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届万国博览会如期在水晶宫召开，局长顺着人流走进去，找了个低调的角落坐下。
她打开便携终端，上面显示出附近五公里内的M值曲线图，银白的线条随着毫秒跳动，不断上下浮动。
耳麦中持续传来汇报：
“13区一切正常。”
“8区一切正常。”
……
“56区一切正常。”
局长扶了一下耳麦：“收到，持续观察。”
屏幕调出一条信息，显示耳麦被切到了私人频道。
夜莺：“局长，赫卡蒂不见了。”
“我知道，”局长说，“她在附近，我感觉到了。没事，不用担心。”
频道内恢复安静。
喧闹的展厅内，展会导览、各路参展人士、直播博主的声音成了M值浮动的背景音。
局长往阴影里缩了点，尽量不惹人注意。
“……接下来，让我进入到万众瞩目的拍卖环节！”
随着主持人的宣布，场内的喧哗又迎来了新的浪潮。
局长盯着曲线，发现在某一个时刻，M值毫无征兆地窜了一下，几乎要顶到安全值，但依然在正常数值内。
“好——的谢谢大家的捧场，让我们恭喜这位女士，以56万狄斯币的价格带走这件珍藏！”
“下一件——准备好了吗？”
“……”局长眼前倒映着屏幕的蓝光，觉得有些犯困。
“接下来，这件可是重磅藏品，立体名画——《拉门图尔》！让我们期待一下，它会以什么样的价格成交吧！”
局长慢慢地拖动了一下曲线图。
就在这时，场馆内灯光突然一暗，与此同时，人群齐刷刷地爆发出一声惊呼。
局长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管内唯一的光亮——
唯一的白色聚光灯下，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粉衣的舞者。
舞者安静地站在巨画下，明亮的粉色竟然意外地和画作中的灰白融为一体，仿佛她也是画作中的一部分，丝毫不显得突兀。
她一头细软的粉发一半散在身后，一半垂在肩前，金色的额饰在聚光灯下光芒扑朔，因为肤色、发色极浅，在高瓦灯光下有些“过曝”，周身被镀上了一层莹润的白光。
“这是什么？也是拍卖品吗！”
人群此起彼伏地沸腾起来。
局长皱起了眉，扶了下耳麦：“这幅画是哪个城邦的拍卖品？”
夜莺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局长，是费沙。”
局长：“拍卖活人，费沙有报备吗？”
夜莺：“局长稍等，我马上去查。”
“不必查了。”局长冷声说，“因为狄斯的拍卖细则中明确写了，禁止以任何方式买卖活人。”
夜莺：“是，局长，我马上向有关部门反应。万国会开幕式上出现未报备的异邦人，需要立即调派人手吗？”
局长：“先按下不动。”
夜莺：“是。”
几句话交谈的功夫，画作下的舞者已经开始跟随音乐起舞了。
局长看了一眼，视线继续回到屏幕上。
“你说，异邦蛮子从哪儿搞到这么一个尤物？”不远处，一群男政要间传来低声的交谈。
一人附和道：“我用我**无数的经验作保，这个女人是个极品，*起来一定特舒服。”
几人嗡嗡地笑了起来。
局长皱眉，嫌恶地望了过去。
似乎是感应到她的目光，几个人的交谈短暂地中止了，纷纷侧头回望了几眼。
“……切，不过是一条看门狗，还真拿自己当盘菜。”
“嗐，犯不着为一条狗生气，想要她命的人都排出狄斯城了，等着瞧吧，还有几天好神气？”
“……你说这个舞姬会被拍到多少？我*，你看到没有，她刚才那个动作，*都要露出来了吧？”
“露了，我看到了。”
“放屁！我看清了，关键的几个点都是遮着的！哎呀，再来点刺激的动作呗？”
“哎，你不会真想拍这个女人吧？”
“怎么，难道你也想拍？”
“噗——哈哈哈……我说，这女的一看就是个二手，不，很多手。别怪我没提醒你，一会买回去一用，才发现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了，***了吧哈哈哈……”
“……那也可以拍啊，我最近正好有事求一个大人物，买回去送他床上，事情准能成。”
“我看你是打算送之前先自己享受吧哈哈哈……”
“咔哒。”
局长把电子笔放回终端匣，站起身。
“冷静，局长。”黑石英冒了个头，“万国会开幕式上不宜发生殴打事件。”
“我很冷静。”局长松了松指关节，朝那群人的方向走去。
她刚迈出了一步，前方人群中突然又是一阵惊呼。
和方才惊喜的欢呼不同，这次的呼喊，是实打实的惊恐！
局长猛地回头——
巨画之下，已经不见了粉衣舞者的身影。
神秘的舞者拿着舞蹈中用到的两柄环刃，如蛇一般在人群中飞快穿行，眨眼间就掠至近前！
局长刚抬起手，就被一阵迅猛的气浪掀翻，脸侧被擦出一条血痕，重重地跌坐在地。
舞者的环刃已经旋向那群政要，切瓜一样瞬间就把一群惊慌失措的人掀得七零八落。
局长还没看清，凌冽的金属冷芒就紧接着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局长呼吸一滞。
锋利的刀刃已经抵上了她的后颈，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了她脸侧的血痕。
局长在一地的凌乱中，下意识地发动了枷锁。
“局长！”熟悉的声音响起，一个黑乎乎的影子飞扑过来，将粉衣舞者重重撞开。
赫卡蒂及时赶到，两手拖在局长的肩后，把她扶了起来。
“……我没事。”局长安抚道。
赫卡蒂：“对不起局长，我私自跟了过来，还让您受伤……”
“伤……？”局长摸了下后颈——一片光滑，又注意到她的视线，摸了下脸侧，“哦……没事。那对利器是纸做的，脸上只是被她的金属配饰剐蹭了一下。”
远处，粉衣舞者似乎昏睡了过去，FAC的人正全副武装地慢慢靠近，提着她的手臂，将她押了起来。
局长：“慢着。”
坎贝尔：“慢着。”
FAC的人动作一顿。
局长朝舞者的方向走去，路过那群政要的时候，用力踩到了一个人的手指上。
“嗷！！！”
局长被“吓”得一顿，“不小心”踢到了另一个人的胯部，被重重地“绊”了一下，一脚又“不巧”踩上另一个人的小腹。
“啊嗷嗷！！！”
“啊啊啊！！！”
“抱歉抱歉。”局长用沉重的作战靴后跟碾了碾，“实在是不小心。”
在一片鬼哭狼嚎中，局长走到舞者面前，对FAC的人说：“把她放下。”
FAC犹豫片刻，照做了。
不知何时靠近的坎贝尔眯着那双异瞳：“怎么，难道局长也看上了这件拍卖品？可是真遗憾呐，这件拍卖品，已经被人高价拍下了。一经敲定，不得更改，这是拍卖的规则。”
局长：“这个禁闭者我要带回去。”
身后有个人吼道：“喂！这是我朋友拍下的，你还讲不讲规矩？”
坎贝尔：“局长如果真的想要，我不妨为局长破例一次。只要局长出得起更高的价格，这件拍卖品，就任局长处置了。”
FAC的人：“可是……”
“没有可是，”局长脱下长风衣，盖在舞者身上，挡住了周遭肆无忌惮、各怀淫心的视线，“这个禁闭者身上有我的枷锁，理应带回我那里。”
“喂！你有没有在听啊？我说这是我朋友拍的！”
局长单膝跪地，一手穿过舞者的双膝，一手托起她的肩，把人横抱起来：“我会向你的上级解释。”
FAC的人点头：“好的局长，感谢您的理解。”
局长走了两步，被人拦下了。
坎贝尔面露笑意：“局长，您这是打算强抢费沙的拍卖品吗？我可不好失信于付了钱的贵客啊。您所在的机构，难道付不起这个价钱吗？”
“我一、张、狄斯币都不会给你。”局长说，“坎贝尔代表，非常抱歉地通知您，您所在的城邦违反了万国会公约、狄斯安全法、狄斯拍卖细则等条例，您还是别惦记着那几张狄斯币了，先祈祷祈祷您不会因为帮助狂级禁闭者偷渡、威胁狄斯公共安全、造成万国会现场紊乱、拍卖活人等违法犯罪事实，被狄斯扣留审查吧。毕竟丢钱事小，坐牢事大——何况活人不够成拍卖，这钱，本来也不是你的。”
坎贝尔端着那副微笑，和局长对视片刻，缓缓让开了。
“等等，给我站住！”会场边缘，刚才被她踩了的那群政要缓过劲儿了，“去，把人给我拦住！”
局长问黑石英：“我现在打人，应该不会扰乱秩序了吧？”
黑石英：“是的，因为秩序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但是，我仍然不建议……”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这时，一个慵懒的声音在局长身后响起。
黑石英“滋啦”一声，缩了回去。
一阵馥郁的浓香比主人先到，随后，一只平稳有力的手搭上了局长的肩。
兰利神色轻松地拍了拍她的肩，对挡在前面的人说：“还不快赶紧让开，没看到我们的局长快抱不动了吗？”
局长：“………………”
局长侧头，诚恳地说：“谢谢。”
兰利：“别和你的前长官客气，去吧。”
局长抱着舞者上了车，回到了MBCC。
夜莺早就收到消息，准备好了相应的禁闭室。
“局长，”夜莺尽职尽责地跟在她的身侧，“您不该这么把人带回来的，万国会期间一切以和睦为主，您今天的举措必定让您和费沙代表结下了梁子。”
“梁子早就快成熟了。”局长把人放在床上，拉过被子，替她盖好。
夜莺：“……这个禁闭者的信息，已经同步发送您的终端了。接下来管理局会针对她的身体做出全面检查。”
局长滑动着屏幕：“姓名……茉莉，来历……不明？”
她移开终端，看向了面前昏迷的人。
经历一番波折后，那头粉发打了结，凌乱地绕在她的脖颈前。
她安静地闭目睡着，神情和在台上起舞时一样，哪怕在不怀好意的议论声中，哪怕在雨点般密集的淫/邪视线中，如出一辙地无悲无喜，像一尊白瓷雕成的神像，对外界的善恶毁誉无知无觉。
局长收回目光，放轻了声音：“管理局公共邮箱的大门还健在吗？”
“……快被敲烂了。”夜莺答，“局长，有些邮件我可以代您回复，但有些需要您亲自处理一下。”
局长点头，转身离开，回到了办公室。
等手里的事终于暂时告一段落，她快速地冲了个澡，晕晕沉沉地栽上了床，闭上眼就累得昏睡了过去。
……
睡着睡着，局长体内的枷锁突然有些隐隐发热。
她轻轻地动了一下，隐约觉得有一条冰凉、光滑、柔软的蛇，顺着她的腰，缠上了她的脖颈。
枷锁的动静成功地把局长惊醒了。
她猛地睁开眼，然后……
在一片黑暗中，对上了一双微微发亮的、玫红色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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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茉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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