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路西法点了个头，目光落在米迦勒的脸上，仔细的观察着他的反应，方才继续往下说。
“他对这种力量束手无策，怀疑可能和天堂……或者某些我们不知道的，能操纵光明力量的存在有关。”
路西法那一下子生硬的改口自然也被米迦勒注意到了，他不用脑子也能想得到路西法原先要说的是什么，不过他没有在意。
“他知道我和你的关系。”路西法顿了顿，含糊的把这个地方一句带过，“想着我或许有办法解决。所以希望我们能前去查看。”
啊。
米迦勒回了神，但他想的却是和路西法嘴里说的一点不相关的另一件事情。
阿特莱迪斯。
这个名字在他记忆深处渐渐的清晰起来。
他想起来了。
那是很久以前，他还在天堂时，某次前往精灵族遇到的一个精灵。那位精灵有着月光般的银发和紫宝石般的眼睛，优雅却又不含蓄，大胆的对他表达了倾慕。
当时他……似乎确实和那位王子有过一段短暂而愉快的露水情缘。后来他事务繁忙，还要整天都忙着应对路西菲尔，加上对方似乎也回到了精灵族的深处，便再也没了联系。
印象中，那位王子在一夜情后确实对他颇为恋恋不舍，甚至后来还托人送过几次礼物给他。
再后来，等晨星之战结束后，米迦勒成了天国副君，还去找了阿特莱迪斯，这才被告知，对方居然在晨星之战里堕天去了地狱。
只不过看这样子，对方在地狱混得似乎不错，都能和路西法私下通信求助了。
当然，不管心里在想什么，米迦勒表面上永远是云淡风轻的样子，甚至还朝路西法点了点头，仿佛真的在认真的思考他的提议。
事实上，他那双清透的眼眸深处满满的都是心不在焉。路西法后面关于光明力量污染，精灵族各种情况的具体描述，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脑子里还在绕着“阿特莱迪斯居然堕天了还混的这么好”这个有点意外的消息打转。
直到路西法的声音停下，房间里重新恢复安静，米迦勒才仿佛刚回过神来。
“所以，精灵族那边具体是发生什么了？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路西法黑眸微眯，瞬间就意识到，米迦勒刚才根本就没在听自己说话。
这个认知让他心底刚压下去的火气又隐隐的窜了起来。米迦勒对这件事表现出的异常关注，哪怕是假装关注，本身就很不寻常。以他如今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态度，怎么会如此轻易就答应去精灵族？
尤其还是和他同行。
虽然不愿意相信，但路西法还是得承认这个事实。
但实际上，魔王的面上却不露分毫，甚至唇角还勾起一抹极淡的的弧度，将刚才关于光明污染异常的情况，用更简洁的语言重复了一遍。
“情况大致如此。阿特莱迪斯认为这事关重大，且可能与极端的光明力量有关，所以才希望我们能前去调查。”路西法又说了一遍，“你怎么想？”
米迦勒听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是干脆利落的点了头。
“可以。什么时候出发？”
米迦勒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这反而让路西法心中的疑虑更深了。按照常理，米迦勒此刻应该千方百计寻找机会离开万魔殿，离开他身边才对。如此配合，只能说明精灵族之行对他而言，有比应付自己更重要的目的。
会是什么？路西法的大脑飞速的运转。
精灵族出现的异常光明力量，对米迦勒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
一听这情况，路西法都能猜到和天堂有关，但能够让米迦勒忍着对他的厌恶答应这件事的，究竟是什么？
刹那间无数种猜测在路西法的心中闪过，但他脸上却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仿佛松了口气的缓和神色。
“如果你没问题，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暗精灵所在的永夜森林距离罗德欧加有一段距离，我们也得早点出发。”
“行。”
米迦勒应了一声，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摆出了一副“谈话结束，你可以走了”的姿态。
用完就扔。
然而路西法站在原地，并没有立刻离开。他看着米迦勒那副明显送客的姿态，那股被利用和忽视的不快再次的占了上风。
“还有一件事，”路西法开口，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理由。
“这次去精灵族，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你最好还是用‘卡罗拉’的身份和样貌。”
米迦勒搭载扶手上的手一顿，终于将目光从窗外收回，一双眸子不耐烦的瞥向他。
“理由？”
“永夜森林虽然位于地狱的边缘，但并非与世隔绝。你的真实样貌和身份太过显眼，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认识你的人都不少。用女相更便于隐藏行踪，也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猜测和关注。”路西法振振有词，给出的理由也听起来合情合理，冠冕堂皇。
“毕竟，我们是去秘密调查，不是去宣示天国副君的降临。”
他绝口不提自己那点阴暗的私心，他不想让那个阿特莱迪斯看到米迦勒真正的样子——不是说那位一定就认不出米迦勒的女相，但只要米迦勒不是大摇大摆的顶着自己真实身份过去，他自然有一万种方法掐断所有的可能性。
既然米迦勒对那个名字有反应，那他就要把任何可能萌芽的“旧情”掐死在摇篮里。让米迦勒以魔女“卡罗拉”的身份出现，至少能隔开一层距离。
米迦勒蹙着眉，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样的。但路西法掩饰得很好，一脸的公事公办。
“……”
最终，米迦勒似乎权衡了一下，虽然心情明显更差了几分，但还是极其不耐的点了下头。
“……知道了。”
不管路西法到底怎么想的，但是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对他来说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用一个伪装的身份确实更方便他行动，说不定还有利于他私下做点别的什么。
至于路西法有没有别的打算——
他知道有，但他现在懒得深究。
“你可以走了。”把自己脑子里的东西扯清楚，米迦勒再次下达逐客令。
路西法这次没再停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后，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
两扇被涂成黑色的书房门在路西法的身后“哐当”一声合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魔王走到宽大的书桌后，坐下，手在桌面上某个隐秘的角落上轻轻一按。
几乎是在下一秒，一道模糊的黑影便如同从墙壁阴影中剥离出来的一般，悄无声息的跪伏在书桌前的地毯上。
来者全身都笼罩在宽大的黑色斗篷里，看不清面容，也辨认不出种族，只有一种近乎虚无的存在感。
“陛下。”
黑影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就像砂纸在粗糙的地面上狠狠的摩擦，发出一种奇怪的，难听的撕扯声。
路西法没有看他，目光落在墙上镶嵌的灯盏里面，一簇暗蓝色的，跳跃的魔火上。
“去查一个人。”
须臾之后，他淡淡的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阿特莱迪斯，暗精灵的大祭司。我要知道他所有的事情，尤其是当年他在天堂时的所有经历，以及……和谁交往过。”
跪伏的黑影似乎微微顿了一下，显然对这个要他去查阿特莱迪斯情史的命令感到有些意外。但他没有提出任何疑问，恭敬的应声。
“是，陛下。属下立刻去办。”
然而，就在黑影即将再次融入阴影消失的前一刻，路西法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重点查清楚，他当年在天堂时，与米迦勒之间，是否有过任何交集。”
黑影的身形再次顿住了。这次，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谨慎的开口确认。
“陛下是怀疑，阿特莱迪斯在精灵族之事上有所隐瞒，或与米迦勒殿下有所牵连？”
这个猜测合情合理，符合一位统治者对下属和潜在合作者的谨慎。
黑影觉得他应该为自己上司的英明神武鼓掌欢呼。
路西法：……
他总不能说，他是怀疑米迦勒和那个精灵王有过一腿，所以才心烦意乱地想要查个底朝天。
沉默在书房里飘散。
半晌。
“少废话。”
“去查。”
……
这边路西法的行动，米迦勒还一无所知，然而此时此刻的他，煎熬绝对不比魔王陛下少。
此刻的天使，正在罗德欧加最顶级的时装中心VIP包厢内。
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香氛的气息，却并不浓郁，让米迦勒都不得不承认，确实很好闻。
四面环绕的落地镜更是将室内的奢华景象无限的延伸，天鹅绒的沙发柔软得能让人陷进去，各式的华服都像流水线一样，被恭敬的陈列在他的眼前。
米迦勒，或者说此刻外表是黑发紫眸的魔女“卡罗拉”，正生无可恋地躺在沙发里。他身边，莉莉丝却截然相反，兴致高昂，正指挥着几名魅魔侍女将一件件令人眼花缭乱的衣裙拿到面前。
“这件？看看吧。”
莉莉丝拿起一件深V几乎开到肚脐，裙摆高开衩的长裙，在米迦勒身上比划了一下。“再配上丝袜——待会给你买，绝对绝了！”
米迦勒嘴角抽搐了一下，强行忍住把裙子扔出去的冲动。他今天被莉莉丝以“为重要出行置办行头”为由硬拉出来——谁知道路西法为什么会把要和他一起去精灵族这种事情告诉莉莉丝。
他本以为只是走个过场，没想到莉莉丝的“置办”方向如此……狂野。
“还有这个。”
莉莉丝一点也不在意他抗拒的态度，又拿起一件，这件更是重量级。
裙子几乎完全由透明的黑纱构成，关键部位仅用繁复的蕾丝和细碎的宝石勉强的遮挡住。与其说是裙子，不如说是一件设计极其精良的情趣内衣。
“这个也不错，若隐若现才是最诱惑的。”
米迦勒抽了抽嘴角。
他当然知道莉莉丝说的没错，但是他穿这个干嘛？要说勾引新欢，就路西法还在旁边呢，他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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