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的声响打断了五条悟的思考,紧接着他的耳边又响起了之前在电话里听到过的那种蝉噪声。
同样的凄厉刺耳,不一样的是这次里面似乎还夹杂着风呼啸的声音和列车轰隆轰隆的巨响,而身后照进来的阳光也越发刺眼。
视线内的一切又开始扭曲变形,五条悟受不了地闭上眼捂着耳朵靠坐在书架上,而这点抵抗毫无意义,那些嘶鸣伴随着模糊失真的人声灌入他的脑子。
“一百、不……千年……你会碍事……”
“还……挣扎……吗?”
“那是……断了头的蜻蜓……”
“……期待……让我都……怜爱了……(笑声)”
“喂,在说什么呢……”分明是无法得出任何信息的字句,五条悟却为此感到失去理智的愤怒,巨大的情绪如同火焰从他脚下灼烧到头顶,又像寒冰要从他的发丝一路冻结至指尖。他在这般严寒酷暑的交替里痛得浑身紧绷双眼通红,失焦的目光却依旧凶狠得好像下一秒就会咬碎谁的喉咙。
而此时此刻,有什么巨大的影子突兀地出现在了窗户和墙上。
室内光线一下子变昏暗。
那个庞然大物缓慢地游弋在墙面上,经过窗户时,影子上像有什么纹路在淡淡发光。忽然间,那个影子似乎摇晃了一下,像是有水花溅起的声音,紧接着蝉噪声和列车的声音还有风呼啸的声音都荡然无存。
五条悟呆愣地在这一片柔和的昏暗中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巨大的影子慢慢变淡、消失,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追着它一点点匿进光里。
图书馆的光线又恢复了。
同样的……和昨天教室里的那个。
“你又是什么东西啊……”五条悟喃喃着,冰凉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簌簌地落下来,划过滚烫的脸颊时一阵又一阵地刺痛,不受控制的身体反应和来历不明的莫大情绪都让他心慌恶心。
刚刚那个根本就不是他。
最强的五条悟怎么可能有那么痛苦、愤怒、悲伤、绝望……渴望毁掉一切的情感?
那太疼了。
明明就、没有东西可以伤到他的。
……可那只能是五条悟,所以他才能如此地感同身受,即使他根本不明白是为什么。
真的吗?他分不清。
那是彻骨的疼痛转化的极致的杀意。如此憎恨真的能够遗忘吗?……或者此刻的他自己,又真的存在吗?
“杰……杰……杰……”他闭着眼小声地把这三个音节反复、反复地吐出口,就像做了几千几万次那样,死死地抓住唯一的图腾使自己得以安全地降落。
「——已经没事了。」
就好像夏油杰真的在他耳边说出这句话一样,一切浪潮悉数退去,五条悟睁开眼,蓝色的双眸恢复冰冷和平静。
这是第二次出现残句。
断头的蜻蜓……五条悟摇摇头,不再去想。没有依据的猜测未必抵达真相,还可能越发偏离,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个黑影于他是无害的,更甚至可能救了他,两次。
他还是希望对方能把动静闹得更大些,最好是直截了当地对峙和战斗,毕竟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一切莫名其妙的、弄虚作假的通通碾个粉碎了。
压下心里暴戾的想法,五条悟靠在书架上仰起头,仔细盘着这两天出现的“异常”:多次出现的怀表、夏油杰的手机、无害的巨大黑影、黑板上过厚的灰尘、时不时来一下的精神攻击和根本没有任何用处的碎片信息,还有跟自己身边人有关的那些糟糕的景象,是预示还是虚假的幻觉不好说……
一切似乎都还难以串联起来,但和时间有关的某种东西毫无疑问有已经被扭曲了,只不过指针到底偏向未来还是过去尚不明确。
如果指向过去,情况就会更糟糕一点——那意味着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他甚至缺失了这部分的记忆。
偏偏有股莫名的直觉让五条悟更倾向于这个糟糕的判断——毕竟这一切中最异常的实际上就是他本身。绝对不是发生了单单失去了咒力和六眼这样简单的事,跟理性的思考完全脱节的身体本能,莫名浮现的想法和画面,难以控制的情绪……如果不是他身体里塞了另一个灵魂,那就是他本身失去了什么、遗忘了什么。
真的有咒术可以影响一个术师到这种程度吗?或者说,他真的是五条悟吗?没有六眼和咒力,还有什么能证明呢?
而情况甚至还能更糟——如果那个怀表确实是“楔子”,那就意味着,他正处在结界中。
想要实现单单影响一人的结界,条件恐怕过于苛刻,除了他以外又没人能注意到那个怀表,高专也不是吃干饭的,不可能所有人被困在一个结界里还一无所知,除非……
果然明天还是得回趟五条家。他这样想着实在没了耐心,把手上的资料夹塞回去就干脆地走人。
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繁星漫天,五条悟伸了个懒腰准备直接回宿舍,路过教学楼下的时候刚好看到自助贩卖机,想起不久前喝的葡桃苏打,他决定再来一罐。
和少年人差不多高的大方铁盒里摆满了各种饮料,五条悟迎着冷白的灯光找了好久也没找到灰原给他带的那个汽水。
“啊?卖完了?也没地方空着啊,灰原那小子不是在这里买的?”五条悟不信邪地又从头开始一个个找,终于在右下方的角落里看到了躺在那里面的粉紫色罐装饮料。
“有了有了。”小声念着,他把零钱投进机器,按下汽水下方的按钮。
哐啷两声之后,五条悟蹲下身拿出冰凉凉的苏打,易拉罐表面接触到夏天的空气很快凝结了一层水珠。
单手叩开易拉罐的环,五条悟突然想起——刚才的那个位置,第一遍看的时候摆的好像不是葡桃苏打而是盐汽水啊。
仰头要喝的动作停住,五条悟又把罐子举到眼前,瞧见了印在上面非常显眼他之前却完全没注意到的的广告语:平成30新品(爆)
五条悟沉默了一秒,然后:“哈?2018年?”
手机铃声恰在此时响起,五条悟接通夏油杰的来电,张张嘴:“杰,你先听我说,我好像喝到来自未来的饮料了。”
夏油杰在另一边:“啊?”
风里有股湿润的气息,凉丝丝的攀在人裸露的皮肤上,像被幽魂温柔地缠上了一样。
五条悟搓了搓胳膊,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简短地说了一遍,只是隐瞒了自己身上发生的怪异,抬头的时候他看到教学楼大厅里的电视机上正在放天气预报,说近两日有台风登陆,各地可能出现暴雨。
夏油杰那边沉默了很久,五条悟知道他在整理思路,也没出声,安静等着。
“以防万一,灰原他们的任务,我到时候会过去。”
“嗯。”
“那个黑影不是我的咒灵,既然判断无害就先放在一边,图书馆里的也不是,如果是我会得到消息。然后,目前可以确定的是这个诅咒和时间有关,可能是预示未来,也可能是——已经发生的事情的残像。”原本在叙述时刻意淡化的另一种可能被夏油杰这么直接地揭开,五条悟感觉心脏像被什么刺了一下。
“……杰倾向哪种?”
电话那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才道:“还不能确定,两者都有难以解释的部分。”
这个回答让五条悟紧绷的神经稍微缓和了一点,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但结合那个无论哪个空间都会有的怀表来看,有一个手段肯定是可以确定的。”
“结界术。”五条悟接上了那个结论。
两人的推断基本一致,夏油杰也同意了这个说法:“确实。所有的咒术类型中,只有结界术必须需要“楔子”来做固定,但这范围依然很广,毕竟领域也能算进结界术里,除此以外可以施展结界的咒物也并不是没有。现在也不能确定结界的具体效果是什么……”
五条悟插了一嘴:“其实我有个大胆的猜测哦。”
夏油杰:“什么?”
五条悟晃了晃饮料罐:“比如说——我、五条悟已经死了。毕竟说实话,除非载体死亡,六眼是不会消失的,历代也没有过这种情况。”
夏油杰沉默了一下,然后无可奈何道:“……你是笨蛋吗。你是不是五条悟,跟是不是六眼、有没有咒力,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啊。就算以前没有案例,也不代表现在跟我说话的就是个亡魂了吧?”
最后那句调侃可以说是夏油杰特有的体贴,类似安抚的意味。五条悟很清楚,却下意识又追问了一句:“如果我真的死了呢,杰会怎么办?”
“怎么办……”对面重复了一句,好像陷入了空白区,“你不会死吧,毕竟很强。硬要说如果的话,嗯……很难想象,悟希望我怎么做?”
五条悟不满地嚷嚷:“明明是我在问你吧,想就这么把问题抛回来吗?你这狡猾的怪刘海狐狸!”
“你喊那个是想打架对吧?!”对面的人回了一句,接着开玩笑道,“那就这样,如你所愿把最强咒术师五条悟做成最强宝可梦,延续你的不败神话?”
五条悟眼睛一亮:“真的?”
夏油杰毫无慈悲:“假的。我才不要被整个咒术界通缉,而且祓除诅咒的咒术师死后成为诅咒算什么恶俗的讽刺喜剧啊。”
五条悟不满:“又是正论,再说有我在,杰还怕什么啊!”
夏油杰笑:“好危险的发言啊,悟这是要我当一统咒术界的暴君吗?”
五条悟倒是觉得没什么:“你想的话也没问题吧,你来治理肯定比那些冥顽不灵的老东西们好得多啊,像明治天皇那样?”
夏油杰一时语塞,却又笑开了:“或许那样也不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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