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们张起血盆大口，扬起利爪，见猎物站在前方不动分毫，眼珠子全都突然再次停止转动，眼珠间黏稠的汁液流下，眼珠无不透着极致的兴奋。
手掌的滚烫传递至维菲娅的意识，她不厌其烦地，不断地重复着指令给这具身体。
在怪物抓住她之前，身体忽地灵活一闪，朝着另一边的怪物而去，怪物们反应过来一股脑地往她的方向伸出爪子。
两边的速度毫不减弱，在怪物与怪物即将相撞的一刹那，维菲娅不顾眼前怪物的黑毛的尖利，狠狠地将黑刺扎进怪物的身体里，用力一划！
这具身体手臂的血和怪物的血同时喷溅而出，明明同样是被黑刺刺中，怪物却发出比之前剜出一整块肉更为痛苦的吼叫。
维菲娅无视痛觉再次重复地向身体下指令，她知道手臂流血，奇怪的是除了痛，她感觉不到其它。
身体朝没有怪物的方向跑出几米路。
追赶维菲娅的怪物们没能止住步伐，直冲冲地撞上同类，利爪在同类的身上生生扯出肉块。
棕黄色的血溅到怪物的眼睛，它们竟发出惨叫，利爪无比精确地扎进血的来源处，怪物的哀嚎声此起彼伏，异常刺耳。
被维菲娅刺中的怪物好似发疯一般，爪子不断向同类击去，怪物乱成一团糟。
这一击产生的效果超乎她的预想。
起先看到怪物爪子挖出同类的肉，她就想如果用怪物身上的黑刺呢？
她赌对了。
没有武器，当然就要自己发现武器。
黑刺灼烧着身体的皮肤，滚烫一阵阵地传递给维菲娅。
那么怪物的弱点呢？
怪物们好像很爱护自己的眼睛。
也不是不能赌一把。
忽地，身体血液流下的温热，鼻尖是愈加浓烈，令人作呕的恶臭，怪物的模样更加清晰，脚下是尸横遍野。
周围更加清晰，无风，红色醒目，人的遗骸大多残缺，头部无一例外，没有眼睛。
维菲娅不禁手一紧，惊讶地发现，自己直接紧握黑刺，黑刺的热意不再是传递到她的意识，而是这具身体的触感，这具身体感受到的一切，她也能同时感觉到。
意识里蓦然响起一道有些稚嫩，却无比坚定的女孩的声音：“你合格了，我的身体可以借给你。”
正在这时，怪物们似乎感应到什么，直刷刷看向她的方向，被维菲娅伤到的那只怪物数不清的眼珠左右快速移动，霎时变成一只占满整个眼眶的棕色眼珠，眼珠的中央，深色的痕迹像极一个被倒吊的人。
来不及愣神，怪物们已经重新朝她狂奔，一只眼的怪物速度竟更快。
并没有过多思考，维菲娅马上跑动起来，这具身体比她想象中还要轻盈，还要灵活。
“左边。”
意识里的声音言简意赅，维菲娅往左跑，顺手倾斜抓起地上的怪物的肉块。
正对上一只落单的怪物，在怪物碰到这具身体之前，她利用肉块上的黑刺，直直扎进怪物身体。
黑刺与黑刺猛烈地碰撞，互相被折断，没断的没入怪物的身体里。
哪怕体型有所差异，维菲娅却发现这具身体居然能推动怪物。
耳边再次响起怪物的嘶吼。
手上是怪物的血，维菲娅感觉到加倍的滚烫。
在怪物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将肉块扯出，手上的黑刺使劲地击中怪物，却在这具身体受到更为严重的伤时猝然停住。
“用力！”
身体的主人已经这样说了，维菲娅果断地将黑刺推进更深的地方，并在怪物身上划出一大段口子。
手上传来痛意，维菲娅不敢做停顿，在被其它怪物包围之前，身体灵活地要从怪物边上掠过，怪物却突然在吼声中抬起爪子直冲身体的头而来！
很快反应过来的维菲娅在躲避和反击之中，握紧黑刺。
与此同时意识的声音冷静笃定：“能做到。”
维菲娅刹那间转动手掌的黑刺，越过头顶用力扎进怪物爪子的左边，快速地往后一仰，朝左边斜去，几乎在她刺中怪物的时刻，怪物的黑刺也没入手腕，同时出现几乎淡得看不到的红色雾气，刹那间又消失。
疼痛差点没能让她拿稳黑刺。
“蹲下！”
声音不复沉着，带有急切，维菲娅蹲下的同时拔出黑刺，头顶是另一只怪物的手捅进对面怪物的体内，血溅到她的脸上，丝丝灼烧。
“右边！”
身后的怪物余下的爪直朝维菲娅身上来，为躲避攻击，她滚动到一旁堪堪站稳。
是那只独眼怪物。
怪物似乎因为没能抓到维菲娅恼羞成怒，另一只怪物被它一下子甩到一边，正巧砸在那群追赶而来的怪物处，怪物们不由得纷纷倒地。
意识里的声音在快速和她分享已知信息：“独眼骨目兽拥有较低的人类智慧，它不会再允许其它骨目兽和它共享猎物，我们现在最大的敌人只有它。”
“没猜错的话，弱点是眼睛。”
其它骨目兽没有再上前，似乎是忌惮这只独眼骨目兽，但数不清的眼珠里直盯着维菲娅，还是垂涎。
独眼骨目兽正对维菲娅，疼痛与灼热提醒着她不能有丝毫松懈。
“不必担心损坏身体。”
独眼骨目兽倒吊人形状的周围忽地蔓延出红丝，人的四肢被红丝扯住，整个眼珠显得异常诡异。
“输了，我们会死。”
意识里的声音如此笃定，维菲娅也相信她知道的远比她知道的多。
她们没有问对方的身份，但她们知道，现在的她们该信任彼此。
“不管是谁把你弄到这里来，目的都是杀死你，杀死我。”
“赌吗？”
不属于维菲娅的脸上还带有婴儿肥，眼底锋利的冷光乍现，嘴角勾起：“当然。”
她不爽很久了。
独眼骨目兽没有动作。
维菲娅握紧黑刺，哪怕这只手已经受伤，这具身体还是能死死握着黑刺。
之前所受的伤，除了她能感到的痛觉，似乎对这具身体没有任何影响。
身体极其快速地朝独眼骨目兽奔去。
“撕裂它。”声音没有起伏，甚至是平淡，维菲娅却听出浓烈的杀意。
“吼！”独眼骨目兽向着她怒吼，似乎在学习维菲娅的动作，一样地奔跑，只是体型有些大，土地似乎在震颤，比之前的动静更大。
在独眼骨目兽蓄力抬起利爪的刹那，维菲娅猛地一跳，竟直直跳上它的爪子，再一借力，双腿微屈立在独眼骨目兽眼部下的黑刺之上。
一只手攥紧独眼骨目兽身上的黑刺，灼意、痛觉和血液的温热同时刺激着她的感官。
这具身体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强大。
不作其它，右手的黑刺急切地用力，冲着独眼骨目兽的眼睛。
忽地，就在维菲娅的眼前，它的眼珠里，倒吊的人样陡然翻转，她的动作竟硬生生被止住，脑中是一瞬的空白。
最让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就在这个空档，独眼骨目兽的两只爪子已经和她近在咫尺。
来不及思考，这具身体左手本能地借力，猛地往上一跳，一个翻转躲过爪子伸上来试图抓住她的动作，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手臂是斑驳的伤痕，后背多了好几道伤口，已经结痂却被新伤重新撕开，鲜血淋漓。
这具身体受到太多伤，维菲娅已经能感觉到，身体有了疲惫感。
她的意识还在发麻，这具不属于她的身体所受的伤带来的剧痛，在侵蚀她高度集中的精神，眼前是断断续续的黑影。
维菲娅多少能感觉到身体的主人状态也没多好，只是她也在强撑。
抛开其它，这对维菲娅来说是从未有过的体验，赢了，一起活；输了，一起死。
意识里的声音诧异凝重：“独眼骨目兽从未展现过这种能力。”
话音刚落，只见独眼骨目兽正对维菲娅，没有动作，但它眼中已经正立的人影赫然被拦腰斩断。
与此同时，一道巨大的一字白光在维菲娅眼中逐渐清晰，刺目。
维菲娅无比清楚，这是魔法，来自独眼骨目兽的魔法，甚至和萨丽斯展现出来的强大不逞多让。
伊西多尔送给她的耳环在这里吗？
不，没有。
她的呼吸顿住，心跳仿佛也停止。
意识里的声音此刻也没有再开口，她的身体就算被改造过，就算再强大，也无法抵挡这样的攻击。
在这个地方，也没有任何可以躲避，可以再利用的东西。
这是必死局。
她们二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一世，要这样结束了吗？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死去。
魔法带来的风吹痛身体的脸，在耳边呼啸，头发急速飘荡。
维菲娅再次感觉到那片薄膜，这次是在生与死之间。
每一世临死前的感觉又来了，被摆布，被推向既定的灭亡。
本就疲惫的维菲娅心底不可避免地漫上一股无能为力。
可是，她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这一世在乎她的人们，会变得怎么样？
脑海里是那一世，妮芙含笑陪她一起死去的场景。
只有这个，她不敢赌，妮芙会再次为她死去吗？伊西多尔呢？从前不曾存在的奥莎呢？下一世她是否还会再遇到他们？
白光迫近皮肤，几乎要把她撕裂，是无法言喻的剧烈疼痛。
这近乎窝囊的死法，她要就这样接受吗？
不！
她绝不接受！
手腕淡淡的红色雾气骤然浓烈，如同升腾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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