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中原中也有点踢被子，魏尔伦就拿了几本巨厚的字典压住被角，满意地看见中原中也尽管皱着眉头，还是安静下来了。
魏尔伦随手翻了几页手里的书，即使刻意放慢了速度去看，还是不到一个小时就看完了，关键是整本书好像没什么内容，看完连主角的名字也记不住。
他忽然闻到了恐惧和害怕的味道，侧过头一看，像是从中原中也身上传来的。
魏尔伦靠近了闻，对方却毫无反应，看得出来没有装睡，难道是在做噩梦？
对于岁阳来说，侵入他人的精神世界是很简单的事，就算做梦的人都记不清梦中发生了什么，岁阳却可以窥探得清清楚楚。
魏尔伦只犹豫了一秒，就让青色的火焰攀上中原中也的手，只见中原中也冷得瑟缩了一下，然后在噩梦里陷得更深。
大晚上的，魏尔伦也没什么别的事可干，于是就深入了中原中也的梦境，梦里的他是一团幽幽的磷火，在现代化实验室的角落里燃烧着，默默观看着梦境的发展。
像大多数人的梦一样，这里非常简陋，像是未完工的半成品游戏建模，岁阳在其中穿梭半晌，没发现除了最中间装着实验体的器皿，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他凑近了瞧，一名橘发的孩童蜷缩着身体，未着寸缕地漂浮在淡绿色的维生液中，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
中原中也出生前的事情他已经在原身魏尔伦的记忆中知道了，因此毫不意外地看着梦里的魏尔伦和兰波闯进实验室带走了中原中也，再然后又因为实验体的归属和未来争吵起来，最后两败俱伤，反倒让某只岁阳坐收渔翁之利。
他冷眼旁观，见中原中也似乎并没有除了迷茫之外的情绪，就知道这里不是噩梦的主体，只是梦的诸多分支之一而已。
人类一晚上能做的梦没有定数，那种非常连贯的长梦反而少见，通常都是零零碎碎的小事串起来的不连续梦境。
精于此道的他熟门熟路地来到下一个片段，教室里的中原中也正被一个魏尔伦毫无印象的老师点名叫起来回答问题，橘发孩童直接懵了，支支吾吾答不出来，被老师长篇大论批评了半天。
其他学生侧目而视，只有中原中也旁边的同桌纠结半晌，一咬牙站起来道：“老师，中也他才转过来没多久，以前根本没接触过这些。”
岁阳敏锐地注意到，中原中也感激地看了同桌一眼，但那个老师并没有善罢甘休，而是另找角度开始输出：“那你在我们班的这段时间，难道就没有学习吗？连这种题目都不会做……”
中原中也默默听着，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但显然他心里也不太好受。
岁阳却不知为何有些不太得劲。眼见着那个刻薄的人类“哼”了一声，高傲地夹着课本准备离开教室，他下意识地往前拨动了一下时间。
回到中原中也被针对的时候，他莫名有些饿了，梦中的人没有情绪，他也能察觉到那种溢出的恶意。
用人类的说法来讲，就是针对吧？
此时中原中也正低着头，盯着卷子上的叉叉发呆，即使是梦中的情景，他也不自觉地散发出难过的气息，直到余光瞥见了青绿色的火光。
中原中也睁大眼睛看着讲台上的人。那个莫名其妙训斥他的坏老师突然浑身着火，像是无端自燃了似的发出嘶哑难听的叫声，最后如同死人一般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中原中也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所以梦境里自然也模拟不出来合理的场景。
整个教室里的其他同学都毫无反应，仿佛没看到这种惊悚的画面，自顾自地做作业、聊天，仿佛众目睽睽之下的活人**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
这种认知让他生出一种恐慌，但不是对那磷火的，而是对表现异常，不似常人的同学们。
比起非人，还是伪人要惊悚得多。
他看到那团膨胀的磷火朝着他飘过来，带来一阵滚烫的风。他本应十分害怕，可是心里想的居然是：不对，应该是冰凉凉的触感才对……
明明常识里的火焰是高温的，中原中也却觉得这种颜色诡异的焰火就该是冰冷的……就好像……他真的摸过它一样。
中原中也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有尝试躲开磷火，于是当他全身都被青绿色的火苗包裹时，突然心脏猛跳，骤然睁眼。
他白着脸，想要坐起来，却被从窗帘透进来的阳光闪到眼。
“现在几点了？！”中原中也惊慌失措地看了眼闹钟，九点！七点就上课了啊！
他顿时魂飞魄散。
“第一节课都快结束了啊！！”连忙起身穿衣服，急急忙忙从冰箱里拿了三片吐司就背着单肩包出门了，一张小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焦急。
另一边，魏尔伦早就起床了，中原中也噩梦过后就舒展开眉头，还在翻身时松开了紧紧箍住魏尔伦胳膊的手，但魏尔伦并没有选择离开，而是给港口mafia那边发了条短信。
【横滨大学附属小学的校长，地址在哪里？】
对面秒回了句：【稍等。】随后沉默了半小时，可能是去调取资料了。
忽听得一声铃声响，再看时短信界面已经出现了魏尔伦要的详细地址。
港口mafia的情报部在这时体现出了难得的可靠——或许是因为魏尔伦名声过于糟糕，生怕因为给情报不够及时导致隔天上班被杀掉。
魏尔伦本人对声名毫无自觉，这种东西在他眼里就是最不值钱的，假如他的恶名昭著能够让人类想起他时产生更多的负面情绪，那他不介意把所有看不惯他的组织铲除。
就像人们总是对特定的食物有所偏好，岁阳也是如此，有的岁阳喜欢偏向正面的情绪，有的岁阳却偏爱负面情感，不管是仇恨、恐惧还是悲伤，都包涵在这个范围内。
所以魏尔伦对横滨这个城市很有好感，曾经关押过他的镇妖塔附近几乎没有多少活人，偶尔才能见到外面有几个巡视的判官经过。他不得不激怒判官，才能获取一点点几近于无的食物，就这样过了千百年堪称虐待的苦日子——虽然这种苦日子完全是他自己作死得来的。
他的存在颠覆了人们对于岁阳这一物种的认知，以往人们普遍认为，岁阳刚诞生时是懵懂纯洁的，只有在附身其他智慧生物后才会受宿主影响逐渐生成具有鲜明性情的人格，然而有一只无名的大岁阳，即使无人引导，也能无师自通地犯下大罪，以至于被十王司判了五千年刑拘。
——要不是趁机越狱成功，他的刑期才过了五分之一，至少还要蹲四千年大牢。
想到这个，魏尔伦心情好了起来，每每对比如今的无拘无束和过去的牢狱之灾，他就会格外高兴，看到认识的人类都会兴冲冲地打招呼。
“早上好。”他微笑道。
当然了，被他叫住的人类只会觉得吓人——魏尔伦在港口mafia内部群应该被划分在【恐怖同事】的类型里，大家甚至都不敢在他背后说坏话，因为这家伙阴森森的眼眸太诡谲了，宛如一只随时可能找人算账的背后灵，这要是真说了魏尔伦坏话，万一哪天被发现，多半会提前接受组织死伤补贴……
横滨实在是乱得很，租界那一片前不久才发生了大爆炸，那块地方如今寸草不生，不少流民在原址搭起了棚子，被本地居民称之为镭钵街。
就连成型已久的港口mafia，也因着近来混乱的局势增加了伤亡补贴，若是因为组织的原因死去，那名阵亡成员的家属将会得到一块风景不错的坟地和一笔不菲的补偿金。
今天的魏尔伦没有去上班的打算，他照着情报找到了校长，并且如初见那次一样掏出了枪，带着和煦的笑意抵在对方的额头上。
校长吓得要命，他怎么也想不通这活爹怎么找到他家的，只能战战兢兢地靠着墙，“您、您有什么需要的吗？”
魏尔伦：“把中也班级的老师名单给我，详细住址也要。”
校长不敢直视那双鬼怪一样的眼眸，急促地应了声好，心里一直默念着：死道友不死贫道，死道友不死贫道！
接着颤巍巍地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纸，期间魏尔伦还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声。
“假如你的手还像朽木一样迟钝，我不介意多浪费一颗子弹。”
校长都快吓哭了，赶忙加快速度，看见魏尔伦一目十行检查真伪的时候不住地吞唾沫，虽说没有偷奸耍滑，还是对魏尔伦这种标准不讲道路的mafia心有余悸，以至于时时刻刻都紧绷着。
校长目送魏尔伦离去时暗暗擦了把汗，心道：可别再来了！对了，搬家公司联系电话是多少来着？搬家，他得搬家！
魏尔伦根据校长给的信息找到了中原中也梦境中的那个刻薄老师。
他站在门口歪着脑袋想了想，最后决定采用温和一点点的方案，这样至少不会引起太大的蝴蝶效应——以岁阳觅食的角度来看，滥杀也会给他的食物库造成一定不好的影响。
毕竟，假设他今日随手杀了一个人，那么就无形中扼杀了对方后代出生的可能性，也减少了十几年后的情绪产出，人类这种生物的繁殖就像滚雪球，今天有一片雪花熔化，十几年后就有一个巴掌大的雪球蒸发。
——不过嘛，mafia的工作就是需要杀人的，这点没办法改变——魏尔伦摸了摸下巴，好吧，其实人类死前的产出也很美味。
魏尔伦总是很擅长在必要的时候说服自己，譬如饥饿时，他就绝不会想起储存食物的事儿，而是直接竭泽而渔。
反正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水域，这片塘干涸了，不是还有其他的河流和海洋吗？
他敲了敲门，门内传来暴躁的声音：“谁啊？！”
打开门的一瞬，世界都静音了，魏尔伦像是寻常拜访的家长一样，西装笔挺地走进家门，没多久后又走了出来，临走前还不忘关怀道：“注意身体啊，老师。”
而对方眼神呆滞，仿佛丧失灵魂的人偶，一板一眼道：“多谢，关心。我会，注意，身体。”
魏尔伦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这样的话，事情就都解决了，他可以专心觅食，那个小麻烦也就不是麻烦了。
中原中也：……我可是听到你在心里叫我麻烦了
保罗·无辜脸·两幅面孔·魏尔伦：啊，你听错了
【糊弄小孩真麻烦。】与此同时魏尔伦想道
什么都知道的中原中也：……既然想骗人就给我把心声藏好啊！
真的魏尔伦：等等，弟弟你听我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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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在横滨觅食的第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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