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穆虽然是反悔才合作的,但是作为合作的基础,拿出的诚意分毫不少。
用了不到半个小时,他就将梁临渊和那个连名字都没留下的玩家的两间屋子的道具破解开。
最后被暴力打开的那扇门后,看上去似乎只有一大滩血水干涸在地面上,可细看却能看出暗红血迹中凝固的脂肪和组织块,再加上许许多多白色的细碎骨头渣,深浅不一地混合在脚下。
这也算是那位无名队友的遗骸了。
……看着挺让人反胃的。
梁临渊有点后悔开这个门了。
他不怕这种场面,却不代表他不嫌恶心。
陈映虽然算是游戏里的天才,能不到二十把游戏就爬榜的绝非等闲之辈,但他人意外的没什么架子,等余穆办事的时候还和其余二人介绍:他任务一时用了协会分配的道具,可以生人之血为引,请地府中人来破风水图。
从生来就“三观跟着五官走”的杨珊偷偷看了一眼不管做什么都寒气四溢的余穆,又偷偷看了一眼正眉飞色舞的陈映,小声说:“感觉你和他们血鸦都不一样……”
……不一样的帅。
陈映运气好,生离死别看得又少,因而和她以前遇见血鸦的那帮阴郁苍白又寡淡的人完全不同,有着独属于年轻人的朝气蓬勃。
陈映笑了:“我这不是刚进协会吗,在游戏里也想不了太多,能活一天是一天吧,之后的事谁知道呢。”
世事变迁,沧海桑田,在弱肉强食的血鸦协会,谁知道将来他会不会同化成和那些人一样冰冷麻木、利益至上的人。
这时余穆将几张参差不齐的纸撇到了他们面前,而他的身后突然传出一阵凄厉的嚎叫,如怨如诉,听着就不像人能发出的声音,使人生理性地脊背发寒。
余穆却只是见怪不怪地摘下眼镜,用干净的衣角蹭了蹭。
“从上到下,我、死的那个玩家、梁临渊屋里的线索。”
杨姗悄悄围了过来,将几张叠在一起看不清字迹的纸散落开来,摆好。她和陈映把自己的线索也放到边上,五张带着血迹的白纸黑字一一码齐。
死去的玩家那张纵列写着:“185000,70000,80000……”和一些看不清楚的日期。
杨珊那张写几乎全是血指印,勉勉强强才能看见其中的“肖、那一个、生命、朋友、帮”几个字,露出来的字连不成一个句子。
余穆的纸上写了好多电话号,还有后面对应的名字和地址,其中标红圈注的是刘家和肖家,两家用一根红线连在一起。
对应陈映的那张就是一纸婚约,女方的名字被血迹染透了,黑色的墨迹和暗红的血痕糊在一起,男方的名字写的是“刘俊勇”。
等众人再看到梁临渊的那份,不由得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梁临渊的纸干净整洁,和他们其他人的线索形成鲜明的对比,似乎还隐隐有着不易察觉的樟脑球味。
而纸上的内容则更格格不入,字字浮夸,洋洋洒洒写了一整张纸。
“亲爱的阿云:
我一片炽热真挚的感情难以言说,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独独脑海里都是你的影子。你的眼眸,是我所难以触及的明亮晨星……你的冷静、睿智、重情重义,都是时时刻刻吸引着我的。我爱你的全部,从未有任何偏见,我是全心全意理解着你的。我不知要说多少次你才会明白,你不在的每一天,对我都是凌迟酷刑。你看着我,就没有哪怕那么一丝动摇?我会永远站在你的身后,等着你回头!
永远挚爱你的
张以歌”
梁临渊:“……”
……这是什么世纪大舔狗。
一时没人说话,杨珊硬着头皮提议道:“不如都说一下想法?”
梁临渊对着那张写得满满当当的情书沉默片刻,扭头道:“我这个不用说了。”
浮夸隽永的文辞、不属于这里的樟脑球味,纯纯一个恋爱脑小年轻为了女神从城市舔到乡村的自我感动故事。
杨珊点头,她的线索也不用说,连句话都凑不出来,毕竟这类断断续续的文字要是随便乱猜反倒容易变成误导性线索,副本完成度反而会降低。
余穆抬眼:“我的这张十之五六是村长,十之四五是月老。识字、好纸、精墨,村长可能性大。”
余穆的音色偏冷,话还短,说起话来总有一股子不耐烦的味儿。
陈映受教地频频点头,然后看向自己的纸那张“婚约“,喜滋滋地问:“那我这是要结婚了?”
其他人:“……”
也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
余穆眉间隆起一道沟壑,不悦道:“游戏里结婚,从不是好事。”
“之前有一个……玩家因为游戏里和NPC结婚,最后十四天被迫脱离时被关系亲近的NPC干扰,上半截身体成功脱出,下半截身体却永远留在了那个副本,最后是那个人重下副本用了道具,也没能留下一条命。”杨珊贴心地补充道。
但陈映也不知道往没往心里去,还在絮絮叨叨地说:“……那我游戏外再结婚算是一婚还是二婚啊,不能算重婚吧。我今年才二十一啊,法定结婚年龄也没到……“
余穆:“……”
他真后悔当年因为这小子的天赋而忽略了他这个年纪的愚蠢般的天真。
就这么带着个傻子过本真的会心累。
作为一无所知的新人,梁临渊尴尬地瞄了一眼弹幕,僵硬地岔开话题问余穆:“你们协会有没有一个叫苟什么的……”
余穆压底了眉心,森然一笑:“苟铭。”
梁临渊疑惑:“他不是你们协会的吗,既然是自己协会成员进本……怎么不直接去你直播间?”
来他直播间干吗,曲线救国?
余穆“呵”了一声,推了下眼睛,语气鄙夷:“榜前二百直播间收费。”
血鸦协会的人,是可以积分留着长毛了发霉了,也绝不能花一分一毫在会友身上的。
梁临渊:“……”你们还挺有原则。
余穆懒得再多废话。
“都别浪费时间了,按任务去找新娘。”
陈映:“找我老婆?”
余穆又冷笑了一声,声音从牙缝里挤了出来:“是人是鬼还不一定呢。”
陈映:“……”
杨珊低头看了一眼手环,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这里肯定不算副本的关键区域,我们得先顺着这条路进村。”
他们背面靠山,肯定不是村民居住区,不管怎样,都得先顺着小道往里走才可能见到任务里的新娘子。
四个人快步沿着土道往里走,环境越往里越冷,有些柏树叶子上都挂上了白色的冰霜,寒气肆意地往人的衣服里钻,诡异的阴冷感在空气中酝酿。
余穆突然顿住脚步,从红风衣兜里掏出一枚硬币,往前一掷。
硬币在地上以一个惊人的速度疯狂旋转,只留下肉眼看不清的虚影。
一秒……
两秒……
三秒……
在那硬币以一种反牛顿力学的速度飞速旋转到第十八秒时,转动戛然而止。
硬币金属的表壳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溅起飞扬的尘土。
余穆抬眼,漠然地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村落。
他说:“这个村里,没有活人。”
梁临渊神色微凛。
杨珊抿了下嘴,皱着眉提醒他:“这本不简单,不管你是什么面板怪物,但小鬼难缠,一个村的小鬼绝对够你受的。你积分要是多的话,保险起见,去商城买点防身用的。”
梁临渊笑了一下,没有自作聪明,听话地按了一下血色手环,在跳出来的【商城】一栏点了一下。
【欢迎使用游戏商城】
【一张破旧的纸钱(5积分):如果你想讨好一只鬼,最好的方式就是给它砸钱。如果还是解决不了,不必怀疑,那一定是你砸的不够多】
【一支白色的蜡烛(15积分):可照明,可引路,带你看清你看不见的真实。燃烧持续时间:30分钟】
【怪异的引雷符(100积分):前朝老道士留下来的遗物,似乎被淘气的小孩改动了几笔。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就是一个巨大的盲盒,谁知道你是能引来天雷助阵,还是只能点个火苗?】
【断开的红绳(500积分):不知是谁的孽缘的见证,也许就是前世的你。使用对象包括但不限于人、鬼、无机体,只有他/她/它真的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信任时,这根红绳会带你看见你想看见的他/她/它的一切】
【冥界搜魂纸(一千积分):举头三尺有神明,身死自有阎王殿。不知那只小鬼偷偷带出来的搜魂纸掉在这里,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拥有十殿阎王的权力!可对目标人/鬼从此时开始的三句话进行真假判定】
【玩家未上榜,其余商城功能暂不开放】
梁临渊挑得眼花,只好耐着性子询问:“哪个有用?”
提到这个,杨珊突然变得有些兴致缺缺。
“新人现在才开放到搜魂纸吧……那就只有引雷符有点用了,但我也不知道有多大用,因为我已经买过好几十张都只能当个纸形态打火机用。”
陈映看了一眼杨珊的脸色,迟疑着说:“我幸运值70,第三张就引出天雷了,大概能阻挡鬼怪行动三秒左右。”
杨珊:“……可以了,你别说话了。”
万年非酋杨珊愁容满面地吸了吸鼻子。
果然人与人之间的悲伤并不相通。
经这一茬,陈映那令人匪夷所思的脑回路却突然通到自己最在意的事,猛地一拍脑袋,眼巴巴地看向余穆。
余穆不耐烦:“又怎么了?”
陈映带着最后一丝希冀说:“我那素未谋面的老婆……”
余穆忍住打人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
“早死透了。”
陈映蔫头蔫脑地“哦”了一声。
几个人谨慎地继续向前走着,都不自觉地将脚步放得很轻很慢,原本隐隐的女性哭声不知什么时候渐渐减弱,一时间四周安静得落针可闻。
眼尖的杨珊注意到远处有一个人影正在僵硬地曲折手臂打扫地上的落叶,伸出一只手指向几人示意。
余穆退后一步,看向梁临渊:“你去。”
余穆虽然有把握自己不会出事,但他已经替几人解了任务一的线索,他又不是什么大善人,没有义务一带三。
虽然c级副本对他来说不算高级本,但也不乏在低级副本里折了的高级玩家,非必要时刻自然还是安全第一,道具能省则省。
梁临渊表示理解。
黑色高帮鞋在落叶上踩出“嘎吱嘎吱”的清脆声响,他一步一顿,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模糊的人影,直到走到那个低着头扫落叶的人影面前。
那人头发花白,佝偻着腰,只能让人看见一个发顶和凸起的后背,手上的扫帚以一种像是被提前规定好了一般的频率在地上拂过,怎么看怎么诡异。
“您……”
闻声,那人的动作猛地一顿,僵硬地转身,抬起头来面对着他。
梁临渊把说出一半的话咽了下去。
那已经完全不能称得上是“人”了。
他的眼球被人生生挖了出去,只留下两个黑洞洞的眼眶,还在不停地顺着面颊往外留着血。他的皮肤上长着新鲜的尸斑,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直咧到耳后去。
而他未展露出来的身体正面,则是一个巨大的血洞,五脏六腑被掏了个干净,能清晰地看见七零八落的肋骨条,只剩下一个空壳支撑着**的皮囊。
那个“人壳”歪过头去,腐烂的腥气从嘴里传了出来。
他问:“外乡人,喜事临近,你还有什么事吗?”
梁临渊冷静地压抑住疯狂的心跳和反胃的感觉:“我是刘家媳妇的朋友,但我忘了她家在哪了,麻烦老人家给我指个路。”
“你要找肖家啊,”那个人的眼眶中又留出两行黑血,“他们家就剩肖丫头一个人啦,早都死绝了。顺着这条路往里走……走到尽头就能见着她。”
没等梁临渊回应,那个人“咯咯”地从嗓子眼里发出一种粗哑鄙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那个人语气怪异地说道:“毕竟那种女人刚死了爹还能嫁人,怎么不算件大喜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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