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抚摸着走廊尽头最大的天使壁画，凸起凹陷的石板勾勒出一幅创世的盛况。那个时候，一切都刚开始，没有夏娃，人类只有亚当和莉莉丝。
"殿下。″耳边传来一声轻唤。
"小路西。″哽咽沙哑的声音再次出现，你转过头，左右看看，细不可闻的敲击金属声富有节奏。
推开左边一扇窄门，不甚温暖的白光从门缝里逃逸出来，攀附上你的眉眼。
"吱吱″两声，你把门完全打开。
空旷狭小的黄金屋里没有壁画，没有桌子，椅子，没有床榻，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圣光六翼低垂在地上、脸色苍白的天使长面墙思过。
乌列尔说:"参见路西殿下。殿下圣安。″
乌列尔保持屈膝跪着的姿势面对墙壁，看样子是跪了好长时间，这时，你进来，他才挪了挪膝盖，俯伏而拜。
他跪你，还在亲吻你脚下的尘土，这叫你哭笑不得:"你我之间没有那么多规矩。况且今天这礼你拜我，所求的事情怕是叫我为难。″
你如果接受了乌列尔越矩的礼，就要给他办越矩的事情。
他抬头道:"求殿下去地狱看看她。″
你说"她是谁？你的相好？"
"是。″
见对方认了，你毫不留情地拿拳头敲乌列尔的天灵盖，又用手指抵着他的脑门儿，责备道:"猪脑子啊，你看看你做的是什么事情！在地狱憋不住找个看得上的恶魔，生个两边都不讨喜的混血种，这还不算，事后还敢把那个混血的小杂种带到恒星天。恒星天是什么地方，耶和华和众多创世天使眼皮子底下，你真不怕那个小混球被大卸八块，尸体喂狗。″
这样的口吻和动作，乌列尔很熟悉，因为其他创世天使都对你做过类似的事情，你当时还小，身体小，气量更小，一有不开心的事就要在小本本上记一笔。
「创世纪，第一个一百年，天气晴朗，今天又偷偷下去了，坏坏的米迦勒弟弟没发现，哼，急死他，谁他总是打路西屁股，还要路西叫他哥哥。不高兴，路西不高兴，才不要叫他哥哥。他明明是米迦勒弟弟~
创世纪，第一个一千年，天气晴朗，早上还没睡醒沙利叶弟弟就把我拉起来，他说天堂树上新孵化了一批小天使，让我去一起去看看。我点点头，跟他走之前他特意把我打扮成女孩子，还让我和那些最调皮的小小天使玩耍。我记得小小天使抓住我的裙子，把我扑在地上，一直挠我痒痒，路西怕痒，不小心把裙子尿湿了，换衣服的时候别的小小天使都笑话我。呜呜呜，沙利叶也笑话，我路西最讨厌他了。
创世纪，第一个七千年，天气晴朗。我咬着芦苇杆，坐在神圣宫殿的院墙上，乌列尔的宫殿几千年也不住人，他每次回来也是一副板砖脸，又拽又横的样子，果然跟那群狡猾的恶魔学坏了。神召见他，他直接撞到我，从我旁边飞走了。」
……
时间过去很久。
在六面黄金的封闭小屋，你靠着墙，问乌列尔到底是怎么瞒着一众天使把阿加雷斯带上来的。
乌列尔摇头。
"你的意思是，不是你。这就更奇怪了，难道是他自己上来的？”你一想到阿加雷斯那个小弱鸡拍打翅膀的样子，就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
说白了，阿加雷斯既不会飞也不强大，他一无是处，混血的幼年恶魔在地狱里生存几率没有10%，如果失去乌列尔的保护，他很大概率是死路一条。
"他的母亲怎么样？就是你那个相好的恶魔，住在几重地狱？″你问，“战斗力和综合实力够硬吗？能不能保护你们的孩子？"
乌列尔沉思片刻，还是摇头。
伤脑筋。
你和他谈话时就发现他坠入了爱河，很深很深的那种。
一向聪明的人在感情上犯了糊涂，感性占据大脑，理性思考的天平就要倾斜。
没什么别的办法，你把各种利弊跟乌里尔分析了一遍，最后你劝他与恶魔划清界限，每日在上帝那里忏悔，忏悔词你都给他想好了，保管耶和华吃这一套。
如果有必要，乌列尔可以舍弃这段记忆，抽离一切情爱，只保留对上帝的敬畏，直到永远。
不会爱，不会再爱。
乌列尔脸颊划过金色的眼泪，他小声说道:"不可能，如果到了那个地步，我宁愿自刎去天使泉往生。″
你说:"哭什么，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况且你现在是犯错误的天使，犯错误的天使是没有资格讨价还价的。″
你拉着乌列尔颤抖的手掌，叹气道:"怎么这么执迷不悟啊，那个女人就这么好吗？乌列尔，失去感情不会致命，为了情爱一往无前的天使才是愚不可及。″
"偷偷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也喜欢一个坏蛋。″
你说:“他仗着我把心给了他，就欺负我，吊着我，还让我目光暗淡，离不开他。我只要在他面前就发狂，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躯体僵硬，大脑短路，明知前面是个大坑，我还跳，明明坑里有绳子，我还不要。每次他把我拉上来，都预示着更大的坑在等我。″
"他喜欢看我左右为难。″
"他要我为他咬紧牙关，一往无前。″
你是他创造的最完美的造物，有时候你就想，是不是因为你看起来太抗揍，上帝认为你不会坏掉，就把其他人受不了的那些阴暗的小心思用在你身上。
他不顾及你的感受，执着地想看看你被玩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他想看你哭，看你痛苦，让你走投无路，又不得不去求他。恶魔要死人的灵魂，上帝要活人的灵魂。
目前为止没有哪个恶魔比耶和华更坏——乌列尔的小情人不可能比上帝还难搞定，说白了，不就是裤当里那点破事吗？
大头跟着小头走的天使没出息。
天使和恶魔本身就是对立面，这两者的爱情十成十就是贝利亚式悲剧收场。
"你不应该爱上一个恶魔。″
"我知道。″
"知道有什么用，你得改。″
"不会改。″乌列尔面壁思过，笑道:"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改。″
你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什么都不怕，也不是思考这条路的尽头是什么，一直走下去，一直走，直到看见地狱。
"地狱啊……我去过……″你抱胸，倚靠黄金的墙，语气平静道:"那是个不适合天使生存的地方，环境乌烟瘴气，原住民也不可救药。你从小就在那里，耳濡目染，多少都学了点恶魔的习气。要说这事还得怪他，他使一张白纸掉进大染缸里，就应该有得到一张黑纸的觉悟。后来白纸真的脏了一块边角，他不思考那个扔白纸自己是不是做错的，反倒要嘲笑你为什么会变脏。"
"还有你，你这才哪到哪。″你往下坐，墙壁里立刻弹出一张有轮子的椅子，你翘着一点儿都不优雅的腿，椅子径直冲过去，与正在忏悔的乌列尔面对面:"其实这次也不用过多苛责你，想做点快活的事情是人之常情。要是我在地狱，保准比你搞出的动静大多了，你信不信？″
"你不会。″乌列尔轻声道:"他，不会允许你做这些事情。″
上帝时时刻刻都在看着你，因为你是他的赫莱尔，天上那颗闪亮的晨星。
平时小打小闹也就算了，但如果你真的敢玩儿的太花，那个仁慈的上帝一定会把你的床伴杀死，再把你抓回来，在御座上*死你。
世上最喜欢金子的是耶和华。
世上最追求享乐的是耶和华。
世上欲壑难填的还是耶和华！
你抓住椅背的手心压出红痕，黄金屋反射的光照耀在你身上，神依然在看你。
他听见了吗？他都听见了。
两个时辰后，等你从黄金禁闭室出来，门外就有两个基路伯一直守候着你。
"路西菲尔殿下。”他们向你行礼，"跟我们走一趟吧。″
圣白的细麻衣服和出色的嗓音表明他们是圣歌队天使，可以直接侍奉上帝御前，这是莫大的荣幸。
他们对你微笑，你感觉身后凉飕飕的。
准没好事。
你跟着他们走，穿过几条走廊，天使和神的雕像栩栩如生，越接近教堂中心，你的脸色就难看，一直到上帝再*你的时候。
他在烁石流金的大教堂里解开你的御袍，金色的腰带落在地上，白色长袍也像碎掉的弥撒花，像浮云，又仿佛是光的尘埃，镶嵌红宝石的腰带和细麻金丝长袍从你大腿慢慢滑到脚跟。
白色的神圣教堂变成红色，最干净的地方被最下流的姿式冲洗。
潮汐，水流，日落，还有上帝。
你体验了一轮又一轮濒临死亡的感觉，在此期间，脑袋仿佛被神塞进了某些奇形怪状的东西。
你尝试理解他们，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却嫌弃的伸出舌头，差点吐了。
"什么东西，又甜又苦。″
"我不想要，放开我啊，放开我……″
不想再下沉了，一直坠落的天使终有一天会不再是天使。虽然这次和耶和华在一起，让你也体会到了非同一般的快乐，很舒服，但你不想沉迷下去。不要，不要堕落！
看看你自己，尊贵的神之右翼路西菲尔，现在，你像上帝的小婊子。
你自暴自弃地张开嘴巴，喘出好听的声音: "嗯，好……好舒服……天父，路西看不清你了，你怎么又在欺负路西……路西害怕，抱住我。呜……”你忍不住了，把舌头咬出血，又不知羞耻地绻缩着脚趾哭泣。
不断拍打的左右手指骨节分明，困难又决绝地向四周地面尝试抓握，十指握成拳头，松开，继续握拳……你也不知道你想抓住什么，但你一直在重复这个动作。
灼热如火烤的高温你不惧怕，可是你什么都抓不住，这让你很懊恼。
"呼——″
窗外闪过一道白光，光尾落下奶白的甜蔗水。
"啊啊啊啊啊！放开我！″你突然大叫，双腿像受惊的公牛一样重重踢踹:"天父！″
有些东西比你的涎水更快落到台阶上。
你保持张开双臂的姿势，一动不动的看着大教堂穹顶雪亮的火光，小口喘息，金色眼睛也慢慢闭上，似乎还没有从高*的余韵中缓过来。
耶和华已经穿上干净的衣服，圣光重新回到他身上，他端坐高台，依然是伟大的创物主，你的天父。
"你又把那玩意儿*进来了。″你赤身露体，躺在地上，御座上的那个不怒自威的神明是你的父亲。
你不想让他当你父亲，你喜欢他，你想让他也喜欢你，你做到了，但是你一点都不快乐。他把你变成了一个婊子，独属于上帝的专属婊子。
你说:"雅威，你会命令我怀孕吗？″
"不会。”
上帝和天使生育的后代该是什么样子，你大概不会有机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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