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恰如那时我与她的争论。
在总监部的阶梯下,五条家主眼前与她恍若兄妹的男人皱起了眉头。
他说:“如果现在处死他们,只会让许多咒术师以为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然而以现在的局势,这甚至不仅仅是一个咒术界内部的问题。”
但是女人只觉得可笑,前所未有的荒谬感席卷了她,让她在愤怒的情绪里挣扎。她根本不觉得这些烂橘子有什么好在意的——
“哈、局势。你居然真的以为让他们活着就能维持和平吗?就能让我们和平演变的理想成真?平和的校园生活让你脑子生锈了吗?五、条、先、生?”
“你完全失去理智了。因为他们提到的关于杰的事。”
他无法不冷下脸。
“当然,那是杰。”
她没有否认,因为她已经在努力克制自己。
“你根本不认识他!”
五条悟想要让她认清现实。
“但是那是夏油杰!”
但她表现得比他更愤怒。
是啊,夏油杰。
杰。
他陷入沉默。
可是,这些口供里甚至不仅有杰。还有灰原,还有津美纪,有惠,有悠仁,有夜蛾……有真希。
悠仁甚至已经死去过。即便有如此多的前车之鉴,我也没有保护好真希。
她是与我不同的,即使我们都是五条悟。她眼里的东西很少,以至于让我觉得陌生;也许二十年前的我也是如此,眼中空无一物,也无人与我交心。但那个时候,来到我面前的,也是杰。
如果事到如今,撕碎这些行尸走肉还有意义,我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可是对这个世界的五条悟来说,就算现在杀了这些人也没有意义了。这一点我比她更清楚。
男人的脑海里回荡着他的杰对他说过的每一言每一语:算了、意义、咒术师、新世界、笑容……他明白夏油杰是自己选择了那条不一样的疯狂之路,而现在杀死这些人只会让其他腐朽的残党和不明真相的人逃离、让咒监会直接停摆——所以作为五条悟他不能也不会这么做。
最后五条悟向另一个五条悟开口:
“你根本不在乎其他人可能遭遇什么吗?”
女人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她总会去学校里、盘星神社里找夏油杰,因为无下限的瞬移很方便,她知道“其他人”说的是什么。但是,对于无论哪一个五条悟来说,那些都并不真的重要。或许难以割舍,但绝非必不可少。
而她的内心也有一个答案,她走在改革的道路上,所以她告诉这个世界的五条悟:
“只要我们还走在这条路上,就只有什么时候死和死多少的区别罢了。”
她的攻势没有停歇:
“是他们一手把你的夏油杰推向了深渊,你居然也能无动于衷?”
“那你为什么不能接受……”五条悟说不出来。那种对这个女人来说十分可怕的假设,他也难以诉之于口的,他的现实。
“不能接受夏油杰也是牺牲品?对,我不能接受。”
“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接受我。”
她的态度如此坦然。好像早已思考过这样的答案千百遍。
她知道我会给出否定的答案,因为我已经杀死了我的杰,所以不再有坚持的必要。她也许设想过,如果在这个世界停留太久,我们总有一天会触及到这些问题——但肯定没有想到是在她如此愤怒的情况下,以至于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言语多像炫耀。
五条悟无法控制他的思绪。
原来一个新生咒术师的命,也不过是他们自以为是的操纵的一环。他能从中看出还有奇诡之处,也许就是那个缝合线在利用他们的愚蠢达成自己的目的;但是那些人的主观意愿也绝非虚言——他们真的觉得害死一个学生,一个未来的咒术师是一个好计划。只要能让他们有一丝一毫控制特级的可能,只要能让他们继续稳坐在他们的高位上。
虽然五条悟对他们这种脑回路并不陌生……但是知道他们会那么做,和知道学弟原来也是因此而死果然还是有很大区别。
在很多很多年前,在五条悟站在相熟的侍女和陌生的杀手的尸身旁、用自己沾着鲜血的指尖逗弄蜻蜓时,他就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
本该如此。但是,
我依然会让他们偿罪,一定。
那个女性的自己早就走了,但五条悟没有在意。说到底,这些都不是她和那个夏油杰的事,也许是出于借鉴经验的想法,又或者是无法袖手旁观。总之她们已经做了很多。
但在公安看完电视找上门的时候,她还是直接把我推出去了,还真是……政治老手的划清界限啊。
还有老手熟练的心狠。
那天她说“全部处死”,她是认真的。可五条悟从未有过这样疯狂的设想——以一个罪名,光明正大地清洗掉所有腐烂的部分。
然后呢?如果是她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么做了,她一定会成为咒术界的那个凯撒,名符其实的暴君。因为新的标准只会在推翻者的手下。
她竟然真的愿意这么做?
五条悟竟然有一瞬间的疑惑。如果他没有理解错她对杰的态度、不如说夏油杰之于五条悟都是那样重要……
那她又为什么如此悲观呢?
突然间,五条悟又想起那个蛋糕。不是它腐坏的样子,是它还美好的时候。
……
夏油杰觉得自己在做梦。
梦到了很多很久以前的事。
他突然出现在五条家宅的侧门外,藏在不起眼的黑暗角落里,怀着一丝无聊的期待。
五条悟带着他和硝子从这里走过一次,所以夏油杰知道这是个属于五条悟的秘密通道。但他不知道对方是否还会从这里经过。
我们上次没能看到烟花,所以这次一定要看到。
梦里的事不需要逻辑,所以夏油杰就是想和五条悟把上次没看到的烟花补上,所以夏油杰就是来了。
但他还是没等到五条悟从那个小门里走出来。一直等到梦醒。
五条悟从宴席上溜走了,他本就对那些虚伪、浮夸的东西厌烦,遑论他要被当成换装娃娃一样乖巧地被摆在台面上做长老们“过家家”的道具。
所以自从高专那时开了个好头,他就再没在所谓的生日宴上待过超过十分钟。
熟悉的小径、偏院、穿过回廊,他一个人走过很多很多遍,也总是一个人……
但或许今天不是。
对方的气息很隐蔽,但是却好像故意想被他注意到一样,以只会被五条悟洞察的程度露出一丝。
五条悟推开最后一扇门,他走出那个大宅。他看到夏油杰。
夏油杰没想到他今天真的能见到五条悟,虽然对方脸上的表情比他想象的还要冷硬,但是他知道对着寿星应该说什么:
“嗨。26岁生日快乐。”
“只是路过好奇,没想到悟溜号的选择还是和以前一样啊。不会有人拦你吗?”
而五条悟看着夏油杰。他的胸腔里仿佛有某种东西在撕扯,剧烈的强烈的浓烈的东西在撕咬,呼之欲出,远甚过去七年里的每一天。
但五条悟的声音平静无波:“你在这里做什么?”
杰身上的残秽是干净的,他的姿态很随意;最重要的是,五条悟了解夏油杰那种放松和心血来潮的表情,他过去每一次看到对方又掏出了新鲜的玩意儿分享给他时,五条悟都能看到。
“刚好路过啊,又没骗你。残秽很清晰吧。”
五条悟说不出来为什么,但他不喜欢夏油杰希望他用六眼来甄别他的来意。更何况他选择相信夏油杰,也从来不是因为这双眼睛看到的东西。
更何况的更何况,五条悟更不喜欢夏油杰那副故作姿态的笑脸。假笑已经成了他的条件反射了吧。……算了,起码他出现在这里穿的不是那身袈裟。
“好吧好吧,要一起去逛逛吗?过生日总得有点仪式感吧。”
五条悟却一直没有说话,也不接话。他就那么看着夏油杰,突然留意到他恐怕已经在12月的寒夜里站了有一会儿了,以至于寒意侵染了他的皮肤、僵硬了他的指节。
这家伙到底犯什么病?
然后夏油杰走在前面,五条悟跟在后面。慢慢地,前面的人慢下来,最后两个人之间只剩下半步之遥。
一前一后地走在祭典的人群中。
突然,前面的人停下,买了一串糖葫芦。
“给。”
五条悟就接过,拆开防尘膜,进食。
果然山楂还是很酸。只有这家伙才会觉得这东西是甜口。
集市的尽头空荡而寂静,烟花的声音在远处炸开,焰色出现在天空中。
奇怪,那个糖葫芦居然已经吃完了。明明上次和杰一起吃的那个山楂碎冰……最后还是让那家伙自己吃掉了。
“上次来都没看到呢。”
“确实很好看。”
烟花……确实很好看。
等等,这家伙难道是突然想起上次没能看成烟花,就直接跑过来了吗?
都过了八年了。
为什么还要给我买蛋糕呢?
回忆衔接得毫无道理,可五条悟依旧疑惑,抑或是埋怨。
五条悟站在小巷口,看着阴影里的夏油杰手里的甜品,除开对方递过来的这个盒子,还有内容完全相同的两份,看来属于那对双胞胎姐妹。
刚刚在甜品店偶遇的时候,他就已经买好了不是吗?
所以,这确实是给我的。五条悟如此发现。
于是五条悟就拿走了。没有多问一句。
夏油杰从梦中醒来。他想,如果五条悟没有接下那块蛋糕,它大概就要在盘星教的办公桌上被我一直看着,看到发霉腐烂了。幸好他收下了。
等等?醒来?
我……不是死了吗?
夕阳穿过玻璃投在额头带着奇怪伤痕的长发僧侣的脸上,映出他脸上的迷茫。
-TBC-
小剧场:
家主大人:死刑!通通死刑!
五条老师:你疑似有点太极端了。
家主大人:别说你不想。
五条老师:……好吧,我投赞成票。
五条老师:(如果咒术界有法庭那种东西的话。)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蛋糕: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判某两个浪费我的家伙死刑。
作者OS:
剧情宛如是夏油杰自己用咒灵操纵了我一般往着超出想象的方向奔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梦醒时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