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猴知道敖丙就是先前陪他说话的龙三太子,于是挠了挠腮,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只不过他刚从石头里出来,瞧什么都觉得新奇,一会儿采花,一会儿摘果,一会儿爬树攀枝,一会儿戏水打滚。好不容易尽兴了,一抬头,却早已不见敖丙的踪影。
他急得不行,当即把手里咬了一口的桃子给丢到一边,又拦住一只步履蹒跚的老猴询问。
“唉,我正是因为年老体弱,前些日子才赶不及听仙君讲道。现下你问仙君身在何处,我这眼花腿瘸的老家伙又如何得知?”老猴摆摆手,叹着气走开了。
石猴懊恼不已,只好四下乱转,碰碰运气。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没等他找上多久,一场骤雨便倾盆而下。山中生灵除了有洞穴栖身的,皆是慌忙四窜,寻找避雨之处。石猴甩了甩被打湿的毛发,也跳跃着躲到树下。
他那双金眼已经光芒渐消,看起来与寻常猴类无异,此时望着如同水帘一般的雨幕,只觉得天地间一片朦胧,难以辨物,难以闻声,与之前身处仙石也无甚分别。
石猴不禁有些丧气,抬手又摘了颗果子要往嘴里送。
“服饵水食,难怪金光将潜。”
话音未落,石猴手中的果子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不惊反喜,立刻从地上蹦了起来,叫道:“三太子!”
朦胧的景色中,一道人影缓步而来,正是敖丙。他衣衫整洁,气度从容,并不受骤雨侵扰,而普通的山果到了他掌中,仿佛也成了瑶池仙果,引得石猴愈发垂涎。
“《黄庭内景经》有云:‘百谷之食土地精,五味外羙邪魔腥,臭乱神明胎气零,那从反老得还婴’,是以修行者不食五谷,餐风饮露,方能神明而寿,不死而神。”
敖丙说罢,见石猴仍旧一副懵懂模样,便笑了笑,说道:“你受天地精华而成,实乃天生灵体。一双金眼出世时直冲凌霄,或许也是生来便有的天赋神通。”
石猴精神一振,也不惦记果子了,而是目光灼灼地盯着敖丙。
敖丙道:“听闻周天内有混世四猴,不入十类之种,不达两间之名。其中有一灵明石猴,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
话未说完,石猴就欢喜地打断道:“我便是那灵明石猴么?”
敖丙反问道:“你可通变化,可识天时,可知地利,可移星换斗?”
石猴抓了抓耳朵,答不上来。
敖丙道:“玉不琢,难成器。哪怕你便是灵明石猴,若不拜入师门,修行证道,也不过比寻常猴类多上几分不凡罢了。”
石猴恍然大悟,当即上前捉住敖丙的衣袖,叫道:“三太子,你是龙宫的仙君,就收我做个弟子,教我长生之道吧!”
敖丙见他将衣袖紧攥着不放,干脆牵了他的手,耐心解释道:“实不相瞒,吾师乃是三清之一的先天圣人通天教主,他截取一线生机创立截教,门下弟子不拘出身根脚,皆可闻道。我与你一见如故,怎奈吾师掐算得知你同西方佛教有缘,合该去灵山享极乐之福。我却是不敢擅自收你入门,平白得罪西方二位圣人。”
石猴皱眉道:“我既生在东海花果山,又为何要到那千万里外的西方灵山?不去,不去!”
敖丙安抚道:“此乃天意,你便是不愿,也总要往西方走上一遭。不过我虽然不能收你为弟子,却能告知你一些浅薄的修行法门,待日后你拜了师父,再学其他道法就是。”
石猴这才重新露出笑容,不过心里仍记挂着此事,只是不说与敖丙知晓。
这时,敖丙又伸手在他头顶轻轻一拍,原本被淋湿的毛发瞬间恢复爽利。
他笑嘻嘻地道了谢,说道:“不知这场雨何时才能停歇,今夜还需寻个干净地方睡个囫囵觉。”
他还记得敖丙先前答应请他到龙宫做客,因此这会儿便拿眼角偷觑着,想知道这位龙族的三太子会不会遵守诺言。
然而,只听敖丙说道:“我从前在此处游玩时,倒是寻了一个落脚之地,如今正好带你前去休整。”
说罢,敖丙袖袍一展,不待石猴反应,就将其卷入其中,然后化作一道清光,眨眼间消失在茫茫雨幕中。
那处落脚的洞穴位置极妙,竟是隐匿于一道瀑布之后。只见洞中奇花异草遍地,当中坐落有一间石屋,屋内桌床碗盆俱全,屋外青松修竹林立。
此外石壁上还嵌有若干枚龙珠,光华流动,熠熠生辉,令整个洞穴亮如白昼。
石猴喜爱得不行,左瞧瞧、右看看,最后指着屋旁一块石碑念道:“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三太子,这几个字可是你所写?”
敖丙笑了笑:“既然喜欢,便在此歇下,等明日醒来,我就教你修行。”
石猴扒着窗子往屋里张望,见里面那张石床造得宽大,问道:“三太子,你我一同上榻,抵足而眠吗?”
敖丙道:“我已是仙体,可不饮不食、不眠不休。”
石猴听了自是好一番羡慕,然而不能与敖丙亲近,却叫他心中有几分失落。毕竟,他已经十分大胆地将这位龙宫仙君当作了自己出世后的第一位朋友。
待石猴进屋歇下,会了周公,水帘洞外便来了一队虾兵蟹将。打头的是龟丞相,龙宫老臣,当初也算是看着敖丙长大,情同父子。可谁曾想敖丙却在封神浩劫中被阐教三代弟子哪吒所杀,剥皮抽筋,连全尸都没能留下。
得知敖丙死讯,龟丞相几乎和龙王一起哭晕过去,尤其是敖丙神魂未赴封神台,杳无踪迹,更加让他们心忧如焚。
好在碧游宫的水火童子及时前往龙宫报信,他们这才知道敖丙因祸得福成了通天圣人的弟子,于是放下心来,在龙宫一等就是五百年。
只是好不容易等敖丙出了碧游宫,结果这位昔日的龙三太子却硬是过家门而不入,反而转头去了花果山给那些还没化形的飞禽走兽讲道。龙王终于按捺不住,派龟丞相前来询问缘由。
“现下不在龙宫,丞相不必行此虚礼。”敖丙将龟丞相扶起,“我知道丞相为何而来,请您回去告诉父王,待我完成师命,便回龙宫看他。”
“原来是圣人有所吩咐……”龟丞相迟疑道,“三太子不打算回龙宫长住吗?”
敖丙道:“父王膝下还有其他龙子、龙女相伴,而师尊身边却只剩我一名弟子,我自然该留在碧游宫,听候师尊差遣。”
见龟丞相欲言又止,敖丙沉默片刻,说道:“我随圣人修行数百载,如今正到了斩却三尸的重要关头,若能得圣人护持,总归稳妥一些。”
龟丞相闻言,这才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想来这番话是能够回去向龙王交差的了。
他扬了扬手,命身后的虾兵蟹将抬上十来个大箱子,说道:“箱内皆是三太子从前在龙宫所用之物,龙王担心您在这花果山上住着不舒坦,便特意派老臣给您送来。”
他们不敢嫌弃圣人道场,因此等敖丙从碧游宫一出来,就眼巴巴地抬着东西往花果山来了。
敖丙却是看也不看一眼,说道:“不过是身外之物,我一个修道之人,哪里用得上,统统带回去吧。”
龟丞相这回没听他命令,将箱子一扔就忙不迭地带着手下溜之大吉。
敖丙无奈,左右看了看,又想到水帘洞里那只尚未开始修行的石猴,干脆伸手一挥,将这些箱子都送进了洞中。
罢了,就当是结善缘。
其实敖丙的性格,以及他对通天、龙王他们的感情都稍微有一丢丢复杂,毕竟之前的经历摆在那里,我这里就不摊开解释了,大家看的时候会有自己的理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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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水帘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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