨最高的建筑之一，站在上面便没有什么能够阻挡视线。只是，即便是这样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一旦附上通体漆黑的外壳，便不可能透进去半厘阳光。
中原中也亦是如此。
他在尚且青涩的年纪加入了港口Mafia，从此之后便一直潜行在黑夜之中，借着日出之前的昏暗的遮掩，达成无数欲行之事。
他得到了许多想要的东西，身上的黑衣也在逐渐加长，最终成为了他的包装——就像他生来如此。
从“羊之王”变为“重力使”，他从未投身于白日。
但他并非一直潜行在黑暗，至少在十多年前，他也曾有过一段只有在日间才能肆意喧嚣的记忆。
只是后面的这些常不为人知。至少敦的目光不在于此。
“来自港口Mafia的重力使，是黑手/党之间最为恐怖的存在，最醒目的特征是一头橙发。”这是敦在加入武装侦探社后，国木田为其口述的Mafia干部中原中也的特征。
“——不过，也不用费劲去判断。当你在人群中看到他时，心中自然会明白他是谁。”
中也桑确实是十分耀眼的存在，这是他的气质使然。他并非不近人情，但却总带着一点冷意。那是敦说不出来的感觉，是他多年的孤儿院生活培养出的一点直觉。
像是一个人站在原地等了许久——但这是之前。
两只灰色飞蛾轻巧地扑闪着翅膀，从灌木丛中飞到路灯下。它们绕着光源转圈，飘下的麟粉落到黑暗处便不见了踪影。
是灯光的缘故吗？敦看着机车上的青年，对方的表情实在说不上和善。在昏黄路灯的朦胧下，他的那点“独”好似都烟消云散了。
但这只是灯的缘故吗？
听说太宰桑以前经常和中也桑打赌，作为赢的一方，输的人必须无条件服从前者的命令。如果这次也是一个赌约，那么一切好像都变得合理起来。
不过——
“啊，那个——”二人的目光霎时间汇聚到了说话人的身上，这让还没想好措辞的敦顿时卡壳。
硬着头皮，他只能继续说：“中也桑是来接太宰桑的吗？”
只是刚说完就差点咬到舌头。
他这算不算是太宰桑的“帮凶”？中岛敦欲哭无泪。明明太宰先生刚刚才说过。
而且、而且……敦怯怯地瞟了眼中原中也——正冷脸瞪视着太宰桑。
如果这是一个赌约的话，那他这话简直是在输家的伤口上撒盐。还是当着对方的面撒。
戏弄人就如同做菜，最后总是要加点佐料才算得上好吃。中岛敦自加入侦探社后便成为了太宰治日常戏弄的对象。
敦也曾怀着势必报复回去的决心，苦心伪装、埋伏，只是总找不到太宰的漏洞，后面也就不了了之了。
只是命运弄人。就在今日，在他已经放弃伟大计划的第不知多少天之后，他迎来了那个时机。但他却生不出一点欢喜。
他毫不怀疑，生气的中也先生会把自己拌成菜。
太宰治可不会与敦共情。他以前就以撩拨中也为乐趣，这会儿有了契机和依仗，就更是肆无忌惮。
不过，认识久了，他还是知道些分寸。所以这次也没有等中也来请，直接毫不客气地翻身坐上了摩托车后座。
车主似乎也没有料到对方的动作，一时间连人带车都向一边倾斜。
中也被惊得暗骂一声：“发什么疯？”
幸好有重力支撑才不至于摔倒。
身后传来了太宰的笑声。
太宰治并不觉得这个动作有什么危险的，这种程度他相信中也完全能够应对及时。
风衣后摆盖住车位，他单手撑在身后，身体却在往斜前方探。
太宰一本正经道：“真不知道是谁能有这个能耐，居然使唤得动横滨的重力使大人。”说完便往后隔出了一段距离。
“重力使大人”这个称呼像是被说话人含在嘴边许久，直到这一刻才逮住了机会暗暗宣泄。
“……”
不属于自己的发丝在耳后轻挠，还来不及适应突如其来的痒意，它们又都退了回去。但那股奇特的触感却没有完全消散。
中原中也忍下了用手揉搓的冲动，将头侧到一旁，假装没有听到。
后视镜里，太宰又开始挤眉弄眼。仗着阿敦看不见他的表情，可劲儿地借着镜子搞怪。见中也不理他，又露出一副十分委屈的表情。
简直就像只想要谋得主人垂怜的流浪犬，为了被人收留回家，使尽浑身解数也在所不惜。
中也有些受不了，飞快地移开视线，只是余光始终能瞥见对方的一举一动。
“太宰桑……”敦默默地咽了咽喉咙。
中也桑绝对会生气吧？敦原本还心存着一丝侥幸，下一秒便见自家前辈突然俯身到中也桑的身边，窃窃耳语一句。中也先生的表情也明显一僵。
他还是离这里远一点吧。敦不由得往旁边挪了挪。
中也半眯着眼睛，食指轻敲着握把。
啧。这会儿还有太宰的后辈在场，他实在不好做些什么。
想到今天被太宰骗过来接人的经历——他今天可是给足了青花鱼面子。
想到这，中也将挂在车头的头盔取下，反手抛给太宰。
“别乱动。”中也叮嘱完，又想到自己才给他递了头盔，顿时哑了声。
他的心里还在估算着从这里回家的路程时间。
*
局势的逆转来得突如其然。
一分钟以前还剑拔弩张的两位，这会儿居然能心平气和地同坐在一辆车上。局势变化太快，他分明目睹了全程，却有种突然被“快进”的感觉。
中岛敦神情复杂地同两人道别。
耳朵里窜入来自太宰先生的提醒：“我们就先走了哦，阿敦。‘一个人’回去注意安全啊。”
即便是这种时候，太宰桑也不忘了调侃他“一个人”啊。中岛敦迟钝地想。
一个人，也对，太宰桑是和中也桑一起回去的呢。确实不用担心路上有危险。
中也：“阿敦再见。”
独属于发动机的轰鸣再次震醒了街道。炫酷的红色机车不在意所谓的交通信号灯，载着两个人，它朝着来时的方向渐渐隐去。
尽管经过了一番折腾，最后还是变成了他一个人回家。中岛敦跺了跺脚，站了一会儿，膝盖窝有些发痛。
侦探社很少加班，他也很少一个人走夜路回去。
他上一次独自走夜路还是在加入侦探社之前。被院长赶出孤儿院后，他便误以为自己被白虎追踪。
那段时间为了逃离白虎的魔爪，他总是会趁着夜色多走一段路。只是后面到了乡下太过偏僻，路上也没有人烟，他怕夜晚遇袭，才又改为了白天赶路，晚上躲避。
能在江边遇到太宰桑还被收留，这算得上是他最大的幸运。从此之后他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一想到宿舍楼里独属于自己的小窝，敦的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家啊……也不知道太宰桑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住。横滨的房租可不便宜呢。不过如果是中也桑的话，应该还是购置了很多处房产吧？
前段时间港口Mafia和异能特务科来回搜索了几遍，都没能找到他的住所。
原先还蹦蹦跳跳的人突然停下来脚步。
——没有住处的太宰桑会去哪里呢？
路边高楼的某层突然暗了几个灯，中岛敦下意识抬头——一个年轻女子正在关窗。对方应该是某个企业留下来加班的员工，因为工作结束得晚，她还需负责一些额外的收尾事宜。
老旧窗框总是失灵，女士拉扯了许久，最后“砰”的一声将窗户关严实了，又锁上。
赌约，以及一起离开的两人。
如果太宰桑真的和中也桑打赌，作为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他怎么会只将“接人”作为赌注呢？
假如站在太宰桑的角度去思考……他们是一起走的，坐的是同一辆车，自然也有可能谁去到同一个地方。
——所以说中也桑和太宰桑在同居？！
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猜想，敦的脑中突然冒出了另一种可能性：他们正在谈恋爱！
不不不！简直不敢相信！简直无法想象！中岛敦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想将这些东西从脑海抹去。
但越是想要遗忘，他能回忆起的细节就越多。
怪不得他会觉得中也桑对自己的称呼有点奇怪。
“阿敦”向来都是侦探社的人对他的昵称，而且也并非常用。除非有人经常在他耳边提起，否则中也桑不可能会对这个称呼更加熟悉。
啊……他这样会被灭口的吧？前港口Mafia的干部和武装侦探社调查员谈恋爱什么的……
*
从武装侦探社回住处是要不了多久的，奈何两人都没来得及吃完饭，匆匆忙忙去超市逛了圈，又花了不少时间。
太宰还在厨房捣鼓着他的秘制寿喜锅，中也呆在客厅里，电视里放的是他最近钟爱的一部电影，但他却实在看不下去。
一会儿朝厨房张望，一会儿又抱着抱枕躺在沙发上，却始终坐立难安。
案台前，太宰治正在给香菇开十字花刀。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将手中的菜切好，放到一旁。
“怎么了？”察觉到中也情绪不佳，太宰洗了洗手，解开围裙的绳结。
中也扯着围裙的下摆，不让对方摘下。似乎是经过了一番挣扎，他松开手，恶狠狠道：“快点做饭，我饿了。”
男人的嘴里吐不出几句真话。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红叶姐曾对他说过这样一句话。那时听了也只是听了，但他现在却是真的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说了。
太宰治也是这样。
他哪里是不会做饭，之前在柏村夫妇面前，这个人倒是比谁都殷勤。
被唤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中也忍不住又刺了一下：“不是大厨吗？动作真慢。”
这简直就像无厘头的挑刺。
太宰抬头看了眼餐桌旁的时钟。刚过八点，距离他们回来才过了不到半个小时。
还没干透的手撩开中也的鬓发，“再等二十分钟。”说着手掌后移，饶了半圈后落在对方的头顶揉了揉。
蓬松的长发顿时变得乱糟糟一片。
“干嘛！”
简直是一点就炸。
某一日
太宰：我和中也打赌可是经常赢的哦~
敦敦：哇哦（不是很相信）。真的吗，太宰桑。
敦敦，用不一样的方式解锁真相
卡了几天了。
上周连着忙几天灵感全都忙没了（痛苦）
6月15日真的是个好日子嘞。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快乐（小小记录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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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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