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港/黑和你同时掉水里，中也救谁？

横滨的冬日带着临海城市特有的阴冷，寒风冷冽地刮过时，身上的衣服便好似同时失去了效用，连骨头都泛起细密的疼痛。

一个周末，躺在被窝里犯困的你接到了中也的电话。

他约你去街角的咖啡厅一趟。

中也是你交往了三年的男友，你是个安分守己的普通市民，但也知道他是个黑手党，并且对此接受良好，早就习惯了逛街时可能碰到的由他带领的凶神恶煞的黑手党队伍，以及他隔三岔五的出差。

不，不能这么说。

就算你对黑手党没什么想法，但中也的出差实在太频繁，时间也太长了，更别说平时他就算待在横滨总部，也常常会加班到半夜或者约会时被紧急任务叫走，你对此颇有怨言。在你看来，他们的首领简直就是仗着中也的认真负责，在肆无忌惮地压榨老实人。

听到你嘟囔的中也哭笑不得。

虽然工作很忙，但中也几乎只要一有时间就会赶来陪你，出差会有电话和短信，面对你偶尔的抱怨也会认真倾听，从不会像负心的丈夫一样不耐烦地打断，时不时的失约也绝对会有道歉和礼物。这导致你所有的仇恨值都叠加在了他们首领身上，对你兢兢业业的小男友只有体贴和心疼，总是撺掇他翘班请假，大不了你养他，反正你有钱。

但是你从来没有成功过。

你有些遗憾，却也觉得是情理之中，毕竟中也就是这样一个人啊，你不就是喜欢他身上闪闪发光的品质吗？

啊，当然，脸你也很喜欢，身高也很喜欢，容易炸毛的性格你也超级喜欢！（大声）

咳，总之，你们是一对甜甜蜜蜜的小情侣，不说情比金坚，但心意相通你还是很有自信的。如果没什么意外，也许今年就可以步入婚姻的殿堂。

你从温暖的被窝里艰难地挣出来，开始往身上套衣服。

不过今天有点奇怪，你想。

现在还没到他平时的下班时间，并且最近他应该很忙不是么？为什么会突然约你出去？他应该很清楚你冬天能不出门绝不出门的限定宅属性啊。

而且如果他会随随便便地抛下工作，你早就快乐地把他养在家里了，才不用像现在这样三天两头见不上面。

你在心里琢磨着。

他今天的声音和语气也很奇怪，尾音不自觉地下压，带着不易察觉的压抑。

不开心了？生病了？还是——出什么意外了？

这么想着，你打开门，加快脚步向外走去。

街上有连绵的枪声，远处传来隐约的爆炸声，人们面色麻木地从路边匆匆走过，店铺大都关了门，仅剩的几家也人影寥寥。

你远远就看见了等在咖啡厅门口的中也。

他总是这样，无论去哪儿，他都不喜欢坐在店里等你，而是非要站在门口，就算你问他，也只能得到“在哪里都一样”的回答，逼急了还会嚷嚷“我就喜欢”之类的话，恼羞成怒又无可奈何地看你别过头捂嘴偷笑。

你迫不及待地朝他挥手，故意像个炮弹一样冲进他怀里，被稳稳接住。

“怎么突然有空了？”你呵出一口白雾，乐不可支地看着它们全部糊到中也脸上。

“啊，没什么。”中也牵着你的手和你走进咖啡厅，“你想吃什么？”

“等会儿再说吧。”你不在意地道，注意力被另一件事完全吸引。

真稀奇，你歪头盯着你们握在一起的手。

平时你们不经常像这样牵手，因为你总是会忍不住撩拨他，用指尖勾弄他掌心，或者把指头挤到他的指缝里，小动作数不胜数，无数次被作弄得面红耳赤当街跳脚后，中也就吸取了教训，很少再主动牵你的手，都是肩并肩靠在一起走路时，你把手摸进他口袋里进行强行贴贴。

今天是怎么了？你想不明白，但这不妨碍你坏心大起，用指腹贴住他的手腕，缓慢摩挲起来。

“......”

你满意地看到中也的耳朵红了。

啧啧啧，这么多年了中也还没习惯，看来你以后还有很多乐趣~

你故意用肩膀撞他一下：“你怎么每次都穿这么少，夏天冬天同一套衣服再怎么说也太过分了吧，异能又不能防感冒，真是搞不懂你们，要风度不要温度吗。”

你捏起他胳膊上的衣服，感受了一下厚薄，脸都绿了。

“我又不冷。”中也闷闷地说，任由你把自己的围巾一圈圈缠在他脖子上，捂住他半张脸。

你微笑着拉紧围巾的两端：“什么？你再说一遍？”

感到窒息的中也不甘地瞄了你一眼，不情不愿道：“不，没什么。”

有一种冷叫做女朋友觉得你冷jpg.

你不爽地盯着他额角隐隐约约的汗珠，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就像火山转世一样，他、确实、不冷。

你又毫无预兆地把围巾从中也脖子上揪下来，恶狠狠地甩到肩上。

“走了。”

不对劲，这家伙今天真的很不对劲。

雅间里，在吃掉第三个蛋糕，喝完第二杯冰饮料后，你看着对面仍然没有动静的中也，怀疑地皱起眉。

之前你那么逗他，他居然都没有炸毛扯你头发，甚至连言语反击都没有，让你丧失了全部乐趣；现在你都吃到这份上了，他还没有阻止你并说一些“不想肚子痛就别继续作死”之类的话，面前的甜点也几乎没有动过。

他是不是被别人用异能控制了？还是说干脆就是别人假扮的？

你咬着叉子紧紧盯着反常的恋人，决定主动出击。

“中也，你今天为什么老是用一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眼神看着我？”你身体前倾，凑近了用严肃的神情问他，“你是不是在隐瞒什么事情？”

中也抿紧了唇，复杂的目光穿透凌乱的橘色发丝，落在你的眼睛里。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

你又往前靠了些，无视他略微急促的呼吸，继续说道：“你实话告诉我......”

“——你是不是又要出差了？”

“......”

中也原本屏住的呼吸骤然变化，他脸上沉重的面具碎了片刻，嘴角扯出一个无奈的笑来。

“是不是要去很久？——你今天这么奇怪——难道你要去半年？一年？两年？”你仔细观察着中也的神情，不断提出猜测。

中也似乎还想笑，但他的唇角立刻被某种难以承受的重量压平，甚至于下撇。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苦涩表情。

看着他现在反常到不能再反常的样子，你同样沉下眉眼，忽然发难，在桌下用力踢了他的椅子一脚，把他踢得往后一倒。

“想说什么就说吧，没关系的。”你轻声说，直直望进他翻涌着滔天巨浪的眼睛里，“怕什么，这么犹犹豫豫的可不像你啊，无论是多么可怖的事物，我们都终将无可避免地去面对，而我们也同样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去战胜它，不是么？”

“——所以，说吧，中也，我在这里。”

你扯出一抹不善的笑：“如果是敌人，那我们就撕碎他；如果是别的——那么我保证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雅间里的空气忽然安静了。

良久，中也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你说得对。”

他的神情变了，那种带着挣扎、痛苦与莫名的畏怯的感情从他身上完全地褪去，他下定了决心，重新变回了那个你最熟悉的重力使，坚定、无畏、拥有冲破前方重重阻碍的信念和与之相匹配的力量。

但同时他又变得陌生了，仿佛回到初见那刻，曾被感情柔和了的锋利尖锐的攻击性撕破了温柔的面纱，笔直地向你而来，他的脊背有力地绷紧了，仿佛下一刻便要离弦的利箭。

你不禁屏息凝神，有不详的预感如同噬人的厉鬼般呼啸而来，教你难以抑制地握紧了拳。

万籁俱寂中，你听见中也用微微嘶哑的声音说道：

“港口mafia需要‘书’。”

什么？！

一道惊雷劈裂了你先前做好的一切准备，难以置信的悲切与被背叛的苦痛如翻腾的岩浆般从心头的伤口处喷涌而出，剧痛瞬间吞噬了你所有的感情，你瞪大眼睛，做不出任何反应，像石像般僵硬地凝固在原地。

你不是人。

虽然听起来好像骂人的话，但事实就是如此。

你是“书”的安全装置，是“书”自然生出的人格式，封锁了那骇人的、能够改写现实的力量，成为稳定的个体在世上自由地生存，和普通的异能者没有任何区别。

你和中也、魏尔伦是一样的存在。

灵魂让血肉疯狂生长，明明作为非人感情却热烈而鲜明，而相对应的，你的力量被大幅削弱，只余下类似“言灵”的功能，并附带一堆限制条件。

你坚信存在谎言的感情终将走向淡漠，因此，在交往的第二年，你就向中也付出了最高的信任。

——你告诉了他自己“书”的身份。

你知道这是非常危险的举动，按理说只要你不想让自己陷于水深火热之中，你就该对所有人守口如瓶。

但你还是这么做了，并且警惕地做好了为此承担巨大代价的准备。

一天过去了，无事发生，你神经紧绷。

两天、三天过去了，风平浪静，你不敢放松。

然而一个月、两个月……两年多的时间在你的等待中悄然流逝。

没有贪婪的索求，没有疯狂的追捕，生活和从前没有任何区别。

你有点失望，因为事实证明你周详的准备都白做了。

但同时你非常开心，因为你信对了人。

面对你的毫无保留，中也选择回馈了同样甘美的信任，而非背叛的利刃。

你为此欢欣鼓舞。

可现在，在你放下所有的戒备和心防，微笑着向他袒露了柔软的肚腹后，他告诉你：

港/黑需要“书”。

和荒霸吐一样，若想要释放“书”的力量，必须将作为保险装置的人格抹去，但和荒霸吐不同，你只有完全解放本体，才能恢复改写现实的能力。

也就是说……

——中也，想要你的命。

仿佛没有看见你颤抖的瞳孔和失去血色的唇，中也继续用平静的语气诉说着：“魔人已经知道了你的存在，港口mafia即将分崩离析，在这种情况下，老大和太宰一致认为，只有‘书’才能阻止他下一步的行动。”

你努力地听着他的解释，内心却毫无波澜，眼前的一幕好像某种毫无逻辑的荒诞剧，令你无法运用以往的任何经验与知识去理解。

你只是抑制不住地想笑。

“那么，你告诉我这些是想做什么呢？”世界嗡鸣着，带出空洞的回声，你花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想看我痛哭流涕地求饶，祈求你饶过我吗？”

你几乎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声音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却又能够切实地感受到声带的震动。

“还是说，你希望听到我对你说，没关系，我不怪你呢？”

好奇怪，好奇怪，感觉世界好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纱，为什么这一切你都朦朦胧胧，没有实感？

“真是抱歉，你可能要失望了哦。”

唔，是梦吗？

你有点不太能明白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梦里才会有这种飘飘忽忽、无法思考的感觉吧。

“不。”出乎你意料地，中也非常冷静，他从腰间摸出一把崭新的手/枪，放在桌上，用掌心压着缓缓推到你的面前，“黑手党没有宽恕，只有报复。”

明明最开始鼓励他开口的人是你，可真正把残酷赤/裸裸地摊在桌面上时，反而是中也更加勇敢地在前进，而你瞪着那把枪，理智和感情都在尖叫着催促你逃跑。

“这家店的监控我的部下会负责销毁，你可以无所顾忌地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中也收回手，钴蓝色的眼眸牢牢地锁定了你。

中也平时从不带枪，对他来说，在腰间挂把枪不如往口袋里放一把子弹，更轻不说，用的时候还方便，不仅威力更大，而且不会有枪声。

所以这把枪的用途再明显不过。

——他是专门带给你的。

咖啡厅里的暖气好像坏掉了。

你感觉仿佛坐在雪堆里，呼出的气息结出细小的冰碴，扎得你哪怕只是呼吸都疼痛不已。

神啊，神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究竟为何还没有从这残忍的梦中醒来？

你沉默了许久。

狭小的空间里，气氛压抑得教人喘不过气来，其中仅有的两人却好似毫无所觉。

终于，你缓缓动了，好像无生命的雕像忽然复活般，只是眼中缺少生物应有的那抹光亮。

你没有拿起那把枪，而是站起来，转身向窗边走去。

街上本就稀少的行人不知何时全部消失了。

世界空荡得惊人。

“你应该知道，对我来说，逃跑没有任何意义。”

中也仍然坐在椅子上没有动。

你一向知道他声音低沉，和那张甜美的娃娃脸截然不同。但从前你只觉得有趣，而如今他压低嗓音，语气森然地吐出威胁的话语时，你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迫人的气势。

啊，啊，原来作为中也的目标是这种感觉吗。

怪不得他们总是两股战战，要么干脆地扔下一切逃跑，要么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情拼死一战。

你应该选择哪一种呢？

“是啊，我当然知道，再清楚不过了不是么……”你喃喃，看见街对面站着一个身穿沙色风衣的青年，他发现了你的目光，正笑着向你挥手，“早在我们踏入这家店的时候，黑手党就已经封锁了这条街吧。”

中也没有说话。

你知道他是默认了。

你早已无路可逃。

既然如此，那便只能玉石俱焚了......么？

你“唰”地拉上窗帘，遮住了那个青年讨人厌的身影，扭头回到桌旁抓起那把枪。

你垂下眼，冰冷沉重的枪械在你手中转过一个优美的弧度，准确地对准了一言不发的黑手党干部。

“咔”的一声，你打开了保险，眯起一只眼睛。

“枪对你没用吧，中也。”你嘲讽地说，“真是没有诚意啊。”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这就是你们为自己挑选的终局吗？

“我不会反抗。”中也盯着黑洞洞的枪口，低声回答。

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当然啦，你也再不敢说，你曾经知道过他在想什么。

......都是骗局吗？

“哦？那真是太好了，简直是新手礼包大放送啊，不会动的人形标靶，被中也狠狠殴打过的可怜虫们羡慕得都要哭出来了呢。”你故意挖苦他。

枪口逐渐下移，从额头一路滑到他白皙的脖颈。

......是你，凭借自身完全自由的意志，做出了这个决定吗？

“我可是很喜欢你那条choker的，万一射断了可不好。”

......告诉我吧，告诉我吧，这只是一个过分恶劣的玩笑，我会生气地和你冷战三个月，但我不会像现在这样举起枪对准你，却在内心做好死亡的准备。

你竭力说着一些毫无意义的垃圾话，心底却有些茫然。

你究竟想怎么样呢？

想杀了他，让他为自己的背叛付出代价吗？

想看他失态的样子，想看他为此后悔不迭吗？

不……

都不是。

你想激怒他，想让他暴起夺下你的枪，把你按倒直接押回黑手党杀死，这样你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憎恨他、痛骂他，拼命挣扎反抗地打他踹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切感情都堵在心口，梗得你难以自抑地想要流泪。

你恶狠狠地盯着中也的眼睛，仿佛要吃掉他一般。

可是他没有。

分明是那样易怒的性格，可偏偏在这种时候冷静得惊人，无论你说什么他都没有生气的迹象，只是坐着。

他只是坐着，等待你的报复。

“堂堂港/黑干部居然死得这么随便，整个里世界都要笑掉大牙了吧。”

站起来啊。

“难道说，小矮子的大脑也会被等比例压缩吗？”

求求你，站起来吧。

“死得这么莫名其妙，你们老大一定会很疑惑的吧，觉得自己这么多年都看走眼了，中也原来是个胆小鬼啊。”

快站起来，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样，毫不留情地把你的敌人打倒吧。

鲜血从心头漫上喉咙，你尝到了满嘴的血腥味。

可中也依旧毫无反应。

他只是深深地望着你，那些可能的痛苦、彷徨、慌乱都被他牢牢地锁在钴蓝色的屏障之后，只留下伤人的冷漠。

他露出了恶人的面孔，他是残忍的敌人，而非流泪、颤抖、满是伤痛的恋人。

他不愿意利用你的感情、怜惜和善良，不打算干扰你的判断，所以他只是把一切血淋淋地铺开在地，等待他的法官给予最公正的判决。

他忠诚、守诺，并心甘情愿地为他所守护的一切毫不犹豫地去死。

可世事无常，又安得两全，他只能择出其一。

中原中也选择了港/黑，但同时，他放弃了自己。

你绝望的请求终究未曾被神所闻，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径直滑向最糟糕的局面。

你早已再也说不出话来。

指尖微勾，像是以往每一次在他的手心嬉闹。

可这次换来的不是恼怒的反击和羞涩的红晕，而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枪鸣。

子弹从枪口飞射而出，赤红的颜色刺痛了谁的双眼。

你不知道这究竟是谁的错误。

但这一切都已无可挽回。

“砰——”

哈哈哈哈哈不管大家爽不爽反正我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