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答应工作的当晚银行卡里便多了一笔钱，收到转账信息的他抱着手机数了三遍有几个零，确认这并不是诈骗短信后直接打电话过去。五条悟还没等他提问就解释说这是预付工资哦，杰不用担心。夏油杰说这笔钱比我工作五年加在一起的工资还要多，这种预付太超前了吧？
五条悟悠悠地说没关系啊，杰如果什么时候想辞职，把多余的钱退还给我就好了。
末了又说，杰明天来我家吧，我把地址发你。
第二天夏油杰到达后，五条悟向七海建人介绍：“七海，这是杰，唔，杰的脾气很好，不要欺负他，也不要让人欺负他。”
说完又转向夏油杰：“七海我就不介绍了，我的日程都是由他安排，还有和其他工作人员的沟通之类的，杰有需要找他就好了，当然，找我更方便。”
“那我要做什么？”夏油杰问。
“杰的工作嘛……”五条悟托腮思考，灵光一现，“中午一起去吃荞麦面吧！”
这是工作的一部分吗？他在心里怀疑，跟着点头：“嗯，可以啊。”
余光看见七海在旁边推推眼镜，好像有什么话想说。
接下来几天五条悟都在身体力行地向他说明真正的工作内容。
“杰，我上次戴的墨镜哪里去了？”
“杰，我的猴子抱枕呢？”
“杰，窗台上的花是不是该换水……诶？死了吗？那买束新的好了。”
“杰，晚上要不要看电影？新出的片子。”
杰，杰，杰……
在五条悟第三次重复自己想吃巧克力芭菲冰淇淋后，夏油杰终于放下正在灌水的玻璃花瓶：“不可以，七海先生说你之前不规律饮食，不能给你吃冰的。”
五条悟立刻抗议：“杰这么快就和他一伙了！”
“这是为了你的健康。”夏油杰语重心长，忽然想到之前五条悟说他像妈妈，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之前在家……在我家的时候就有暴饮暴食的迹象，以后也不可以了。”
“那是因为和杰在一起很开心嘛。”五条悟托着脸，立刻转换了话题，“杰最近怎么样？还会不会做噩梦？”
“没有了，睡得还不错。”
“骗人。”
五条悟光脚踩在地板上，身上穿着灰色的家居服，看上去柔软舒适，也显得他整个人很放松，一早醒来没怎么打理的头发胡乱支棱着，就这样走过来端详他：“黑眼圈好重。”
“有吗。”夏油杰明知故问地摸摸自己眼下。
其实自从和五条悟相遇以来，他做噩梦的频率要比之前还高，往常这可以很轻易地摧毁他的精神，这也是他那日走去海边的一个重要原因。但是现在——他会在惊醒后听自己快速的心跳，好像下一秒就会猝死，太阳照常升起，五条悟也会照常给他发一条信息，无非是“早安”或者“今天什么时候来”，那灿烂的阳光便也照到了他的身上，帮助他平复呼吸。
又可以这样活下去，再活一天。
他不知道如何向五条悟解释，噩梦确实让他比过去痛苦，但在实感上，他却又比过去……幸福？
幸福吗？他不确定是否可以用这个词形容。
因为太过陌生，所以并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
他又想，十六岁前的我，感受过幸福吗？
这都是无法回答的问题了，他换了种更好理解的说法：“睡眠方面确实有些问题，但是没关系。”
“真的？”
看他仍然一脸担忧，夏油杰思考片刻：“怎么说呢，睡觉的时候，好像是去往另一个不幸的世界，在那个世界死掉后就会在这个世界活过来，死掉会有一点痛，但是既然已经活过来，那就没有关系，还是可以坚强地活着，即便晚上会再一次死去，因为知道明天还会活，而且期待明天——大概就是这种感觉。”说完他又笑笑，“是不是把悟绕糊涂了？”
五条悟只是沉默。夏油杰刚想说不理解就算了，是我表达得太复杂，就又听见他开口，语气郑重而又谨慎。
“杰，你想找回十六岁之前的记忆吗？”
夏油杰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诚实地回答：“想。”
“如果你过去的记忆非常糟糕呢？我是说，假设你曾做过很不好的事情，你可能是因为走投无路或者逼不得已，而当记起这些时，你会感受到无法承受的痛苦，或者你正是因为无法承受这种痛苦，才主动删除了这些记忆。如果是这种情况，你依然想要回忆起吗？还是不如干脆忘记呢？”
五条悟的脸上出现从未有过的认真神情。夏油杰无端觉得这一刻的他很脆弱，像是急于寻求答案却又……恐惧寻求答案。眨眼间，那种恐惧又不见了，只剩下笃定，在得到答案前已经下定决心。他看他的眼睛像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
夏油杰沉默后回答：“无论如何那都是我。”
五条悟笑起来，牙齿像白色的贝壳：“这才像杰。”
不知道是不是夏油杰的错觉，五条悟似乎比他想象中清闲很多。
之前在社交媒体上了解的他，总像是昨天刚在A市完成电影杀青，今天就飞到B市参加慈善公益晚会，不久后又发布他在电影节上的红毯照片，并宣布要与知名导演共同合作一部新的电影。总之他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工作的路上，加上他出道时间之长，堪称业内劳模，吾辈典范，人们盛赞他的美貌与天赋之外，也从不忘记将他的勤劳努力与之并列。夏油杰理所当然觉得自己的工作会跟着他连轴转，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这一个月以来，五条悟大部分时间都在家休息，美其名曰熟悉剧本，但每天除了上午时间会捧着剧本在沙发上阅读之外，下午经常被娱乐打发掉了。夏油杰第一次看见地下一层的电玩城时，不知该惊讶于他真的在家里建了个电玩城，还是惊讶于他的兴趣爱好如此清新脱俗……甚至有些幼稚。
五条悟拉着他往里走，像小朋友炫耀玩具：“是不是很棒？杰是第一个来这里的。”
夏油杰更惊讶了：“你之前都是自己玩吗？”
“我也没玩过。”他半开玩笑，“可能是在等杰。”
夏油杰曾经吐槽对方像高中生，过几天自己也堕落了，他们打电动对决，开始前还要打赌，虽然赌注不大，但直接改变了游戏的性质，变成男人的战争了。输的一方会表现得像个真正的败者，不可置信，懊悔不已，并为失去了一顿饭钱痛心疾首。
结束时五条悟总是很开心，眼睛亮晶晶的，还挂着刚才笑出的眼泪。
上楼后七海已经在等候，说少爷到吃饭的时间了。
余光又在看夏油杰，这让他突然有些带着他家少爷学坏的心虚。
七海似乎很多次都有话要说，但最终因为不方便或者别的原因而保持沉默。
一次五条悟参加影视访谈，夏油杰和七海作为工作人员在台下候场。夏油看着台上的人和主持人交谈，侧着头安静地听，眼神很专注，回答问题时会礼貌地笑，垂下眼，仍然光芒万丈。忽然想到他在游戏输掉时耍赖地说杰好狡猾我们再打一把，他得意洋洋地比起胜利的手势说我赢啦所以杰要实现我一个愿望。
此刻他在暗处，他在聚光灯下。
哪个才是真实的他呢？万人敬仰的太阳之子？还是简单纯粹的五条悟？
又或者，哪个都不是真实的他吗？
“听说少爷想让夏油君搬过来住。”
七海突然响起的声音将他拉回，他转头看这个站在自己身边的沉稳男人，有些诧异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话题。
“之前提过一次。”
“冒昧问下您的打算。”
“我还没决定。”夏油杰不太适应他的尊称，“七海先生和我平称就好，悟说我们年纪差不多，就不用那么客气了。”
“不必。”七海直接拒绝，继续刚才的话题，“您如果同意的话，我可以派人帮您把所需物品运输过来，初步计划为您准备三间空房，分别作为卧室、杂物间和备用房，您可以选择喜欢的位置，我会提前叫人打扫好，当然，其他空间也您也可以随意使用。日常除了保洁人员不会有人上门打扰，有什么需要也可随时吩咐我。”
夏油不确定地问：“是悟让七海先生来游说我吗？”
七海推下眼镜：“只是阐述我的分内工作。”
“是吗。”夏油杰望着台上聚焦的中心，“我以为您会有些反对。”
“我不反对。”七海向来平板的表情有些惊讶，“除去工作内容并不在我选择范围内这一因素，从个人角度来说，我也倾向于赞成。”
“这样啊。”
五条悟正因主持人说的一件趣事发出笑声，知趣且绅士。
悟在我面前不是这样的。他想。
“他很喜欢你。”
一句话突然从耳边飘来，像是对他心声的回答。夏油杰转过头去的时候，七海依然面无表情，眼神藏在特殊的眼镜后面，让人怀疑刚才是不是幻听。但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问出你说的是真的吗……这太无礼了。况且——他又想，需要问这个问题吗？我是不是已经知道了答案？
这时访谈进行一半，到中场休息的时间了，一旁的工作人员上台补妆调整服饰，五条悟端正地坐着，目光在下面搜寻，看见目标后忙抬起手挥舞，顺便露出一个呲牙笑。
这倒是和他一贯以来的形象不符，引得场务人员纷纷看过来。
好傻……
夏油在心里默默地想。
那句“他很喜欢你”似乎还在脑中回响。
至少这一刻是真实的他。他这样想着，也冲人挥挥手。轻轻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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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工作中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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