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冬青她们从马厩里牵出坐骑。
卓楚弦问:“汲雨不与我们同去吗?”
“我得回家了,家里催得紧。”张汲雨摊手无奈道。
冬青笑眯眯道:“此去路途太长,她娇生惯养,骑不了太久的马,等她坐马车晃过去,我们已经开始过元日了。”
哟,还生气呢。张汲雨瞥冬青一眼,不敢说话。
冬青还在因为她昨日在外面露了冬青的名字不高兴,可她也不是故意的啊,这是在自家的院子里,她哪儿想得到冬青和门落玉安就在那背后面。
话说回来,这俩人站在那后面干嘛呢?
张汲雨回想了一下昨天那情景,品了品,只觉得冬青和门落玉安之间,啧,有点意思。
没了张汲雨,冬青一行人这下就她、卓楚弦、李澄泱和门落玉安四个人了。
蕖水也随张汲雨回去了。
冬青出门是本就不带婢女的,这次是因为张汲雨的事情出门才带上她。
蕖水走前,冬青问她要不要跟她走,蕖水果断地拒绝了,“姑娘,我要回去照顾小鹓。”
小鹓是冬青的宝贝八哥,叫鹓雏,是一只通体黑色、嘴乳雪白、脖间有一圈黄色羽毛的漂亮八哥。冬青出门在外时都是蕖水在照顾。
冬青无奈地回答:“好吧。”回头自言自语道:“蕖水长大了,几年前还抽抽嗒嗒地非要跟着我出门呢。”
蕖水对她幼稚的主子假笑一下,又真心实意地说:“姑娘有空多回来吧,二姑娘心里是想着你的。”
提到绪乌茴,冬青就是真无奈了,她摆摆手,头疼地走了。
没了张汲雨一路上叫苦连天,冬青她们速度就快了很多,马不停蹄地走了五天,到了馥香城的边上了。
路边有个村庄,房屋不算太多,有几十来户,一行人慢下来。
冬青瞧了瞧日头,提议道:“我们在此借宿一晚吧?明天一早赶路,中午就能进城了。”
这会儿连夜赶路的话,到馥香城时多半已经宵禁了。
其她几人自然无甚异议,她们下马牵着进村,村里家家户户大门紧闭。
一眼瞧过去,不少人家都似乎空着,这会儿正是晡时,正是生火做饭的时候,怎会如此呢?
于是冬青几人便去挨家挨户敲门,敲到第四家,门口两步石阶青苔杂草丛生,瞧着就不像有人的样子,反倒出来了个人开了木门,是个颤颤巍巍的大娘,姓徐,原来是老人家不便,才杂草丛生。
冬青同她说想要借宿一晚,递过去一两银子,大娘高兴地让开了门,去灶台上给她们煮豆子。
冬青见她颤颤巍巍的样子,便走过去帮忙生火,虽然冬青出身好,但在外许多年,她幼时的娇贵习性早就被磨完了。
徐大娘歉意地说:“委屈你们吃煮豆子,米没有了,最近的镇上才有卖的,但我老了,走不动路,往日都是村里姑娘帮我买,但现在,唉……我还有鸡蛋,我给你们煮上。”
冬青同她闲聊:“大娘,这村庄怎么瞧着没什么人?”
大娘说:“有儿子的人家都去避难啰。”她叹口气道:“上个月,村里里正的儿子被人给……糟蹋了……可怜的孩子啊,听说是什么被通缉很久一直没被抓到的采花贼,家里有儿子的都出去躲着了。你们要当心点,照顾好自己夫人……”
末了这话是对冬青和卓楚弦说得,大约是把她们当成了两对小夫妻。
冬青她们自然不会反驳。
出门在外,这些都是小事。
豆子和鸡蛋煮起来都快,大娘把煮豆子、煮鸡蛋端上桌,又从泡菜坛里掏了一小碟泡菜端上桌。
“这腌渍萝卜是大娘我的独门手艺,你们尝尝,我每年就靠着卖腌萝卜生活,镇上的大酒楼里用的泡菜都是我做的。”大娘热情道。
东西都简陋,但谁也没嫌弃。
别看门落玉安长得像千娇百宠长大的,但他却并不娇滴滴。
他如果娇纵一点、脾气差一点,也不会有任何人情愿责备他,反倒会觉得更正常一点,美人不就该这样吗?
偏偏他比谁都好脾气好相处。
她们上一次同行那次的同行中赶路更紧迫,半个月的赶路时间里有一半都在风餐露宿,门落玉安从来没抱怨过。
晚上她们睡在一个房间里,徐大娘的老房子房屋间数不多,但砌得足够宽敞,一间房里有两张立柱床,有厚实的床帘。
倒是恰好了,分开睡冬青心里有些放心不下。
不知是不是今夜风大的缘故,冬青总感觉有点不踏实。
四更天,冬青骤然睁眼。
窗在对面墙上,农家的窗,大多是不能开关的,用厚厚的油纸糊上,能透进光就好。
此时油纸上开了两个洞,间距约三指,像一对黑黝黝空洞洞的眼睛盯着屋内——昨晚那儿还是好好的,她们检查过。
风萧瑟,从外面泄进来。
冬青把卓楚弦薅醒。
卓楚弦是从梦里惊醒的,睁开眼时还有些困倦,刹那间清明。
冬青轻声道:“你守在这里,我出外面去看看。”
卓楚弦点点头。
冬青抓着剑翻身一跃,打开门,薄薄的木板门不可避免地吱呀一声。
她走到外面,黑压压的一片,只有风卷过的声音,远处传来一两声狗吠。
冬青夜视能力很好,但四处一望,了无所踪。
她慢慢退回去。
卓楚弦问:“怎么样?”
冬青摇摇头。
此后一夜无事。
第二日清早时分,冬青起来晨练,她醒得最早,顺手把徐大娘门前的杂草给清了,还环绕着村子逛了一整圈,遇到了一两个没离开村的村民,她们都是家里没有儿子的,自然便无所谓了。
冬青同她们闲聊一会儿,回到徐大娘家,门落玉安也起了,他站在那窗前,盯着那两个洞思索着什么。
“我们昨夜是不是遇到了徐大娘说得那个采花贼?”
“应当是。”
“我没醒。”门落玉安失落道。
冬青安慰道:“不是你的错,她轻功极好。”
门落玉安惊讶,“比你都好吗?”
想到昨晚那场不动声色的较量,冬青点点头,“论轻功,比我好。”
门落玉安又陷入了思索。
早饭依旧是煮熟的鸡蛋,匆匆吃下后她们同大娘告别,大娘对昨夜的事情一无所觉,热情地送走她们,叮嘱她们下次再路过还来她这儿歇脚。
午时前后,她们到了馥香城,进城很容易,但旁边出城的却查得十分严格,向来便就是因为今日的案子。
冬青耳力好,远远的还听见有百姓在讨论这个案子,但道听途说来的消息十分不靠谱,已经传成了什么千年前被镇守在此的槐树妖因妖身被砍一怒报仇。
但进了城,城内仍旧祥和宁静,百姓生活秩序井然,街上来来去去的人熙熙攘攘,十分繁华。
“这座城市治理得不错嘛。”李澄泱道。
冬青笑道:“你们第一次来这座城市?”
李澄泱点点头,“第一次来鲌鹿州。”
冬青神神秘秘地笑了下,说:“那应该会很是有趣。”
卓楚弦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冬青想了下说:“先找个客栈落脚,我叫人去打听下情况,现在尸体是由谁看管着。赶路太久了,大家都歇歇吧。”
几人都不是挑剔的,于是就近找了间干净的客栈,要了四间上房,叫了一桌菜,马被小厮牵下去喂食清洗,都只匆匆吃了几口,大家都不是太有食欲。
外面突然一阵喧哗,往窗外看去,街那头远远的人群逐渐被分至两侧,两架纯白的马车慢慢行驶过来,每架马车套了四匹高头大马拉车,车架极高,车厢也高,民间的马车车厢多用木制,这两辆马车却是四面皆垂坠着纯白的帘布,上绣着暗纹,在日光照耀下隐约能让人察觉到上面有着图案,但很难再看清,这更像是一些灯会才会出现的花车。
两辆华贵的马车停在客栈门口,为首驾驶那辆马车的侍者走进来,她一身白袍,朝冬青行礼说:“堂主让我们来接羽姑娘去案发地,堂主已经在那儿等您了。”
其她几人都看向冬青等她发话,冬青颔首道:“不必担心,是我相熟的友人。”
驾了两辆马车来,自然是冬青和卓楚弦一辆,李澄泱和门落玉安一辆。
到马车旁,站在一旁的侍者躬身下去,让他们踩着他的背上去。李澄泱吓了一跳,连忙道不用了,拉着门落玉安轻轻一跳,跳了上去,轻功伴身,这高度也就算不得多高了,由此可见,来人必定是江湖门派。
冬青和卓楚弦走到后一辆,侍者刚要动作就被卓楚弦叫停。
上了车她还心有余悸。
“这是个什么情况?”
“白芍宗。”冬青言简意赅道。
卓楚弦恍然大悟,“那个宗门啊!”
一个很难用简短的词汇概括出来的宗门。
江湖向来不缺奇怪的人物,越是道法高深,越是脾性与众不同。但白芍宗这般规矩和人物都一等一古怪的,还是极少见的,一直很是惹得江湖议论纷纷,传闻还说白芍宗在扎根馥香城之前是来自关外蛮荒之地,是非真假很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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