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太宰治回来后迎面投来一句“怎么了？”的问话，愣住时径直对上两双钴蓝瞳眸。
“那么明显？”他摸摸脸，怀疑。
他确实很难算得上扑克脸的类型，但也不至于这么好懂吧？
中原中也微微偏头，对他偶尔的钝感无言：“能把你惹成这样也是少见。”
“眼睛变了。”荒从沙发上爬起来，把地方让给他。
鸢色本就是一种棕色系更偏向红调的复杂混色，太宰治这双眼睛长得透彻，在他没刻意防备的时候，足够熟悉就能窥见些真实心情在里面。
太宰治把大衣挂上衣架，搅成一团的情绪就这样变作指缝间的细沙。
他蓦地笑出来。
哎呀呀，这可真是……
有时候完全分不清这家伙到底是直觉系还是直球系。
“可以一起躺，反正你不占地方。”太宰治被拉到沙发上时没忍住嘴贱了一句，很快曲起腿抱住被踩的脚默默吸气。
荒不高兴地抱着胳膊站在旁边，却说：“别打岔，到底怎么了？”
他总是要比中原中也的性格更执着些，这种时候尤其像没被人情打磨过的少年时。
像现在，中原中也早看出太宰治不想说，已经轻轻放过这个话题，而荒非要问个明白才罢休。
太宰治把另一条腿也曲上沙发，拿他没办法：“这么想知道啊？”
荒果断地回答：“想。”
太宰治最受不了这种坦率，他张张嘴，自暴自弃地把脑袋垫在膝盖上，顺便谴责地瞄了眼明显在那边看热闹的。
中原中也挑眉，和自己站在统一战线，用完全一致的语气和声调说了个“想”。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其实没什么，只是刚才乱步先生超级认真地说要和你当朋友。”太宰治说这话时无意识地带上了几分冷意。
听完他解释的中原中也反倒笑了：“那就当呗。”
“不是那种。”太宰治烦躁地抓头发，“中也，你明白我在说什么。”
森先生的算盘根本没打算藏，这些年给中也叠起来的历练和威望早已超过正常的干部级别，不然再怎么说都不至于忙成这样。
看看别的干部，魏尔伦闲得开始给小孩当暗杀教师，A那玩意据传闻常年混迹赌场，红叶姐神出鬼没但不久前太宰治刚撞到她穿着小洋装愉悦逛街，还被精准抓了去拎包。
而中也呢？从护卫到战斗到善后到经济到外联到文书代理，大大小小的事没一件落下过不说，甚或掌握着对首领直属游击队和黑蜥蜴特别行动队的直接指挥权。
怎么看都被信任过头了，能让森先生做到这种程度。而这样的身份，与侦探社、那个福泽谕吉的武装侦探社的唯一核心真心交好的话。
——风险。
不行，他不能接受第二次。
“不是有你吗。”中原中也说。
他似乎真的不在乎，多半的注意力还放在烤箱里，因为心情不错连表情都显得相当放松，自然地微笑着。
太宰治阴郁地盯着他。
中原中也重复了一遍，语气更加笃定：“有你在。”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太宰治永远是中原中也最后的那道安全装置，他们一直如此，往后也将如此。
“这次之后暂时不会出去了。”他说话时漫不经心，“一个月后的内部晚宴，首领指示我和爱丽丝小姐跳开场舞，正好你也过去吧。”
“被赶出来怎么办。”
中原中也笑意加深：“那样的话场面想必很精彩。”
两人这时候已经不是很认真，莫名被安抚下来的太宰治晒干了似的倒在沙发上。
问题解决，荒不至于完全听不懂，到底懒得思考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他在太宰治旁边的地毯上坐下去，支着脸观察新鲜出炉的咸鱼干。
他问：“你不喜欢友情？”
是个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的问题。
太宰治谨慎地回答：“不，我对友情本身没意见。”
荒“哦”了一声。
他收敛情绪的本事好得惊人，不故意逗他的话，大多数时候都是那副走神似的平静样子，很难看清想法。这点也意外地符合“中原中也”。
“我觉得你挺喜欢朋友的。”他忽然说。
太宰治没否认，在他面前否定没有意义。
“没关系。”荒轻声说。
他撑着沙发边缘身体前倾，与太宰治亲昵地碰碰额头，奇妙的举动，像小动物间的互相安慰。
结束后，太宰治捂住眼睛，差点把自己卷成球。
对了，就是这个奇怪的距离感。
荒若无其事地起身走人了，他去到中原中也身边说了句话，中原中也瞥向太宰球，低声笑出来。
“那个有什么意义吗？”他问。
荒说：“这么做心情会好一点。”
中原中也思考片刻，走过去学着荒的样子同样与太宰治碰碰额头。
气息交错间伴随着若有若无的体温相融，与过往伴随亲昵或伤害的举动不同，是更鲜明单纯的确认感。他半跪在沙发前陷入怔愣。
——他在这里。
就是这样的感受。
太宰治这次把整张脸都捂住了。
“对吧。”荒的样子有些得意，直到包装曲奇的时候仍然维持着愉快的心情，“真期待明天，我想看水母。”
中原中也顺着他的话想象：“蝠鲼也不错。”
都是在水里飘飘荡荡的类型，两个重力使对视间生出了相互认同的默契。
此时的太宰治依然是个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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