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夺目金光过后,从中间裂开的人像里探出一只手,修长红润,捻着佛珠。画像的裂隙越来越大,仿佛是从其中剥皮而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慢从裂缝中爬出。
“唐……长老?”随珏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个从画像里面爬出来的人,正是之前久久寻不到的唐僧。唐僧从井一样的裂隙中爬上来,被眼前烟火滚滚,残垣枯木的场景震得身躯一抖,连忙拿稳手中的佛珠。转头又注意到了不远处还站着一个黑脸长鬃的精怪,吓得连连后退。
随珏一把扶住快要撞上自己的唐僧,询问道:“长老,你怎么会在这个画里面?”
唐僧才注意到自己身后还有人,一看还是自己之前在鹰愁涧认识的,心里的一口气总算落到了实处。他指着黑熊精,对随珏说:“玉兔仙官,那里有个妖怪!”
“我知道,他并没有什么恶意。”随珏眼神示意黑熊精,后者似乎会到了意思,双手合十做了个礼,这才让唐僧彻底放心下来。
他拉开与随珏的距离,虚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才开口解释:“是一位叫慧元的小施主叫我躲在这里的,只是这里发生了什么?”
“此事说来话长……”随珏扶额,却听到半空中传来孙悟空的声音,他抬头看去,高高的空中浮着两个黑点。随珏现在心里还是不太想跟天上的人打交道,至少在恢复法力之前。他不知道上面的水有多深,其他神仙是否和那位太阴星君有勾结。
虽然孙悟空放了狠话,但随珏看着安然无恙的唐僧,心想现在溜了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
说走就走,而且那个什么溟主也不在,自己也没什么危险,此时不走待何时。等孙悟空他们靠近的时候,随珏已经化作一阵白光朝山林深处去了,一旁黑熊精见随珏跑了,也捡起地上的披风手忙脚乱地打道回府,只是可惜了自己还没找慧元问个清楚。
孙悟空在半空中看见一白一黑两道身影迅速消失,提起金箍棒刚想追上去,被身旁的人轻轻按住了肩膀。
“悟空,救你师父要紧。”那人手执净瓶站在莲台上,白衣飘曳,慈目微眯。
“罢了,这次饶了他们。”孙悟空收起金箍棒,直接一跃到唐僧面前,“师父,你还好吧?”
唐僧点头,“为师还好。”又整了整衣冠,朝着那位白衣之人合掌道:“阿弥陀佛,弟子拜见菩萨。”
观音菩萨只是微微合目点头,又环视了四周,目光落在了地方那副已经恢复成原貌的观音像。孙悟空连忙问:“师父,你之前被藏在哪里了?可让俺老孙好找啊!”
“是一位小师傅找到我,说金池长老要杀我,叫我现在画像里面躲着。”唐僧指着地上的画像,正是之前挂在金身菩萨像后的那副。
观音未下莲台,漂浮到已经半死不活苟延残喘的金池长老面前。金池长老看到那日日拜见的人正站在自己的面前,即使被捆绑住了手脚,也强撑着睁开眼,匍匐在地大喊:“菩萨……菩萨,弟子知错……还望菩萨……救弟子一命……”
观音并没有理会他,只是一只手将净瓶微微倾斜,一滴玉珠滚落在她指尖,轻轻弹指间,周围一阵风声过后所有废墟灰烬皆化作虚无。金池长老呜咽着嗓子,已经发不出一个字,直直盯着观音躺倒在地,最终化成一堆白骨。
“妄借命数,因果未净。”观音垂眸轻叹,指尖玉露未干,白骨旁忽地生出一株青莲,花瓣舒展间,竟将白骨裹入其中。
“不知悔过,便入轮回重修吧。”
莲瓣合拢,随风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孙悟空挠挠头,嘀咕道:“菩萨倒是心软。” 唐僧望着青莲消失的方向,低诵一声阿弥陀佛。
“悟空。”观音处理完金池长老,忽然开口问:“刚才跑走的两人既然救了你师父,为何还要逃跑?”
“诶,这俺老孙怎么知道。”孙悟空挠头,“还害俺老孙去请人,让您白跑一趟了。”
观音点点头,她并未解释金池长老为何如此,只是催促:“既然你们师徒二人已然无事,便启程西去吧。”
孙悟空拦住了准备离开的观音,嘿嘿一笑,道:“观音菩萨,我师父是没事了,可行李却丢了,可否行个方便。”
观音无奈笑了笑:“你这猴子,你看那是什么?”
顺着观音的指尖看去,地方的观音画像一阵金光过后,师徒二人的行李原原本本的出现在地上,不远处传来一声“嘶——”裂帛般的马叫,白马纵蹄出现在二人面前。
观音看到这匹白马微微皱眉,只叹了句皆有因果,对唐僧师徒道:“既然事情已经解决,那二位就此西去吧。”
拜别之后,孙悟空收拾好行李,牵着缰绳,向西行去。孙悟空牵着马在前面走着,对唐僧的遭遇好奇地抓耳挠腮,可是问唐僧他却闭口不谈,只说是那小和尚不让他告诉其他人。在他们没注意到的地方,观音菩萨并未返回南海,她拿出收起来的那张观音画像,若有所思。
她指尖抚过画像边缘焦痕,自她指尖扫过处传来细微响动。她凝眸细看,发现画中柳枝观音像上的人两手空空,不见了手持之物。
“这劫数终究还是来了。”
……
山野密林间。
烨白在那白衣书生身后穷追不舍,后者来到一处枯树之下便停下了脚步,转身对烨白拜拜手,“不跑了,不跑了,咱们就在这儿解决。”
“你究竟是谁?”烨白冷声质问,步步逼近白衣书生。
白衣书生退无可退,只好摊开双手举起,以示没有恶意,“这位……小友,你说有人让你前来寻我,不知是何人?”
烨白冷漠地盯着他,不作回答。白衣书生知道自己不回答他的问题,估计要这么一直僵着了,叹了口气说:“好吧,既然事已至此,那我也只好坦白了。”
“我本是一名不得志的书生,落榜后郁郁不得志,所以想去往庙宇剃度出家。只是在去的路上偶遇机缘,遇到了观音菩萨,她行善事点化我便离去。我正要继续前往庙宇,却被人嫉妒机缘,将我封印于黑棺之中。”
白衣书生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了一眼烨白的神情,只见他依旧背着手面无表情地审视着自己,只好继续说:“封印之后,因为收到观音菩萨的点化,我竟然生出另一分神,降生在观音禅院门前,也就是慧元。现在分神归位,我也就醒了。不过也多谢小友相救,把我从这黑棺救出来。”
白衣书生行了个礼,表示自己的感谢之意。烨白却只是冷哼一声,“你觉得你说的我能信几分?”
白衣书生笑了笑,没做反驳,只是整理了头冠衣袖,在烨白一眨眼的功夫消失不见,空余不知从何方传来的声音:“小友,就此别过吧。”
这次烨白并没有追上他,只是静站在原地,拇指与食指轻轻摩擦,心中有了一丝猜测。不过,在他这里,这件事就此结束了,那些神仙的什么恩怨都与他无关。他趁此去了黑风上那个石洞前,白骨腐尸还在那里趴着感觉到有人来才转动笨重的脑袋。
烨白落在不远处说:“你要本君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他没有过多解释,白骨腐尸听后,山林间忽然一阵晚风刮过,发出簌簌声响,分不清是何处发出低低轻声叹息。几息之间,烨白眼前的腐尸迅速化作齑粉,融入尘埃。
烨白看着这一变化,不为所动,抬头透过山林的间隙,望着日光一点点被吞噬殆尽。他能感觉到自己卷进了一个局中,下棋的人是谁,暂时不从知晓。烨白收回目光,拂袖傲首。无所谓谁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千年前的帐早该算一算了。
他想起了那只从广寒宫中逃出的兔子,他身上的谜题似乎更大。想到这里烨白忽然轻笑了一声,本来还想顺手庇护一下他的,不过刚分出神识去探查观音禅院那边的情况,发现那里早已空无一人,那兔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此时不知道跑哪去的兔子,正躲在自己的毛颖山老巢里面,思考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剧情已经有点崩坏了,随珏现在也不确定是否真的可以跟着孙悟空拿到龙心鳞,再加上那个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的黑水溟主,以及还在追杀自己的太阴星君。
这些都是什么走向,随珏的脑子一片混乱,只好放空自己。才出来几天,实在是太充实了,有什么事还是明天再想吧。自己只有半颗妖丹,法力尚且薄弱,今天那一剑几乎耗尽了所有法力,最后还是被那位强行唤醒。
这个世界太魔幻,而自己还是……太弱小了。
随珏面上平静地看着山洞外倾泻的星河,却难掩眼底的伤感,最终合上睛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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