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座的少年将脑袋搁在车窗上，从侧面看，他的下颌线条棱角分明，鼻梁挺直，只是唇角一个劲儿下坠，明显心情很坏。
猪野杏子心惊胆颤的收回视线，小心翼翼地叹了口气。
她是新上任的东京校区辅助监督，头回出正式任务居然就搭档两位特级。虽然工作内容只是开长途车，到目的地有前辈接手，但是！但是！毕竟机会难得，好想要签名……想及此，猪野杏子再度鼓气望向镜子里。
谁料却与镜中一双湛蓝的瞳孔对上。
桃花的眼型，长而浓密的白色睫毛，目光从旁瞥扫过来的时候又冷又傲，这样光彩夺目的眼睛却偏偏做了个很不适配的行为。
五条悟翻了个极大的白眼。
南辕北辙的气质和性格，猪野杏子在心里想，面上却端上笑，“五条先生是心情不好吗，要不要下车透透气？”
“不用。”五条悟飞快否定。
猪野杏子屏息一口气，再度试探道：“那我放首歌？”
“你想听就放呗，不用问我。”五条悟说着脸又转向窗外，神情似是更冷。只在几秒后才意识到什么，开口道：“老……我摆臭脸不是因为你，是他。”
说罢，曲起食指戳了戳车窗，示意某个方向。
那里，临时停车的冰激凌车外排着长队，队伍里多为年轻靓丽的女孩，唯独一个高挑的男子身影，在笑眯眯地与好几人攀谈。
“看样子夏油杰先生应该是被搭讪了。”猪野杏子道。
“搭讪？就杰？”五条悟不可置信的转头，“凭什么？”
猪野杏子也有些懵，“啊，之前没发生过这种事吗？”
五条悟沉默了。
沉默时间久的让猪野杏子怀疑自己说错了话，正在心里极力找补。
“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杰这样的嘛。”
都？猪野杏子抓住关键词，“五条悟先生也很帅气，所以完全不用担心。”
轮到五条悟不懂了，“担心？我为什么要担心？”
“你们不是……情敌关系吗？”猪野杏子嘴比脑袋快，话音刚落就猛地捂住嘴。糟糕，忘记了青春期少年常有的骄傲自尊心，明明自家弟弟就是典型。她赶忙转移话题，“天热了果然很适合吃冰激凌呢，哈哈。”
五条悟却只是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她。
猪野杏子放下假装扇风的手，诚恳道：“是我说错话了。”
“才不是情敌呢！我们是——”五条悟余光注意到夏油杰摸出手机，像是与人交换了联系方式，于是噎在喉咙里的挚友两字被硬生生吞没。
“你们是？”猪野杏子好奇重复。
“同期而已！”五条悟将脸转向另一边，用身体重重撞了下椅背。
“噢。”猪野杏子心里自然是不信，嘴上却应和。
“最多、最多算普通朋友，排在夜蛾老头上面一点。”
猪野杏子抬手擦了擦头上并不存在的汗，“老头？”
五条悟没听清，斜眼过来，“你说什么。”
“没没没，”猪野杏子赶忙，绝不敢再重复一遍前句，“只是想你和夏油先生关系真好。”
“什么啊？你从哪里看出来的说了只是同期同期你懂吗普通同学的那种关系不会一起吃饭打游戏上厕所那种！”
不愧是传说中的特级，脾气也是呢。
猪野杏子欲哭无泪。
在五条悟至少说了十八个不会之后，后门被拉开。车内随即陷入短暂而可疑的静默中，与此同时，夏油杰将手中的草莓与蓝莓双球冰激凌递给五条悟。
后者接的极快，动作像是抢，“我说了还要一整颗巧克力味。”
夏油杰系上安全带，轻轻“嗯”了声。
“要巧克力，要巧克力，要巧克力。”五条悟用手肘撞他。
“悟，别急。”夏油杰向前方抬抬下巴，就见两个蝇头咒灵双手举过头顶，毕恭毕敬的呈供着另外三个冰激凌飞进车内。
哈哈，还真是方便的咒灵操术，猪野杏子接过冰激凌时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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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2007年7月
青森市八幡宫
发现一处疑似假想咒灵培育基地】
夏油杰将这最后一行字反反复复看了许久，终于开口：“悟，你说咒灵真的能够被人为培育出来吗？”
五条悟正因长途坐车浑身不适中，闻言便将枕在脑后的抱枕扔到夏油杰腿上，顺势仰躺下来。只是枕头太厚实，一下把他的脑袋垫高许多，几乎就要与人贴脸。
他不自在的侧过半身道：“我怎么知道？再说也不一定‘人’为。”
夏油杰的视线从手机上挪开，释然一笑：“你说得对。”
“除了人类，难道是咒灵它们自己？”原先一直专心开车的猪野杏子接过话来，“像人类生育一般孕育后代。”
这是有趣的猜想，但她随后很快否定道：“不对不对，理论上咒灵只诞生于人类负面感情之中。再说，如若能够自身繁衍生息，数量也绝不止这些。”
夏油杰放下手机，点点头。
“那也正好用不着咒术师了，大家一起玩完。”五条悟夸张道。
若在一年前，这话一出口便要被训。咒术师不能说非正论的话，曾是夏油杰恪守的观点。而现在，他只顾着帮自己调整靠枕的角度。
像是注意到五条悟的目光，夏油杰说：“所以不会是这样。大概率还是诅咒师或是民间组织的活动据点，他们还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坚持不懈。”
“杰你这样说话很像老头子哦。”五条悟吐槽。
猪野杏子在红灯的间隙回头看了两人一眼，笑道：“两位关系真好，我本来还担心今晚的安排不合适呢。”
五条悟才要辩解，先听见头顶上方的声音，“什么安排？”
“嗯？我没和你们说吗。”猪野杏子的笑容僵在脸上，踩油门的脚都慢了半拍，“今晚住的地方房源紧张，给你们订的是大床房。”
咚地一声。
是五条悟原地弹射，脑袋撞到车顶的巨响。
夏油杰倒是耸肩，表示无所谓。
“我不同意！”抱着脑袋缩成一团的人边哼哼边拒绝。
夏油杰端上标准的微笑：“不用管他。”
猪野杏子看看他，又瞧瞧五条悟，最后还是咽下多余的话语，只管专心开车。
-
“我觉得这样不好。”
“不行，不合适。”
“真的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夏油杰吹干头发后，从卫生间来回床边的三分钟里，已经听了五条悟好些抱怨。后者穿着浴袍，仰面舒展四肢霸占着一整张大床，分明是极其享受的姿态。
“那我打地铺。”夏油杰伸手取枕头，手腕却被人一把拽住，“你……”
“才不要，”五条悟果断道，“你就不问我为什么？”
夏油杰挑了下眉，“什么为什么？”
“就是为什么不愿意和你睡一起啊。”
“嗯，原因是什么呢？”夏油杰在床边坐下，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大少爷的生活习惯？还是单纯不想和一个男的睡一起？又或是什么心理因素？能想到的许多都被否定，毕竟之前都有多次破例的时候。
五条悟盘起双腿，煞有其事的端正坐好，而后一字一顿道：“因为你谈恋爱了。”
“什么？”饶是夏油杰，此时也满头雾水。
五条悟说：“敢做不敢认啊，你不是恋爱了吗？”
“我怎么不知道，”夏油杰瞪大眼睛，“我和谁谈了？”
五条悟瞪着他，眉头因严肃而很浅的蹙起，“硝子或者是那些搭讪过你的女孩子之一吧，我怎么知道究竟是哪一个。”
“噗……硝子？”
没想到自己的认真换来挚友的捧腹大笑，五条悟略微眯起眼睛，不满的情绪溢于言表，只怕下一句就是要宣战。
夏油杰实在觉得荒唐，笑着摇头问：“你知道硝子听见你这么说会觉得怎么样？”
大少爷瘪着嘴说：“怎样？”
“大概率会觉得晦气。”夏油杰换位思考道。
“那就排除硝子，”五条悟并不觉得好笑，“反正你最近有加很多女孩子的联系方式。”
夏油杰终于反应过来，“悟，你是反感我这样的行为吗？”
五条悟不说话了。
夏油杰继续说：“明明没有恋爱的打算，却还是接受他们带有这种目的性的示好？”
说得这样直白，反让五条悟觉得自己弯绕太多。他垂眼有意避开夏油杰探询的视线，想要点头却又有所犹疑，“反感倒也算不上，只是心里不太……舒服？”
少有的字斟句酌，无论如何形容都觉得怪。
说完这句话，他稍稍抬眼，注意到夏油杰微微扬起的唇角，于是即刻又不爽起来，“你又嘲笑老子是不是？！”
“没有嘲笑，只是觉得开心。”夏油杰闻言笑得越发灿烂。
“有什么好开心的，老子是在表达对你的不满，懂吗？”五条悟扭开脸，他是真不擅这般挚友间谈心的话题，此刻全身上下都刺挠着觉得别扭。
手脚无处安放的白毛dk，脑袋终于还是遭受了挚友一番温柔的蹂躏。
“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夏油杰躲开挚友装腔作势的攻击，将人往床内推，好腾出位置放枕头。
“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看上你的，难不成现在审美流行小眼睛？”大眼帅哥打开手机自拍模式，从不同角度咔嚓了两张，转头就勾住夏油杰的肩膀，“你看，明明是大眼睛更帅气吧！”
明亮的蓝色眸子几乎占据了屏幕的三分之一。
……好刻意的俯拍角度，夏油杰在心里嘀咕。
“说话啊，你觉得呢？”五条悟催促他。
“你的眼睛最漂亮。”
好敷衍的语气。
五条悟自觉挚友的不坦诚，勾着肩膀的手暗自使劲，将人的脸推转过来，又嫌不够的将脸凑近，“你好好说，要真心实意的夸赞老子的眼睛。”
“悟，”夏油杰将头往后仰，眉宇间染上情绪，“靠太近了。”
“近吗？还能更……”五条悟的话被打断。
“天上地下，你五条悟大少爷的眼睛最漂亮。”
“好了吧？”
后颈上的力道卸去，夏油杰一口气刚要松，在注意到五条悟失神模样的时候又提起来。他的唇角依然是挑衅的，眼神却钝了许多，睫毛微微颤动，不知道是心虚还是难为情，“……？”
夏油杰看着他，一时间也想不到要说什么。
房间内陷入死寂。
窗外零点整的撞钟声传来，而室内也响起一段诡异而温馨的纯音乐，只是音质略微有些粗糙。
夏油杰错开目光，环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茶几上五条悟的校裤上，“悟，你手机响了。”
“放屁，我什么时候设置过——”
话才放出来一半，五条悟便想起那个莫名其妙的手机，整个人闪现过去。
屏幕上是六个字。
[和他睡一张床]
啊？
他被监控了？
兴许是他的震惊表现得太过明显，身后的夏油杰起身关切道：“怎么了？”
然后，就见五条悟转身，故作凶狠道：“你别过来！”
夏油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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