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海滩上,缇娅独自站立,银甲映着黯淡的星光。海水冲刷着她沾满血迹的战靴,将特洛伊战场的气息一点点带走。身后,阿开奥斯人的营地里传来胜利的欢歌,但她听不进任何一个音符。
"缇娅。"阿基琉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高大的身影在沙滩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母国来信询问我们的归期。"
缇娅没有回头,只是凝视着海平线上若隐若现的月亮:"哥哥,你还记得我十五岁那年,突然消失了吗?"
阿基琉斯走到她身旁,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担忧:"你去达芙涅的国家当侍女那次?父亲大发雷霆。"
海浪突然变得汹涌,拍打在礁石上发出雷鸣般的轰响。缇娅的银甲上泛起一层奇异的光晕,如同月光凝结的霜。
"那不是偶然。"她轻声说,声音忽然变得空灵,"我在梦中听到召唤......一个黑发少女在月桂树下哭泣的声音。"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银质吊坠,那是达芙涅送给她的离别礼物。吊坠在月光下缓缓打开,里面藏着一片干枯的月桂叶。
阿基琉斯突然按住胸口后退一步:"你的眼睛......"
缇娅转头看他,银色的光芒正从她的瞳孔中溢出:"我想起来了,哥哥。全部都想起来了。"她的声音开始重叠,仿佛有两个人在同时说话,"我不是你的亲妹妹。我是阿耳忒弥斯。"
海水突然静止了一瞬。阿基琉斯,这个所向无敌的英雄,此刻面色苍白如纸。但他很快稳住身形,伸手握住妹妹颤抖的手指。
"我知道。"他声音低沉,"父亲临终前告诉了我。宙斯将你托付给我们时,你周身缠绕着月光织就的襁褓。"
缇娅的银甲开始融化,化作流动的月华覆盖全身。她痛苦地闭上眼睛:"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宙斯的神谕。"阿基琉斯轻抚她的发顶,如同儿时那样,"只有当'日月同辉于德尔斐上空'时,你才能知晓真相,否则赫拉会发现你未死的事实。"
缇娅猛地抬头看向天空。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但月亮仍清晰可见,这种现象极不寻常。更诡异的是,月亮周围环绕着一圈金色的光晕,如同被太阳拥抱。
"达芙涅有危险。"她突然说,声音里带着神性的回响,"阿波罗和她正走向陷阱。"
银光暴涨,当光芒散去时,缇娅的装束已经完全改变。银甲化作月白色的猎装,长发间缠绕着星月装饰,手中出现一把银光流转的长弓。唯一不变的是那个小小的吊坠,依然紧贴在她的心口。
阿基琉斯单膝跪地:"月神大人。"
缇娅,不,是阿耳忒弥斯,扶起他,眼中既有神性的光辉,又有人性的温暖:"你永远是我的哥哥。"她望向西方,"我必须立刻前往德尔斐。"
"我与你同去。"阿基琉斯毫不犹豫地说。
阿耳忒弥斯摇头:"凡人之躯无法参与神明的纷争。但......"她突然割下一缕银发,缠绕在阿基琉斯的手腕上,"这将保护你免受神力波及。带领我们的士兵回家吧,佩琉斯之子。"
海风骤起,卷着浪花拍打岸边。当阿基琉斯再次抬头时,沙滩上只剩下一串闪着银光的脚印,通向远方的群山。
"我们真的必须杀了她吗?"
达芙涅的问题在山谷中回荡。她跟在阿波罗身后,穿过一片开满紫色小花的荒野。远处,德尔斐神庙的轮廓已经隐约可见。
阿波罗的脚步顿了顿。他今天没有穿着神袍,而是一身简单的旅行装束,金发束在脑后,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希腊青年。只有那双偶尔闪过金光的眼睛泄露了他的神性。
"我不知道。"最终他诚实地回答,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迷茫,"卡珊德拉......她曾经是德尔斐最明亮的星辰。"
他停下脚步,从腰间解下一个皮质水袋递给达芙涅。水袋上绣着精致的医神杖图案,这是医师的标志。
"这是她的?"达芙涅接过水袋,感受到上面残留的微弱神力。
阿波罗点点头,眼神悠远:"三年前,一场瘟疫袭击了德尔斐。当其他祭司躲在神庙祈祷时,卡珊德拉独自走遍每一条街巷,用医术拯救了数百人。"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医神杖图案,"她本可以成为最伟大的医者。"
达芙涅默默系好水袋,突然想起什么:"你说厄洛斯的金箭误导了她......具体是怎么回事?"
太阳神的脸色阴沉下来。他们继续前行,穿过一片低矮的橄榄树林。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厄洛斯告诉她,被金箭射中的我会爱上第一个看见的人。"阿波罗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所以她精心安排了一切,成为我的女祭司,在我外出归来时第一个迎接......但她不知道,厄洛斯没告诉她金箭的效果只是暂时的迷恋。"
达芙涅踢开一颗石子:"而你先看到了我。"
"在月桂池边。"阿波罗确认道,突然转身握住达芙涅的手,"但那不是爱,达芙涅。金箭只能制造迷恋,真正的感情......"
"我知道。"达芙涅打断他,却没有抽回手,"我只是......为她感到难过。如果换作是我,付出一切却只换来误解和伤害......"
阿波罗突然将她拉近,额头相抵:"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必须找到厄洛斯。只有他能解除卡珊德拉心中的执念。"
远处传来一声狼嚎。达芙涅警觉地抬头,看到德尔斐山巅的神庙上空聚集着不祥的紫云。更诡异的是,明明已是正午时分,一轮满月却清晰地悬挂在蓝天之上,与太阳形成诡异的对峙。
"日月同辉......"达芙涅喃喃道,突然感到一阵心悸,"阿波罗,如果解除诅咒真的需要'月桂之泪'......"
太阳神用一个吻封住了她的问题。这个吻短暂而温柔,却带着神性的热度,让达芙涅的嘴唇微微发麻。
"相信我。"他低声说,"我不会让任何悲剧发生。"
他们继续向德尔斐进发。随着距离缩短,空气中的神力越来越浓重。达芙涅开始听到隐约的低语,仿佛有无数声音在她脑中争执。最清晰的是一个女声,不断重复着"背叛"和"复仇"。
"卡珊德拉的声音?"她按住太阳穴问道。
阿波罗面色凝重地点头:"善恶果正在侵蚀她的心智。赫拉将远古月神的怨毒植入了那颗果实......"他突然停住,猛地将达芙涅拉到身后,"小心!"
一支紫光缠绕的箭矢擦过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深深插入地面。箭矢周围的草木瞬间枯萎,化为灰烬。
"多么感人的重聚啊。"卡珊德拉的声音从高处传来,"我差点就要被你们的深情打动了。"
她站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紫裙在风中猎猎作响。眼中的紫色已经完全被漆黑取代,只有偶尔闪过的血光显示她还保有一丝人性。最骇人的是她的胸口,那里的皮肤透明得几乎可见心脏,而那颗搏动的器官已经完全被黑色的善恶果包裹。
"卡珊德拉,"阿波罗上前一步,双手摊开显示没有武器,"我们不是来战斗的。厄洛斯误导了你,我们可以一起......"
"闭嘴!"卡珊德拉尖叫,声音里夹杂着非人的回响,"你以为我还是那个傻傻相信你的女祭司吗?"她举起一把漆黑的弓,弓弦由紫光构成,"赫拉告诉了我一切。关于金箭的谎言,关于月神的诅咒......"她的嘴角扭曲成一个可怕的笑容,"还有关于你身边那个凡人的真实身份!"
达芙涅感到一阵寒意:"什么身份?"
卡珊德拉没有回答,而是突然调转弓矢方向,射向天空。紫箭炸开,形成一个巨大的信号。刹那间,德尔斐神庙方向传来雷鸣般的轰鸣,恐怖的黑烟冲天而起。
"来不及了,亲爱的。"卡珊德拉的声音突然变得甜腻,"游戏已经开始。要么你自愿献上'月桂之泪',要么......"她指向正在互相靠近的日月,"等它们重合之时,整个德尔斐将成为你们的陪葬品!"
阿波罗的太阳弓瞬间出现在手中,金光与紫箭在半空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达芙涅被冲击波掀翻在地,当她挣扎着爬起来时,看到卡珊德拉已经消失不见,只有她疯狂的笑声在山谷间回荡。
"她去哪了?"达芙涅咳嗽着问。
阿波罗帮她拍去身上的尘土,面色凝重:"德尔斐神庙。日月同辉的中心点就在那里。"他望向天空,太阳与月亮已经近得几乎相触,"我们必须赶在它们完全重合前阻止她。"
达芙涅突然抓住他的手臂:"等等,她说我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意思?"
阿波罗的眼神闪烁了一瞬:"赫拉在撒谎,挑拨离间。别上当。"他拉起达芙涅的手,"走吧,时间不多了。"
他们向德尔斐疾奔而去。达芙涅心中的疑问却越来越深。阿波罗刚才的反应,分明是在隐瞒什么。
德尔斐神庙的废墟中,卡珊德拉站在古老的祭坛前。祭坛上刻着的"认识你自己"铭文已经被她用指甲生生刮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鲜血绘制的倒五芒星。
"快了......就快了......"她喃喃自语,手指不断在胸前那颗搏动的黑色果实上摩挲。随着她的动作,善恶果表面的金色血管一张一缩,如同在呼吸。
神庙的圆柱阴影里,赫拉的化身静静伫立。只有最敏锐的眼睛才能发现那里站着一个身影,她完美地融入了每一处阴影,连衣袍的褶皱都像是石柱纹理的自然延伸。
"他们来了。"赫拉轻声说,声音只有卡珊德拉能听见,"记住,月桂之泪必须在日月完全重合时取得,否则诅咒无法解除。"
卡珊德拉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您保证过......得到月桂之泪后,阿波罗就会......"
"爱你?"赫拉的笑声如同毒蛇爬过枯叶,"亲爱的,你早就过了相信童话的年纪。"她的身影在阴影中微微晃动,"但我会给你更好的礼物——遗忘。所有痛苦,所有背叛,都会随着月桂之泪的滴落而消失。"
卡珊德拉胸口的善恶果突然剧烈搏动,黑色汁液从她眼角渗出:"我只想要他尝尝我的痛苦......"
"当然。"赫拉的声音如同催眠,"现在,准备迎接我们的客人吧。"
神庙入口处,阿波罗和达芙涅的身影出现在残破的廊柱间。与此同时,一道银光从天而降,落在神庙另一侧。
缇娅,或者说觉醒的阿耳忒弥斯,手持银弓稳稳落地。
三方人马在祭坛前形成对峙。赫拉的阴影更深了,她满意地看着这一幕,日月双神与月桂的转世齐聚,远古的悲剧即将重演。而这一次,她将确保没有任何幸存者。
当阿波罗与阿耳忒弥斯的目光相遇时,整个神庙突然剧烈震动。太阳与月亮在天空中几乎重合,投下金银交织的诡异光芒。
卡珊德拉站在祭坛中央,张开双臂:"欢迎来到终结之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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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chapter 20【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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