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已经做好了豁出脸皮去的准备，但真的要穿着女仆装去海边还是太别扭。夏油杰思索片刻，摸出了上午五条悟给他的面具，一个递给五条悟，一个给自己戴上。
戴上面具就可以假装自己不是夏油杰了。
夏油杰是谁，不认识。
嗯。
五条悟这次还是把面具绳子系在了夏油杰的丸子头上，甚至比上次系得还紧，如果要摘下面具来就不得不把丸子头也一起拆散。
夏油杰看了看五条悟恶劣的笑容，没忍住跟着笑了。
悟能一直保持这种样子也挺好。
如果可以，就一直一直这样下去吧。
海很辽阔，海浪卷着风一阵一阵从远方送来，又狠狠拍碎在岸上，天空像一块干净通透的蓝玻璃。
夏油杰喜欢这个颜色，像悟的眼睛。
这个季节，四点钟的海边已经不是很热了，但由于两个人都穿着女仆装，还是感觉身上黏黏糊糊全是汗。清爽的海风拂过面庞，燥意被吹走了些许，夏油杰从看着同样被热得满头大汗还是陪他穿着女仆装的五条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个人都戴着面具，五条悟只能看见他弯弯的眼睛。
像是盛着两汪清亮的甜水，看得五条悟的心似乎都跟着变得甜滋滋软乎乎。
夏油杰打开手机相机，这个时代翻盖手机的照相功能还很落后，但哪怕是如此失真的画质，依然无法折损取景框里少年的半分风采。
“三、二、一、喜久福！”
黑发和白发在海风里翻飞，被一同定格在这一刻。
拍完照后，夏油杰问了五条悟一个他从来没问过，后来也没机会问的问题：“悟，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哈？老子还想问你呢，你为什么对老子这么好？”
“因为，悟是我的one and only。”
夏油杰笑着看向五条悟，表面云淡风轻，实则感觉自己藏在狐狸面具后面的脸都要烧起来了。
幸好戴了面具。
五条悟愣了一下，随机愉快地笑了起来：“one and only？老子喜欢！”
“老子对你好，因为你也是老子的one and only！”
他伸手摸了一下夏油杰的耳朵，有些奇怪道:“杰，你的耳朵怎么红了，是太热了吗？要不要把面具摘下来？”
夏油杰下意识捂住耳朵，心道幸好悟看不见他面具下发烫的脸。
my one and only什么的，虽然他也很认同这个说法，但是亲口对悟说出来，再亲耳听到悟对自己说出来果然还是太让人害羞了。
他摇了摇头，看了眼时间。
还剩十多分钟。
夏油杰能感受到自己在这个系统世界里剩下的时间如同向南奔流的的河水，正在汩汩流逝。但他并不遗憾，在他做出这么多不可挽回的事情之后，还能有机会和悟再并肩而立，哪怕只有一天，也弥足珍贵。
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现在还剩最后两个任务。
kiss and love.
他深吸一口气，趁着还有时间，也趁着面具还在脸上，他问五条悟：“悟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比如，我是谁。”
五条悟的神色不变:“你是杰啊，不过，可能是来自未来的杰吧。”
夏油杰点点头：“那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五条悟捏了捏他的耳垂，耳钉的触感坚硬而冰凉。
夏油杰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想要退开，但五条悟的动作强硬而不容拒绝：“嘛，一开始给老子的感觉就不太对劲啦……你是想装成老子熟悉的杰吧。
但是老子认识的杰可不会像你这样对老子小心翼翼的，更不会像你这样时时刻刻把笑容挂在脸上，还老是对老子道歉。
再说了，你问老子的那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一看也不是现在的杰会问出来的话吧，老子又不是蠢，不怀疑才有问题吧？”
说完他又抱怨道：“好几次我以为你要和我出去打架了，结果只是露出那种笑容，老子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很难受诶！”
夏油杰面具下的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又想起了什么，笑容慢慢压平：“那你都看出来了不对劲，为什么直接问我？你不怕我是别人操纵了这具身体伪装成的‘夏油杰’吗？”
“因为你是就杰啊，老子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你确实和老子熟悉的杰有很多不同，但老子确定你就是杰。”
五条悟得意洋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六眼告诉老子你就是杰，但老子只相信自己的直觉，老子的直觉告诉老子你就是杰，老子是不会认错的。
再说了，杰可不会这么容易就被人操纵，我们可是最强。”
我们可是最强。
如此自信，如此狂妄。
夏油杰看着这个样子的悟，心跳骤然加速跳动，一瞬间感觉心动到无以复加，同时心里也随之涌出尖锐的酸涩和疼痛。
原来高专时期的悟就已经掌握了靠灵魂认人的绝技吗。
他又想起了系统给他看的那些画面，想起悟喊出的那句“我的灵魂否定你”，想起悟在涩谷地铁看到自己被控制的躯壳时，那不可置信堪称惊骇的表情。
一想到这，夏油杰就有如被人狠狠捏住心脏，酸软苦涩得无以复加。
他走得那么干脆利落，原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没想到自己连死后留下的尸体都在给悟添麻烦。
而他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利用自己伤害悟。
可即便如此，悟还是如此相信自己，还是愿意爱着这样的自己。
其实夏油杰清楚，自己被乙骨忧太击败后，在悟对自己说出那句话之前，他心里还有很多强烈的不甘和不平。
对自己，也对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
但在悟注视着自己一字一句说出那句话后，夏油杰突然就觉得自己释然了。
在自己做了这么多不可挽回的事情之后，悟居然还信任着他，还能对他说出这种学生时代都没能说出口的，让人有些害羞的话来。
那么他又有什么是说不出口的呢。
他已经为当初自己的缄默不言和决定独自背负一切付出了惨痛代价，索性也是最后一次，不管结果好坏，无关过往的一切，就只把自己当成十几岁的夏油杰，放肆一把又如何。
太阳还是亲手烧光了黄昏。暮色温柔地描摹出两个人的身影。五条悟和夏油杰并肩站在海边，海风轻轻掀起女仆装的裙摆。
夏油杰解下狐狸笑面，连同和面具绳子绑在一起的丸子头也拆开了，如墨似的黑发披散开来，被海风吹得悠悠扬扬在肩头温柔地晃。
他深吸一口气，侧头吻上了身边人柔软的嘴唇。
在五条悟猝然瞪大的眼睛里，他看见了那双苍蓝眼眸里倒映出的自己在慢慢消散。
五条悟不可置信地试图抓住他，却抓了个空。夏油杰的身体已经逐渐透明，幻化成虚影，看得见，摸不着。
夏油杰温柔地弯了弯眼睛，无声说了最后几句话。
虽然无声，五条悟还是听懂了。
谢谢你，悟。
对不起，还有，我爱你。
如果还有来生，一定，一定不要再放手了。
——别怪他总在梦里才敢承认，你是他最恨的世界里最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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