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除了贪财好色,还以一大特点闻名,就是护短。龙的家族观念很重,成年后几乎不离家,仍然以族群为单位生活,同时个体也为家族利益而奋斗。这种种族特性也导致龙族任何一个家族成员收到伤害,受到的愤怒和报复也将以一个家族为单位。】
人类学校很早就会开通一门识龙课,旨在促进人类和龙族友好相处,友谊长存,课上除了讲解龙族的习性,也偶尔有志愿龙充当教学工具。每个老师在识龙课的第一节课都会说这么一段话,让孩子们加强对龙的认识:龙是非常记仇的,不要轻易惹龙。
所以黑市上倒卖龙材料的那群人,基本上不会把龙惹得太过,多少拿点比较值钱的,比如龙角龙血,再往上更值钱的龙蛋龙骨,就是有胆杀也没命拿。
但对于勇者而言,杀龙并不算太难。他的剑还抵着阿瑟,知道用什么角度和速度能最快切断龙的脖子,可是这很不划算,一条龙不一定能卖出去,自己反而还要接受龙的追杀。
他暗暗嘲笑,看这条龙的身材,估计在族群里过得还挺快活。
剑收了起来,勇者嫌弃地看了一眼龙:“会说话吗?”
红龙如获大赦,连滚带爬打算跑,又听见勇者幽幽说了一句:“你就算跑,信不信我也能抓到你?”
红龙顿住,然后在地上团团转,最后爪子指指肚子,示意先给他吃的。
他变人是要能量的好不好,现在都要饿死了。
“你就非要吃东西?”勇者想着要不走人算了,可又舍不得自己的沉没成本,他意义不明地笑了:“那你在这待着。”
坐下生火,勇者背对龙搭起架子,一阵丁零当啷后,飘出来的除了烟雾,还有浓重的油脂烘烤的香气。
龙吞口水的声音在黑夜里分外明显,但他不敢靠近也不敢催人,这个英俊温和的男人可能在下一秒就拔剑宰他了。
又过了十几分钟,勇者把用树枝插起的肉递给阿瑟。整块肉没有外皮,整体洁白晶莹,肌理丰富,只有边缘有烘烤产生的焦黄色,肉里逼出的油脂多到快要滴下来,看起来既不像是鱼肉,也不像阿瑟吃过的其他动物的肉。
不过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阿瑟没管这么多,嘴一张就把肉吞进去。
肉质弹牙,汁水横流,吃起来莫名还有一股辣味,全身感觉暖洋洋的,不知道勇者放了什么调料,吃起来特别新奇。
龙吃完砸吧两下,有些意犹未尽,一时按捺不住,喷出一个火球,下一秒,巨龙消失不见,火焰中出现了一道男性身影。
身量与勇者差不多高,红发黑瞳,鲜艳的红色卷发垂至腰部,眼睛保留了兽类的尖瞳仁,嘴里还有一对尖牙。他的身材并不像龙形态那样滚圆,反而是标准的健壮,随着身体动作,肌肉会现出明显的轮廓,在火光的照耀下倒是有几分野性和邪气。
那么这个野性邪气的男人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给我吃的什么,还有吗,好好吃。”
勇者微笑着让龙转身:“现在,出去找几片树叶。”
“啊,为什么?”
“把你露出来的东西遮住,不然就别要了。”
龙迫于威淫,勉强找了几片树叶遮住重点部位,可惜效果不理想,一走一动的时候总会露出来。最后是勇者受不了,把自己穿里面的衬衫撕下来一片丢给龙。
现在龙保住了最后一层遮羞布,裸露在外的皮肤依旧白得晃眼,但至少不辣人眼睛了。
“衣服的钱也记账上。”
“又不是我想穿的,”阿瑟嘀咕,“都是男的,看看怎么了?”
再说,龙和人不一样,本来就不需要穿衣服的。
“那我可以视为对我眼睛的□□,不小心割掉也说不定。”
龙不说话了。
“放心,如果可以我也想马上就走。”勇者在火堆旁盘腿坐下,剑放在腿侧,剑身还沾着一些金色液体,亮银的盔甲也被火照的呈现橙红色,倒是让他看起来更易于接近些。
勇者说:“我就一个问题,你有什么能还账的?”
“尾巴不是都给你了!”红龙也许是很少说话,发音有些古怪,声音还透着点干涩,像被烟熏过似的。
勇者:“你天生烟嗓?”声音比长相还成熟。
“不知道啊,”红龙都不了解自己人形的声音,“不过我嗓子确实烧烧的。”
吃个尾巴副作用还挺多的,勇者“呵”了一声,“你知道龙尾巴在黑市里值多少吗?”
红龙掰了下手指,自信道:“我的尾巴可是有一百年的,应该挺值钱的吧。”
龙身上大部分东西都是可再生的,龙尾巴在很早以前为了紧急逃生用,在特定情况是可以断尾的。但到现在却进化成龙受了惊吓或发情,尾巴就会断裂。所以阿瑟那条长寿命的尾巴,在族群里其实并不常见。
勇者:“不知道,因为压根没人卖。”
人类的价值观和龙完全相反,只看有没有用。多年以前有人用龙尾巴试过很多实验,得出的结论是,龙尾巴无法用于制作药剂、武器、防护盔甲、魔咒材料,就是一块脂肪很多的没什么用的肉。
“没品的人类,”红龙很沮丧,有点想他的尾巴,“我没别的东西了,你不想要就把尾巴还我。”
虽然接不回去,但还能当收藏呢。
......尾巴都被你吃一半了,怎么还你。
勇者抱臂:“急什么,我收起来了,没说不要。刚才的肉很好吃?”
“还,还行吧,”红龙回味了一下,眼睛发亮,“我没吃过这样的肉,又好吃又有意思。”
不止龙没吃过,人也没有。说来奇妙,几千年来竟没人想过尝一尝龙的尾巴。也是,上层人不缺吃穿,自不会去尝试奇怪的食材,在贫民区的下层人又没机会接触龙。
如果一个饿到饥不择食的人能碰巧吃到龙尾巴,是有多倒霉,又有多幸运。
勇者对龙尾巴有一些想法,思索一会儿,露出一个纯良的微笑:“你的消息很有用,那下次再见。”
“你要走了?”龙措不及防。
“不然呢?”勇者也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反正你什么也没有,最近也不会有人进来,把你扔在这儿,等你饿死了我再来。”
杀龙是没必要,但他完全可以等收尸,龙骨可是很稀有的。
据他所知,一条龙不吃不喝,最多只能熬五天。
这点阿瑟也一清二楚,顿时有些急了,刚才吃的都不够填肚子,好不容易等来个饭票,即使对方还拿剑威胁他,那也算一根救命稻草。
“不行,你说了要给我狼腿肉,酸浆果和烤蘑菇的!”
“前提是等价交换。”
“我给你尾巴了啊。”
“是,所以你刚才才有肉吃。”
“......”
阿瑟讨不到好处,想到勇者之前念叨的“三十金”,他不懂人类货币,以为并不是什么大数目:“不就是三十金吗,我很擅长找金子的,马上就还你,但是你要带我出去,给我饭吃!”
他的表情嚣张,很有唬人的样子。勇者有些怀疑地看他,身上连金子都没有的龙真的能找到金子吗?
阿瑟继续加码:“我还能赚钱,我会喷火,还会飞,很快就赚到了!你也不想看我饿死的对吧,龙死掉之后很臭很臭,你肯定不想来捡尸的。”
勇者挑眉:“那可不一定。”
见说服不了他,阿瑟也有些失落,挺直的腰板渐渐泄了力气,红头发仿佛都暗淡下来。
原先那么大的龙,现在在他面前垂头丧气祈求,看着倒很可怜。
勇者长吐一口气,一直紧绷的下颌略微放松,“...我带你出去,之后必须听我的要求,赚的钱都给我,吃住看你表现。”
红龙不知道这在人类那里叫“卖身”,浑身振奋,爽快地答应下来,还和勇者一起割了口子,红色和金色的血液从指尖流出,滴到土地上,两者相接触的瞬间发出一道奇异的紫色光芒。
“这是什么?”龙摸了摸胸口,觉得有股奇怪的感觉。
“这是我们人类的习惯,互相交换过血液就算承诺成立,不能反悔。”
“要是反悔了会怎么样?”
“会直接全身流血,暴毙身亡。”
“噢,”人类有些时候就是这么奇怪,阿瑟欣然接受了,然后小声强调,“龙是很守信用的,我肯定不会反悔,你可别让我饿死了啊。”
他下来之前,母亲特地嘱咐过他不要再乱搞龙龙关系,让他不要饿死,好好活着就成。
阿瑟打了个哈欠,火堆旁很暖和,也让他感到安全。他侧头看向勇者,平心而论,这个金发人类还是很合他眼缘的,骨相凌厉但五官很柔和,是龙想要亲近的长相,只是总做些吓人的表情令龙害怕。
“我叫阿瑟,你叫什么?”红龙不喜欢安静的氛围,他在族群里也一直是聒噪的类型,被赶出来后一直想找个人和他说说话。
“你可以叫我格雷森。”勇者,不,格雷森拨弄着火堆回答。
阿瑟又憋出一个哈欠,“我也认识一个叫格雷森的家伙,不过他可——”可坏了,还骗过他,但他话没来得及说完,就已经变回了龙形。
看来能量用尽了。
龙本来就没吃饱,没了尾巴又变了人,已是困极,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地上,翅膀拢起垫在下面。他,好奇勇者不睡觉吗。
格雷森神色平静,“我之后再睡。”
阿瑟便自顾自睡去,快睡着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忘记问勇者那到底是什么肉了。
而格雷森安静正坐着,深蓝的眼睛一直看向森林深处,伴随龙的鼾声,握着剑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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