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并不只是触感异常,而是除视觉之外的五感均有不同程度的提升。
至于六眼,大概是本身就足够强,触发了边际效用递减,反而很难察觉出明显变化。
过量的信息兀自流入,即便是在这方面耐受力绝佳的五条悟,也久违地感觉到了熟悉的头昏脑涨。
漂浮在半空中,饶有兴趣地再次张开感知。这一次,他轻易地分辨出了异变之处。
以往的“感知”并不能直接“看”到画面,只是一种冥冥之中的第六感。就像用眼罩封住六眼时,他所看到的咒力流动网络,或者红外线成像图之类的效果。
五条悟天生就是感知最强的那一类人。伏黑甚尔这种0咒力的天与咒缚,也得费尽心思消耗他的精力和戒备心,否则不可能毫无察觉。
但就算是这种程度的感知,与现在相比也是天壤之别。
距离他大概十公里,树上的一只夏蝉。仿佛是直接在第六感上联通了五感,五条悟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它薄而透明的双翅、听见了它鼓膜振动的嗞嗞声、鼻尖似乎有树叶的青翠气息、微风拂过皮肤带来轻柔的触感,一切与身临其境别无二致。
甚至让人产生了认知上的错觉:“我”现在究竟在哪边?处在高专内部的五条悟,周围的一切似乎被一层薄膜笼罩,朦朦胧胧、含糊不清。十公里外的一切,反而异常清晰。
“……五条、五条!”
突如其来的女声将他从灵魂出窍般的奇妙感官中唤醒。
是庵歌姬。手里还拿着一堆报告,大概是刚向上面汇报完任务情况。
想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件,五条悟瞬移到她面前,“前天死去的那个辅助监督?”
“是啊,还不是某人跑去睡大觉,工作都丢给我——呀!你怎么了?生病了,还是没睡好?”
近了看,庵歌姬才发现他脸热得一塌糊涂,唇色猩红地几近下流,像是用艳色脂膏精心勾描了,又被粗暴揉搓过。
少年一靠过来,四周的空气很快就被熟悉的清甜气息占领,看来绑的绷带没什么作用,真和他本人一样不讲道理。
话说这个人为啥倒悬着浮在空中?已经神志不清了吗?!
“大概是什么特殊时期,睡了一天两夜。歌姬在担心我吗?好开心哦。”
就是不怎么坦诚,五条悟在心里嘀咕。上面那些人可没有不打扰人睡觉的体贴设定,多半是庵歌姬主动把活揽了,又叫人不要找他。“辛苦你啦。”
“……担心你睡死!”
“那个男的怎么了?”怎么不叫他自己去汇报。
“你说伊藤真治?他不做咒术师了。”
“哦。”
看五条悟平静没有一丝波澜的回应,庵歌姬还是没有转述伊藤真治“都交给五条悟一个人不就行了”的胡言乱语。
亏得他本人不在意,庵歌姬听了都有些不舒服。都是什么屁话,不说也罢!
“你说的特殊时期是什么意思?”
“搞不清楚,总之挺有意思的!但是直觉不会持续太久。”
直觉……靠不靠谱?
“要不你还是继续休息。”
“不要。”伸了个懒腰,五条悟去翻庵歌姬手上的文件,“有工作吗?正好试试新东西。”
“真没问题?”庵歌姬狐疑地按住他乱翻的手,从最底下抽出一份,“给你这个。”
“二级啊。”仔细看了一眼地点,很近,直线距离不过十几公里,方向是……
任务清单脱离五条悟的掌心悬在空中。脱离了地心引力,少年如同轻盈无根的飞鸟,自由而舒展地缓缓旋转。再次睁眼时,悠远的苍蓝六眼似乎延伸往无穷远处的空间,又似乎漠然空洞、不载一物。
他的手指向西南一角,赤黑的光芒聚集。
认出那是无下限的术式反转,而且正好对准任务目的地,庵歌姬惊到直往后退,
“喂喂喂,真的假的?!这里可是高专内部,你想干什么,不可能打到咒灵的吧!”
而且在打到咒灵之前,高专这一路的建筑不都给他轰烂了?又想写检讨了是吧!
五条悟没有给她任何回应,陷入十二分专注的施术状态,他的大脑已经自动封闭,不再对外界输入的信息进行分析处理。
尽管只是他突然其来的灵光一现,连传承“无下限”千年的五条家也未曾有过记载,如果这一击成功,将会是全新的、由他独创的术式。
不对,不是术式,而是更为基础的咒力操作。就像第一个将负的咒力与负的咒力相乘的人,得到了可以进行□□修复的反转术式;第一个将打击与咒力冲击之间的误差控制在0.000001秒之内的人,得到了能产生空间扭曲的黑闪,如果将咒力搭载在进化过后的感知之上,将得到……
咒力聚集的气息愈发恐怖,膨胀的空间亟待爆发。
术式反转·赫。
“等等,停一下!”
轰!
滋。
巨响和静默的两重奏。
高专内部,如同被水浸没,赤黑的光芒瞬间熄灭。
什……什么也没发生?
庵歌姬瞪大眼睛放下反射性挡在身前的双手,术式展开失败?那个五条悟也会犯这样的错误吗?
“你放了个哑弹?”
“歌姬在小瞧我吗,是成功了。”少年声音雀跃。
如果将咒力搭载在进化过后的“感知”之上,将得到攻击距离的颠覆性革新。
就像是人类第一次引爆装进枪膛的火药,从而射出了子弹。
十几公里之外,那只漫无目的,仅凭本能四处游荡的二级咒灵,在没能察觉到任何危险的情况下,连同那座腐旧的废弃宅邸一起,化作了飞灰。
完美。与他亲临现场来一发赫基本没有区别。
不过,五条悟手指抓握了几下,明明是将目标设定在外面,高专这边居然也会同步施展术式。即便能在爆发前的最后一步及时撤回,却总有种一丝违和感,类似于左手画圆的同时右手画方,很难不脑子打架左右互搏。
是感知分散的必然效果吗?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缺点,不如说好的很。
“悟这两天一直这样吗?”
头枕膝盖、蜷缩着飘在空中,与外界没有任何交流。毫无焦距的苍蓝双眼虽然睁着,却失去了往日的神光熠熠。
夜蛾正道敲了敲手上的文件,鲜红的“密”字印在封面,昭示着这份资料的非同一般。
“是的,昨天上午8点32分,他在高专内部和17公里外的任务地点同时释放术式后,就一直处于这种状态。”庵歌姬眉间拧着一抹忧虑。
这个人对自己能力的开发运用未免太过大胆无畏,有时她只是在一旁看着,都不免感到心惊胆颤。
“我去现场核查过了,确实是他的术式效果和咒力残秽。本来还想先隐瞒下来,至少等他醒来再说,但……”
但不知为何,总监部的高层如惊弓之鸟一般,对他的任何动作都反应过激。事件发生不过一小时,要求解释的命令就下到了她这里。
解释什么解释?一副质问的语气,五条悟是在杀咒灵,又不是在杀人!这些人怎么不对祓除咒灵的任务也这么上心、这么高效?
整日里搞内讧,真就内战内行,外战外行?
获得五条悟的术式、领域情报确实是她的工作内容之一,但以往的监视报告,其实全靠对方的主动坦诚,他们在这方面总是保持着奇怪的默契和平衡。
以庵歌姬自己的标准,五条悟作为咒术师从未有过任何出格行径。这种主动让步和妥协,不过是为了消除某些人心中无谓的猜疑和恐惧。
她内心的天平早已倾斜。
夜娥正道对庵歌姬的未竟之语自然一清二楚。他所处的位置更高,看得也更远。
不久前还像个孩子一样,和同学打打闹闹、天真不羁的少年,如今已经开始用自己的力量撬动咒术界的根基了。尽管手段足够温和,但对那些大人物而言,被逐渐蚕食和被暴力抹除,恐怕同样无法接受。
这背后的风起云涌,只是站在边缘,也得当心被卷入其中,搅得粉身碎骨。
夜蛾正道对这些权力的游戏没兴趣,只要能教书育人,上面坐谁都没区别。
然而他毕竟是五条悟的老师,夹在二者之间充当缓冲带,多少能过滤一些来自总监部的恶意。
几次三番察觉到高层对自己的不满,没被换掉也只是没有合适的替代品。能影响五条悟的只能是他在乎的同学老师,那么,除了高层自己豢养的鹰犬,谁又愿意真的为他们卖命?是觉得自己比九十九由基更耐杀吗?
或者说干咒术师的,谁又是真的为了虚无缥缈的理想、正义、和平卖命?
主动跑出来的庵歌姬,才是真的天真过头。
“我知道了。”夜蛾正道把文件收起来,“报告收到,总监部那边我会去处理。”
庵歌姬眉眼松开,如负重释地呼出一口气,“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你就这么相信我?”
“诶?五条说过,可以相信您的判断……”
“……”净会给他找麻烦。
眼神一凝,夜蛾正道猛地抬头,天上的人动了。
双手拉开,两腿直立,修长的四肢犹如一张拉满的长弓,兼具极致的力量和美感。
这是?
庵歌姬心中一惊,这是她用来对术式进行升华的祀舞。可自己从未在五条悟面前展现过,究竟怎么学会的?
不过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
“夜蛾校长,能将我送到他身边吗?”
“用可飞行的咒骸大概可以,你要做什么。”
“对五条使用术式。”
合作了这么久,两人还是有一些默契在的。
站立在咒骸之上,庵歌姬几乎和五条悟同步展开术式。
咒词,掌印,舞,几乎不省略任何一个发动步骤,少年身上的咒力飞速上涨。
“位相,黄昏,智慧之瞳。”
五条悟的声音不含任何情绪波动,只是一片无机质的空洞淡漠,就如同他此刻溶于苍空的双眸。
术式顺转·苍。
像是往画布上泼上整整一桶颜料,在夜蛾正道的感知范围内,属于五条悟的咒力猛地爆开,瞬间填满了以咒术高专为核心的整片区域。
而在他的感知范围外,少年的术式究竟延续到了何处,还不得而知。
怎么回事?!无下限可不是这种大范围的术式,不,应该是千年来的咒术界,从未出现过这种术式!
不说如何做到的,这个咒力的释放总量,就算有庵歌姬的术式加成,也太夸张了。
就算五条悟是“最强”也不可能,就算整个东京高专的咒术师加起来也不可能!
在他震惊到百思不得其解时,庵歌姬已经抱着五条悟降落到了地面。
“五条,五条,醒醒!校长快去找硝子!”女子惊慌失措的声音让他一愣,很快回过神来。
五条悟的状况很不好。
双眼紧闭,四肢无力,七窍流血,皮下的毛细血管全部爆开,滚烫的鲜血很快浸透制服,汩汩流到地面。连早已自动运行的“不可侵”也无法维持,夜蛾正道怀疑他的咒力被完全抽干了。
少年完完全全成了一个血人,这还只是外部肉眼可见的损坏。
太不知轻重了!
那个术式,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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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感官过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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